章蜓镕第一眼就认出跨进门槛的两男两女,就是前些日子深夜冒雨入住的贵客。
坦白说,她这鲜少有回头客,所以看见楼婷等人时,着实不敢置信。
上次房间都满了,是因为雨夜,赶路的人为避雨,只能屈就他们这简陋的客栈,翌日清早,雨刚停人们就走了。
只有楼婷等人,还等到天亮,吃了早膳才上路。
她颇意外的招呼他们进门,马上给安排了三间上房。
“你们是极少有的回头客。”她讪笑,让阿加去把房间再擦抹一次,自己和两名小姑娘给他们布置好碗筷,“吃些东西吧!今天做了些肉饼和稀粥,配着吃刚好。”
有个问题萦绕了楼婷心头很久,“这玄武村,为什么会荒废了?你又怎的继续在这里开客栈呢?别说平日不会有什么客户,在荒废的村子,要是多几个像赵娘子或者比她更狠的人来找碴,你们老弱妇孺会很危险。”
老弱妇孺四个字,让章蜓镕笑了起来,从来没有人用这句话形容她们,楼婷是第一个。
不过眼看这几人并非行走江湖的人,有这样的心思,她不由感动。
“玄武村以前很热闹。”她说,眼神里也染上某些回忆,清丽的脸上挂着浅淡的情绪,“但是后来,一场瘟疫就把这里变成了废墟。”
瘟疫,又是瘟疫?
楼婷想起那场炽烈的大火,仿佛耳边还响着那些痛苦的嚎叫,她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再缓缓吐出,压下内心那沉重的感觉。
静枭南喝茶的动作稍停,转头望向眼底含怒的章蜓镕。
“那场瘟疫,是一个南疆法师把这里的村民当作试验品,把研养了许久的毒虫植入人体内,引发了一场传染性非常迅速的瘟疫,刚开始,人们也只当是普通的风寒,但几乎每个人都在七日后,被体内不断繁殖的毒虫破肚而死,死状残忍,那些没死的,也无故失踪,后来才发现,是被那法师捉去了。”
“捉去做什么?研究吗?”楼婷忍不住问,这种极其残忍的做法,简直不把人命当回事。
章蜓镕摇摇头,“不晓得。他最后被慕容当家杀了,但因为毒虫势猛,被传染的人无法救治,大夫们都无法得知到底是怎么传染的,最后病患都死了,剩下的村民觉得这村子不吉利,就都搬走了。”
脆蛾身子一僵,在听到那个名字时,捏紧了手中的茶杯。
章蜓镕也发现了她的异样,遂问:“有什么不对吗?”
“那为什么你不走呢?”楼婷的手在桌底握住了脆蛾另一只手。
“我是必须留在这里的。”章蜓镕看出楼婷在引开她的注意力,也没在意,刚好两名小姑娘端出了午膳,她也热情的逐碗盛好,“各位先用膳,蜓镕失陪。”
说完,她就回到柜台去了。
这时赵娘子领着自家相公跨入门来,一进门槛就把一吊铜板甩上柜台,粗声粗气的,“我要的肘子呢?”
她眼光一扫,看到了楼婷等人,对于这些少见的俊男美女,印象很是深刻。
她挑了挑眉,除了他们四个,不见其他人,让她胆子大了起来。
“肘子还差会儿,你先坐下,待会儿就好。”章蜓镕看看楼婷的方向,再看看赵娘子夫妇,那跟在娘子身后的男人露出尴尬的笑容,黝黑瘦削的脸上还有明显的红肿,看来刚被打过。
有个恶妻着实可怜,她对他笑笑,又低下头去算账。
“喂你!”赵娘子大步走到楼婷等人桌旁,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正在用膳的脆蛾,“上次的账还没跟你算!够胆就跟我一比一,单挑!”
脆蛾扯了扯嘴角,仿如听见什么笑话那般,看了她一眼,便低头继续用膳。
“你娘的没教你人家说话要看着人么?”赵娘子一下就触上脆蛾的逆鳞,粗大的手就要再壮声势的拍下去,怎料脆蛾脸色一僵,比她更快的拍桌站起,手上的勺子和着内力向前飞去,击中的,竟然不是赵娘子,而是她身后倒霉的男人。
勺子是陶瓷制的,相当有分量,加上脆蛾迸发的内力,“咚”的一声射中了男人额头,并应声而断。
男人痛苦的哀嚎了一声,额头上顿时破开一道五公分长的裂口,喷出了些许血来。
些许,真的是些许。
楼婷看仔细了,那伤口真的只有五公分那么长,但是赵娘子一下子就怒了起来,原本只是打算算一算账,现在何止是算账那么简单。
那张中年有些纹路的脸气得通红,粗鲁的推了自家相公一下。
“滚远去,武功不会,站在这里让人揍?”她大声呵斥,忘了是自己不让丈夫离开太远。
楼婷扶额,看两人的脸色,知道一场架在所难免。
静汉洋则是端详了赵娘子一会儿,然后笑道:“这样的泼妇,难怪你相公要休了你,取村尾的酿酒寡妇。”
说气死人不偿命,静汉洋功力也挺深厚,毕竟爷他在京城就是每天无所事事的找乐子,正经事没做过几样。
提起这件丑事,赵娘子的脸一阵红一阵青,红是气的,青是悔的,她万分后悔带着全村男人来找茬。
那天的壮举被宣扬了开去,当她带着大队去酒庄找麻烦的时候,毫无预料的竟然被丢了出来,酒庄老板娘不愠不怒,好声好气的说了几句她家相公自作多情的话,也不知是怎么出手的,他们就被一阵风扫了出门,那沉重的木门同时在他们面前碰的关上、落锁。
最后的最后,是她只能把所有火气都发在自家相公的身上,回去揍了这男人一顿,罚他耕田,洗牛,洗羊,总之就是不让他好过。
而那件事,成了附近几个村庄的笑炳,让她被父亲训了很大一顿,被罚走了整个月的月银,相当于夫妻俩那个月白做了。
归根究底,就是自己男人见异思迁,还大胆的要休了她,她怒目圆瞪,一时想不出话来反驳。
脆蛾低头偷笑了一下,被静汉洋一打扰,打架的兴致也没了,便重新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