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田大有有所反应,楚域白上前一步。
“你有什么资格下决定?他刺杀朝廷命官,是朝廷的事!什么时候妇道人家可以干政?”他怒不可歇的站出来反对,心下觉得静枭南是被这女人迷去了心智,“再者,他知道我们的身份,那他背后的人,肯定不是善茬!”
“杀了他,你有得到什么东西吗?”楼婷转过来看他,问得楚域白不知怎么回答。
她很冷静,冷静得近乎冷漠。
也不晓得为什么,见着了满地鲜血,横尸遍野,她本该是惊惧的,却除了被熏得想吐以外,莫名的冷静。
“如果你没得到什么,杀他,根本毫无意义。”她再转回来,瞪着田大有,“还不走?”
田大有站了起来,犹豫的定住脚步,立刻就被她推了一下。
“走啊!”楼婷失去耐性的吼,这人真想死在这里?
“我说你不能——”楚域白马上上前阻止,却迅速的被府兵拦下,他身上有伤,做不得太大的挣扎,只能眼睁睁看着田大有转身跑了。
他怒火中烧,完全不能理解静枭南的做法,过于愤怒,反而血气上涌,又吐了口鲜血。
他颤抖的手指指着静枭南,满是愤怒的眼光是仇恨的红。
“扶楚副将回庙里休息,明早把人送回京城里去,楚副将伤重,实不适宜舟车劳顿。”
“你…………我定会参你一本!”
虽然大家都不能理解楼婷的做法,但也没敢发表意见,静枭南是纵容也好,愚钝也罢,人都已经放走了。
大家一同回到庙里,这次不再巡视,而是前后庙门都派两名府兵轮流看守,再轮流疗伤。
所幸楼婷带了不少伤药,在场都是受伤比吃饭多的人,处理起伤口来动作也迅速。
楚域白因为气怒,独自走到角落去坐下,不与任何人说话。
气氛正尴尬时,冷不防的,静枭南低沉的声音响起。
“放走他,是有什么目的?”这句话,让在座各人竖起了耳朵。
楼婷早料到他有此一问,笑道:“横竖杀了他也于事无补,抓了他也不可能得到幕后指使的正确消息,那何不放了?”
黑眸就着火光凝睇她,在那双杏眸深处,看见几不可察的自信。
“王爷也认为我不该把他放了?”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然而纵虎归山,必有后患。”
“那王爷不阻止我,还真是矛盾的做法。”楼婷口气里有些许的漠然,她对于生命的执着,是旁人无法理解的,也无需理解。
火光映红了她美丽的脸颊,和那表情里深浓的固执,平日里的亲善和蔼,这一刻再不复见。
这是最初的时候,她独自一人时会表现出的情绪,每当这种时候,他都不确定她心里的想法。
良久,她徐缓的开口:“我相信人性本善,反正杀了他也成不了大事,何不博一把。”
静枭南沉默,镂刻般的男性脸庞没什么表情。
楼婷抬起头来,发上的血污结了块,和火光相辉映,衬得雪白的小脸有几许冷艳。
此时所有目光都凝注在她身上,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红光摇曳中,她的嗓子徐缓好听。
“作为死士,就是送命也必须完成任务,但人都是贪生怕死的,他失败了,除了他以外,全军覆没,他身手挺普通,没啥杀伤力,怎的就生存下来了呢?回到组织里,会有什么下场?”
死!并且被怀疑投降于敌,被当作叛徒,下场惨烈无比。
庙里陷入一片静默,大家都清楚的知道,楼婷的分析是对的,对于她的打算,也终于猜到一二。
“面对酷刑,他有两个选择,一是顺从,二是反抗,他的命是从我这里捡回去的,所以不再会对组织死忠,死到临头,他会知道怎么做。”
“…………你认为他会回来找你?”角落的楚域白终于开口问道。
“未必,就看他聪明与否,在朝廷,他是罪犯,在组织,他是叛徒,除了我这里,他无处可去。”说着楼婷捏了捏眉心,感到一阵疲惫。
“若他最后选择了你,带给我们的将可能是非常有利的消息。”静枭南为她做了总结,暗自佩服她的理智,和那套操纵人心的技俩。
这小女人看似无害,实则隐藏了不少的心思,她是无意作恶的,否则真不得了。
解释完了,楼婷也就睡下了,脆蛾从小骏马的牛皮水袋里倒了些水,弄湿了小帕子,给她擦干净了发上的血污,至于衣物就比较难了,她似乎已经习惯了那阵浓烈的血腥味,又或者是太累了,睡得很沉。
静枭南罢手,示意脆蛾也去休息,她才退下了。
楚域白憋怒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拒绝了静枭南的提议,坚持跟大队一同前进。
把脏污的衣物都换下,连同聚叠起来的尸体一同烧了,整队从十一人,变成了十人。
眼看火堆愈来愈远,楼婷放下车帘,没来由的觉得喉头微哽。
“那名牺牲的府兵叫什么名字?”她只记得,在王府里他的编号是五,所以大家都称他为五号。
“王妃,他叫王垒,没有家室。”脆蛾自然懂她想问什么。
“回去后送些银子给他双亲,务必不能让老人家受苦。”
“好的,王妃。”脆蛾应下。
这头继续赶路,京城那边,却暗地里翻天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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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深夜里,皇后的寝宫亮着几根蜡烛,昏黄的烛光只照亮了靠近茶几的地方,寝宫里很静谧,几是落针可闻。
身着黑色斗篷的男人半跪着,旁边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赫然就是俞风华。
内殿深幽,奴仆全都被撤了下去,只剩下眉目严厉的皇后,坐在小几旁,怒目瞪着眼前的人。
俞风华极少被召到东宫里来,她的身份是隐秘的,此番召见,她心里十分恐惧,行大礼后就一直匍匐在地,不敢抬起头来。
皇后冷哼一声,嗓子带着令人胆寒的凉意。
“所以,这次也是失败了?”
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扬起脸来,脸色也青白一片,“回主子,失败了,田大有受了轻伤,其他人都死了。”
“手下都死了,首领却违背了身为死士的守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