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影传声’。”
狮牙堡供贵客暂时歇息的客房里，格里温·光冕抬手点向面前的圆镜，原本平整的镜面顿时荡起一圈圈宛如水波的涟漪。
大约两三秒之后，波纹逐渐平息，原本映照着房内物品的镜子也反射出完全不同的视象。
“格里温阁下，比预先约好的联络时间晚了半天。”
蓝底金边镶满了无数宝石的披风随意搭在肩上，镜子里顶着一头金发的年轻人背对着镜面，单手托腮伏在桌案前，略带慵懒的嗓音透着几分余裕。
“看来诺德省虽然衰落了，但狮牙堡的底蕴仍旧不浅啊。”
“毕竟是当年王国为了抵御外敌特别修建的桥头堡，想要在不被主人发现的情况下在城堡里使用D级以上的奥能系魔法的确花了老夫不少功夫。”
格里温仍旧是那副和和气气的样子，他捋了捋下巴前端的短须，眼睛几乎眯成了两道月牙。
“虽然继承人不成气候，但古斯塔夫·罗曼诺夫伯爵雄风仍在，未来几年殿下大可不必为北方的边境担心。”
“当然，毕竟是当年亲手教导我开蒙的老师啊…”
镜子另一端的年轻人稍稍抬头，虽然仍旧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从语气里不难听出怀念的意思。
他把手里的羽毛笔也暂时搁在桌上，沉默了好一阵，但最终还是从沉郁的气氛中恢复过来。
“故人的话题就先到这里吧，关于那座地下坟墓有什么新的进展吗？”
“先前派遣的两支勘探小队已经可以确定全部死亡了…呵呵，只能说不愧是第三纪以前的墓葬，看来光凭门外汉是不可能取得什么成果了。”
老人一副乐呵呵的样子，用谈论餐后甜点的语气聊着那些本应沉重残酷的话题。
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用拇指摩挲着食指指肚，比起此前那些客套话，谈及古物、遗迹的话题时格里温明显更加兴奋...在外人看来，这种亢奋的状态甚至有那么点恐怖。
“所以呢？你要选择退缩吗？”镜子那头，金发青年的态度依旧不变，他随口调侃道：“号称‘王国最狂热古代历史学者’的你结果也不过是徒有虚名而已？”
“哈哈，殿下您大可不必激将，对于未被发掘的历史遗迹，像我们这样的人是不会轻易罢手的！但在正式开始勘探工作之前，我需要组织人手，做好万全准备。”
格里温舔了舔嘴唇，苍老的脸颊因为激动泛起一丝病态的红润，连说话的声音也逐渐高亢起来。
“我们是追求真相的猎犬，是发掘历史铁铲，是殉道者也是可怜虫！除非我的肉体磨灭、魂飞魄散，否则决不放弃！”
“我从并不怀疑您的专业精神光冕阁下，我只是要提醒你，你们此行的时间有限——如果不能在月内拿出切实的成果，父王那里的态度我可不敢保证。”
面对老人的自白，金发青年仍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爱答不理的态度，他重新提笔，在羊皮纸上勾勾画画，漫不经心地提到了有关索伦的问题。
“对了，那个从王都魔法学院调走的魔法学徒怎么样？”
“目前已经确定他入学时登记的身份信息是伪造的，更具体的消息还需要殿下您那边协助才能尽快查明，不排除他是当年遭到太阳教会清洗的那些反对派贵族的后裔。”
“你确定？”
“背景调查是一方面，之前会面时我发现他身上带着几件有点儿眼熟的超凡道具…普通学徒手上可不会有那些东西。”
“这样啊…听说他现在担任诺德省宫廷法师的职位，古斯塔夫伯爵对他的态度如何？”
“伯爵大人正忙着为他的继承人培养班底，坎特这样的外人挤不进本地贵族的圈子。”
“那正好，这次勘探古墓的行动不妨把他一起带上。”
金发青年打了个呵欠
“我这边的人手还没有充裕到为一个法师学徒劳心费力的程度。”
“如您所愿。”
“那么，期待你的下次联络。”
“必定不负所托。”
格里温起身鞠了一躬，同时手边的魔法书也自行翻开。
眨眼之间，整个房间的光线似乎黯淡了一瞬，仿佛从表面撕下了一层油光水亮的半透明薄膜。
那面联通王都的“魔镜”也因此失去了魔力，借着从窗缝投进的夕阳映照着昏暗的景色，再也看不出半点异常。
格里温收起之前准备魔法仪式时使用的施法材料，又从外袍口袋里掏出一支灌满浅灰色液体的药瓶在房间各处洒下一些药液，直到一切结束之后，才重新抱起桌上那本具备超凡力量的魔法书，施展其他法术。
——要知道，魔法的力量并非凭空产生。
即使是经过精心修饰，超凡力量出现过的地方也总会留下痕迹。
这一点，就算是专门用来遮蔽魔力感应的防御性结界也一样…结界生效期间或许的确能够截断外界的感知，可一旦施术者停止能量供给，结界本身也会出现魔法残留。
为了避免被有心人利用这些残余反向推测出施术的类型，经验老道的格里温干脆在结束“观影传声”的法术之后，再利用其他常见法术覆盖掉原本相对单一的魔法残留物。
如此一来就算他在狮牙堡内施法的事情曝光，别人也不可能推测出具体的法术种类。
不仅如此，他还特意挑选了房间内不同的物品作为施法对象，这样承载过法术的那面圆镜也不会显得太过突兀，完全经得起外人推敲。
可惜…
尽管格里温·光冕一心想着如何蒙蔽聪明人的慧眼，却在无形中忽略了近在咫尺的意外因素。
或许在他眼里，法仁佳这样既无基础也无实力的乡巴佬根本不可能窥破多重防御结界的阻拦，刺探他这位L（lethal致命）级大法师的秘密…
但谁又想得到（神的恶作剧？），胆小怯懦的法仁佳却偏偏在今天进行那些业内人士看来幼稚可笑的魔法实验？
无知者无畏…
原本就对魔法的世界一知半解的小法师，对于这个危险的领域缺乏作为研究者最基本的谨慎。
在根本搞不清有关“以太星界”的定义的情况下，法仁佳竟然就以灵体冒失的深入其中！
幸运的是他最终并没有迷失在危险的异域，甚至在这个过程中还不小心从狮牙堡的客房里听到了某些不得了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