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宵完全没有想过,在银松森林这种凶险的地方他居然能感觉到一丝轻松。
对于少女的表现,他相当的惊讶,面对一头拥有着特殊能力的异兽居然面不改色。
还有柒月,这个时候了居然仍旧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
那少女的身上似乎有特殊的魅力,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让人选择了信服。
夜宵对这种感觉有所抗拒,但是并不排斥,不过柒月似乎已经完全被少女的气度所折服。
温度还在持续下降,但是风雪全都被少女一个人抗住,冰晶从她脚下延伸,如同拥有生命的巨蛇一般将她缠绕住。
少女无动于衷,仅仅是轻轻的抖动了一下身体,那些冰晶便咔嚓咔嚓的全部碎掉。
“似乎是某种特殊的魔兽,掌握冰和风的魔法,不过选择了隐藏精神攻击吗!”
少女的眉梢微微的挑动了一下,显得有些惊奇,像这种掌控魔法的野兽,在她的那个时代并不常见。
看着鸦语者那张丑陋的脸,少女双手握住剑柄,如同一头黑夜中的猎豹一般,身形敏捷的朝着那头异兽冲了过去。
一道道冰晶楞刺拔地而起,鹅毛般的大雪也在肆意的舞动着,但是依旧无法对少女产生丝毫的阻拦。
少女的速度很快,比和夜宵比试的时候还要快的多,眨眼的时间,少女便突进到了那头鸦语者面前,剑尖斜挑而上,同时带出了一道巨大的风刃。
那头鸦语者枯干的右臂微微抬起,一道冰墙顿时出现在两人中间,但是紧随而至的是冰晶破碎的咔嚓咔嚓声,以及一把闪烁着光辉的巨剑。
噗嗤~
利刃直接没入了那头异兽的胸膛,然后又重重的压下,从胸口的位置开始,那头鸦语者的身体顿时碎裂,伤口之中汩汩流出粘稠的黑色液体,然后聚集在一起,如同触手一般向着剑身缠绕过去。
不过当那些黑色的液体触碰到那把绽放着金光的剑时,立马发出了滋滋的声响,仿佛水流浇灌到被烧红的烙铁上一般。
少女并没有理会那诡异的黑色液体,手中的剑又是平斩而过,这一次直接穿透了那头鸦语着的头颅。
从少女奔向那头鸦语者开始,前后不到将秒,两剑挥出直接斩杀了那头异兽。
虽然夜宵竭力盯着少女出剑的动作,仍旧没能看清,在他的视线里,仅仅是两道光芒闪过,那头异兽便倒地不起。
“这就搞定了!”
柒月瞪着眼睛,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少女微微颔首,轻轻的“嗯”了一声,身上的盔甲和手中的剑都开始消散。
“很古怪,那头异兽体内的魔力很充沛,但是它对魔力的运用却相当的粗糙。”
少女想了想,又补充道:“粗糙的令人发指。”
听着少女的话,夜宵若有所思。
“柒月,你觉得这头鸦语者和我们之前遇到的那头复面比较起来怎么样?”
“比不上,鸦语者这种异兽本来就不会近身搏斗,而且它们往往喜欢结队出现,我们猎荒者曾经捕捉了不少这种异兽研究。”
“那就继续往前走吧,都注意警戒,说不准这周围还有它的同伙潜藏在周围。”
夜宵回头看了一眼,远处处于一片迷蒙的黑暗,但是就在刚刚,他清楚的感觉到那里出现了一些异动。
夜路并不好走,尤其是在银松森林这种毫无人迹的地方,丛林之中遍布的杂草和荆棘都在阻挡着众人的前进。
好在这三个人都不弱,尤其是还有着并不应该存在现世的少女打头阵,虽然森林中满是威胁,但也只是有惊无险而已。
当第二天黎明的时候,三人找了一个干燥的地方背靠背的坐了下来。
体力的消耗还好,但是时刻紧绷着精神却让众人有着疲惫。
夜宵拿起地图,看了一下地图上的比例标注,然后又算了一下众人前进的速度,摇头苦笑道:“一天一夜的时间,我们才走了十分之一的路程。”
柒月连忙把头探了过来,追问:“才十分之一,你不会算错了吧!”
“那你自己瞅瞅。”
夜宵将地图抛了过去,转头看向一边的少女。
“梅娅大小姐,森林中的凶险你也看到了,如果我们现在退回去还来得及。”
少女转头看着夜宵的眼睛,脸上出现了一抹愠怒,“你不相信我?”
“谈不上相信或者是不相信,你我之间的关系仅仅是依靠着一份契约而已,相互的熟悉感也是来源于那一份契约。”
“签订契约的那一刻我已经立誓,将会誓死保护你。”
夜宵笑着摇了摇头,“这种客套话咱们就别说了。
我们都能清楚的感觉到,那份契约对你并么有什么约束力,你甚至可以主动脱离契约,我说的没错吧。”
少女点头道:“我也很惊讶这份契约的宽松,但是无论契约的形式如何,我立下的誓言不会改变。
我会无条件的信任你,也请你相信我。”
夜宵拿出骨剑和短刃,一边做着祈祷的仪式,一边说话。
“我想不明白你这么着急去银派要塞干什么,但是有一点我希望你知道,你并不是依凭我的意志而存在。
如果是这样的话,凯奇就不会准备这么一份契约了。
你或许不了解凯奇,但是我了解,十分了解。
凯奇从来不会干预别人的选择,作为我的四位导师之一,他是最严格的,却也是最宽松的。
他教给我的东西,我要是不想学,只需要告诉他一声就好,虽然我这样做往往会被其他几位导师教训,但是少年时期的我还是那么任性过几次。
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你可以去做你想做、喜欢做的事情,没有必要顾忌我,我相信凯奇也是这么想的。”
“你死了的话,我也会消陨,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得保护你。”
少女一脸的坚定,并没有因为夜宵所说的话产生丝毫的动容。
夜宵盯着少女的眼睛,咄咄逼人:“我死了你真的没有办法存在吗?比如说换一个依凭物?”
少女没有回答,借助完全支配契约,或者是有其他的人愿意主动和她缔造契约,她都可以继续存在下去。
如果夜宵有一天真的死去了,哪怕有其他人愿意主动和她缔造契约,仍旧需要通过她的考验,如果不合适,她宁愿就此消陨。
至于说构建支配契约,她从来都没有生出这个想法,她不可能给别人当奴隶。
“你看,这不就得了!虽然不清楚我为什么能拔出你那把剑,通过那所谓的考验,但是通过这么多天的相处,我想你也清楚了你我之间的性格实际上有很大的差别。”
虽然少女很强,但是末世的危险比她想象的要大的多。
关键的是,夜宵总感觉和这个少女待在一起浑身不自在,仿佛他会给自己带来厄运一样。
“你是觉得待在我身边太危险?”
夜宵不可置否的耸了耸肩,少女莫名的感觉很恼火,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被别人嫌弃。
她站起身来,重新召出那把金色巨剑,然后走到银熙的面前将剑插在地面上。
“柒月,你若能拔出这把剑我将成为你的守护骑士,为你而战。”
柒月呆呆的看着少女,然后又瞥了夜宵一眼,感觉莫名其妙。
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还在和夜宵干瞪眼的少女怎么突然变的这么恼怒。
“你是要和我签订那叫做契约的玩意?”
“前提是你能拔出这把剑。”
柒月兴冲冲的站了起来,挫着手哈了口气,然后握住剑柄开始向上拔,但是无论她如何用力气,那把剑就是纹丝不动。
运用少女教给她的调动魔力的方法加持在手臂上,柒月再一次的试了试,直到整张脸都憋的通红,那把只没入地面寸余的剑仍旧纹丝不动。
“喂喂,这到底什么鬼情况!”
柒月抬头看向少女,不过少女已经转身走到了夜宵的面前,用着清冷而又倔强的眼神盯着夜宵。
“并不是谁都有资格拔出那把剑,不是我选中了你,而是宿命让你遇到了我。”
夜宵抬头看着少女的眼神,无奈的叹了口气,用手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她,想起了少女先前立下的誓言:汝之身在我之下,我之命系汝剑上。
“嗯,我明白了,那么我就承认你我之间的这份契约关系。
但是有一点我需要你回复我,我不会干涉你自己做的任何事情,但是涉及到我的事,只能由我自己做决定。
而且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咱两平时保持一定的距离。”
夜宵平淡的盯着少女,虽然她长的漂亮,但是夜宵越看越觉得瘆得慌,就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生出这种感觉。
少女颦眉看着夜宵,良久之后微微颔首,再一次屈膝坐了下来。
“我知道了。”
柒月看着两个人莫名其妙的神态,感觉十分苦恼,她肯定这两个人肯定有着超脱语言之外的其他沟通方式。
“话说我怎么感觉被你们两看笑话了呢!梅娅,你是不是老早就知道我拔不出这把剑,特地准备看我笑话呢!”
“没有,我只是让他看看你拔不出这把剑,没有别的意思。”
少女向着夜宵撇了撇下巴。
柒月听到这话,顿时感觉十分懊恼,指着少女叫嚷:“你这就更过分了,你们两闹矛盾居然还要拖我下水!”
少女冲着柒月微微躬身,脸色恭敬的道:“抱歉,是我失态了!”
看着少女的神态,柒月顿时没脾气了,随意的摆了摆手,然后便开始准备木架生火。
歇息了一个多小时,夜宵便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回首看了眼还在自顾自吃着烤肉的柒月和还在沉思的少女。
“走了。”
“不……不是要回去吗?”少女愣了下,然后深呼了一口气,表情变的有些怪异。
夜宵看着少女那张精致的脸上突然涌出的惊喜与惊愕,不由自主的咧起了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那抹笑意就如同恶作剧成功了的孩子一般,狡黠而又纯粹。
“这一次就算了。”
…………
银派要塞的指挥灯塔上,一位穿着白色长袍的女人揣着一本手册满脸虔诚的站在窗口,凛冽的寒风带着些许冰碴拍打在她的脸上。
很快,她的眼镜上就生出了一层薄雾,似乎是身体有恙,耐不住寒风的吹袭,刚打开窗户还没几分钟的时间她便剧烈的咳嗽起来,脸色也变得苍白无比。
但是即便这样她也没有关上窗户,她想依靠这寒风让自己清醒一些。
她伫立在窗户边看着窗外此起彼伏的山脉,露出了一抹不耐烦的神情,然后按动了一下耳麦上的按钮。
几分钟后,通讯频道的另一边传来了消息:“冰室总官,城主大人不同意派遣护卫舰前往银松森林。”
“那教会呢,他们有没有办法?”
“祭司说他已经感应到了柒月队长的魔力波动,目前位于银松森林,已经派遣裁决者中的【傲慢】和【暴食】前往银松森林,不过祭司大人还说……”
“还说了什么!”
“不要抱太大的期望。”
冰室狠狠地握了一下拳头,将怀中的书猛然扔了出去,如同一头发疯的狮子对着房间之中的黑暗大骂了几句。
“柒月为什么会走银松森林,你觉得是那个夜宵出的主意吗?
如果是的话,你觉得夜宵有能力带着柒月穿过银松森林吗!”
另一边的墨南刚从城主所在的议会大厅走出来,她隔着窗户瞥了一眼远处郁郁葱葱的银松森林。
“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是我觉得夜宵不会是这么自大的人。”
“那柒月现在怎么会在银松森林!”
冰室近乎咆哮出声,“十年前耀阳就死在那里,柒月不可能不知道银松森林的凶险。”
墨南沉默了,再一次瞥了一眼银松森林的方向。
在奥尔兰山脉以南,只有银松森林对于银派来说是死亡禁地,即便过了这么多年,银派依旧不敢去发掘银松森林的资源。
咳咳咳~
一阵阵的咳嗽声传出,墨南连忙安慰。
“冰室大人,冷静,柒月队长的命向来很大,我相信这一次也一定会没事的!”
冰室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关上窗户后转身走到了书桌旁,书桌上摆放着一个相框。
相框之中的男人留着一头红褐色的短发,显得干净利落,脸颊棱角分明十分硬朗,只不过鼻梁上面有一道斜向上的伤疤,破坏了些许美感。
冰室抚摸着相框,神情温柔而亲昵,仿佛在抚摸着自己的挚爱珍宝一般。
“奎恩呢,让他来见我!”
“奎恩副官已经被城主调到了城防队了,现在不属于猎荒者管辖。”
哈哈~
冰室笑了起来,眼角闪烁出了晶莹的泪花,神情也变的癫狂起来。
“老东西,果然是你!你害死了你儿子,现在连你女儿都不愿意放过吗,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议会大厅,城主的书房中,墨南刚离开片刻,书案后面的黑暗之中,奎恩一脸沉重的走了出来。
城主的脸上裹着一层平滑的金属面具,只剩下嘴巴在外面,眼睛和鼻子则是完全被机械代替。
“面对三头巨兽的围攻,居然还突围了出去,看来那夜宵在力量上可以媲美哨兵了。”
他的嗓音沉闷无比,“你不解释一下高空守卫的事情?”
城主没有抬头,仍旧是拿着手中的笔在桌案上面铺着的纸上写着什么。
书房的灯并没有打开,昏暗的房间中只有落笔的沙沙声以及位于黑暗之中的两个人平稳的呼吸声。
奎恩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城主会在这个时候将他调到城防队,这无疑是向猎荒者们宣告高空守卫上的手脚就是他奎恩做的。
“城主大人心中已经有了度量不是吗。我没有在高空守卫上动手脚,也不可能去做伤害柒月队长的事情。”
“你是我教出来的,我了解你。”
城主停下了手中的笔,随后将那张白纸折叠了起来,递向奎恩。
“去城防中枢接受哨兵改造,如果你能活下来的话,以后有机会查清楚事情的具体因果。”
奎恩拿着那张纸走到书房门口,停下了脚步多问了一句。
“为什么城主你不答应猎荒者的申请,派遣护卫舰,既然教会已经确认了银熙队长在银松森林,现在派遣护卫舰过去营救还来得及。”
“一个灵者而已,值得调遣一次护卫舰的能耗吗?”
面对城主的发问,奎恩沉默了,他认为值,但是在他心里这位以银派至上为宗旨的城主肯定是认为不值。
奎恩离开了,城主孤寂一人坐在那张用柔软的熊皮铺就的椅子上,手指不断地敲打着桌面。
熟悉他的人可以通过这个动作看的出来,这位城主大人现在焦躁无比。
良久,他从椅子上起身,在黑暗的房间中径直走过桌椅的障碍来到了书架旁边取出了两本书。
一本叫做《进化心理学》,另一本则是《自私的基因》。
他从两本书中拿出了十几张照片,一张一张的翻阅着,嘴角不经意的勾勒出一抹和蔼笑容,喃喃自语:“我将违背我的天性,忤逆我的本能,永远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