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妹愤愤不平,就去议事所。
穆公正一个人盯着墙上的历山地图思索。
真真开门见山,问穆公为啥要驱逐高大叔。穆公愣了一下,叶子赶紧说就是那一个勇敢的农夫。穆公明白了,让三人坐下。
心儿说高大叔是好人,把他的梦想复述了一遍。穆公说:“老高是一个好人,梦想也好,但想要实现,怕是几十年以后了。”
看姑娘们闷闷不乐,他说:“我也不想这么做,只是成年人不能凭自己的喜好做事。”
“是不是无尘方丈、升虚道长给您施加压力了?”真真问。
穆公抬起头,惊讶地看真真,她小小年纪竟能想到这些。他轻微点头说:“和尚道士也有难处。修行就是修心,获得智慧。那智慧是改善不了你的生活,但能提升你的境界。”
穆公又有一番道理,三人仔细听他讲:“自古以来,改变社会,要么是自上而下的变革,要么是自下而上的造反,动荡几千年,不外乎这两条路。但还有一条更好的路,就是各大宗教倡导,也是高兄弟说的,从改变人心入手。”
“既然知道,那为啥做不到呢?”真真想不通。
“看似简单,却最难,总绕不过两个字,”穆公说,“利益。”
“就是金子呗。”叶子说,“要是下一场黄金雨,满世界都铺满金子,看人们还稀罕不!”
几人一下子笑了,叶子总突发奇语,却十分有趣。
“哈哈,你这丫头说的怪,那还咋种粮食。有了金子,人却饿死了。”穆公笑道。
“我知道,您不容易,您要平衡各方面的利益。”心儿说,她出身豪门,见过许多大人物,知道他们之间都勾心斗角。
穆公深为赞许,这三个姑娘年纪虽小却识大体。
他也敞开说话,走到了地图前,给三个姑娘讲形势。
最大的威胁还是北边的小长生,一直对历山虎视眈眈。好在,有东边云霄堡的鼎力支持,小长生不敢轻举妄动。西边,又崛起一股新的势力,为首的庞煜号称大秦王,迟早也要打历山的主意。南方还好,群雄割据,相互混战,一时打过不来。
除了土匪和诸侯之外,还得提防一股庞大的游民势力,称为流浪者,有地不耕有房不住,就像一群蝗虫一样跑来跑去,以偷杀抢掠为生。一个叫管东的人是大当家的,去年率众来过历山,开始穆公还好心接济,谁知这些人贪得无厌,四处祸害百姓,穆公不得已带领民团把他们打跑了。
再说内部,历山物产丰富,自给自足没有问题,但缺乏收入来源,很难发展壮大。多亏佛道两家资助,才加固了城墙,增强了自保能力。但民团实力落后,还是一大问题。更何况修建学校,让孩子们读书的事,一直压在他心头。
三位姑娘听了,这才晓得穆公扛着多大的压力,就理解了他的做法,在严峻的现实面前,只能先求生存,再逐步实现梦想。
回到小木屋后,真真就对两个妹妹说:“穆公确实是刘备,但缺诸葛亮和五虎上将。”
叶子说:“我知道刘备、诸葛亮,还有关羽、张飞和赵云呢!”
“还有黄忠、马超。”心儿补充,“穆公不是有吉安和花豹子吗?”
“吉安是萧何,不是张良。”真真凭自己印象说。
心儿不知道两人,就摇头。叶子傻眼了说:“姐呀,你说点大白话好不好,尽说咱没听说过的人。”
“谁让你不好好读书,”真真笑着说,“至于花豹子嘛,他一向神出鬼没,很少见到他,咱不了解,反正八索哥觉得他不行。”
“依我看,历山想强大,还得请咱哥哥们来,有文有武,有赏有罚……”叶子说着,就瞥见窗外有人窥视,忙跑过去看,见一人匆匆跑掉,她叫道:“怪了,瞅着咋像牛头?”
“牛头,是不是那一个轻功厉害的人?”心儿问。
“不是,牛头是一个坏家伙。”真真说,“估计是来监视咱的,会是谁派的呢?”
“肯定是花豹子。”叶子说,“我曾听佳惠姐对人说,那牛头仗着花豹子撑腰,老做一些歪门邪道的事。”
“叶子姐,前几日咱去佛庙练武,还遇见花豹子。”心儿说。
“对,大半夜的他跑去找无尘方丈,搞啥名堂?”叶子奇怪。
真真闭目,回忆在松林那一夜,牛头对面那个人的身形轮廓,对比一番赫然发现,那个人就是花豹子!
穆公身边,竟然隐藏着一个嗜好赌博、四处串联的阴险人物,更可怕的是,他还掌握着上百人的民团力量,三人倒吸一口凉气。
次日中午,三人去餐厅吃饭,路过议事所,听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四名壮丁把门,不许任何人进去。叶子耳尖,听到“传教士、小长生”等字眼。
叶子拉两人到角落,这么一说,心儿就脸色苍白要回山上去。还没走几步,议事所的大门突然打开了,花豹子冲了出来,三人忙躲回角落,幸亏他没有看见。
一群壮丁骑马奔来,花豹子翻身上马,带全副武装的几十人朝山上飞驰而去。
心儿预感不好,眼泪掉了下来。三人正要往山上跑,此时穆公大步走出来,看见她们赶紧伸手拦住,带进了议事所。
“穆公,发生什么事了?”真真紧张问。
穆公关好门,转身对她们说:“花豹子掌握了证据,传教士与小长生有联系!”
真真和叶子惊愕无比,都看心儿,心儿“哇”的一声就哭了。
看来果真如此,那小长生可是历山和云霄堡不共戴天的仇敌!
真真和叶子觉得天旋地转,心儿竟藏了这秘密,那该怎么办?
依照云霄堡的规矩,通敌就要砍头,想来,历山也是如此。
叶子六神无主,坐在地上痛哭起来。
真真不知所措,站立不稳,还是穆公扶住了她。
穆公看三人的模样,长叹一口气,问心儿:“你可知道实情?”
心儿擦去眼泪,振作起来说:“我知道。”
这下,真真和叶子更是痛心疾首。
穆公就让她讲,心儿说:“一个多月前,我和另一队传教士去晋阳,领队是施维德神父,因为战乱,就在陵川停留下来。”
“那是小长生的大本营。”穆公说。
“是的,但他们对我们并不坏,”心儿说,“因为小长生的母亲是天主教徒。”
“啊!”穆公倒是惊讶了一下。
“我们知道小长生恶名昭彰,还侵略过历山,但施维德神父却抱着幻想,希望能感化他。”心儿说,“那小长生一看就是凶狠冷酷的恶人,但他在这个世上还尊敬一个人,那就是她的母亲。”
“你们就想通过他的母亲,影响他变好,是不是?”真真忙问。
“是的。”心儿承认。
“怎么可能!”穆公说,“那你们还有什么来往?”
“我们只是传教,还在陵川地区发展了几十个信众。”心儿说。
“那就不算勾结,是不是,穆公?”叶子也来了精神,“传教士只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儿罢了!”
“我相信你,相信你说的。”穆公对心儿说,“但人心复杂,你们那些人里,有没人有意或无意的传递情报,这就难说了。所以,我必须做一个决定。”
“什么决定?”真真提心吊胆地问。
“驱逐西方传教团。”穆公说。
三人都傻眼了。
叶子心想还好,不是杀头。
真真突然脑子一亮,就说:“穆公,心儿不属于传教团,她是来送妈妈遗物回家的!”
穆公一愣,真真赶紧把情况一说,只见他拍了一下手:“既然如此,心儿,你可以留下。”
真真和叶子先是开心,又想到柯曼队长、帕特里克神父和奥嘉修女等人被迫离开,就难过起来。心儿也是一样的心情,喜的是姐妹们还能在一起,悲的是离开教团的亲人。
穆公唤壮丁牵来四匹马,四人朝山上奔去。
事发突然,花豹子逼教团立刻离开历山,柯曼率数名护卫持枪对峙。千钧一发之际,穆公等人赶到。他走进帐中,对神父修女们摆明情况。众人无奈,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与敌人交往都是大忌,为避免嫌疑,也只能离去。
传教团本是轻装出行,又有几十名壮丁协助,一个时辰就收好了行囊,卷起帐篷,众人骑马朝山下走。
柯曼、帕特里克等人也劝心儿留下,毕竟历山安定,比跟他们风餐露宿要好。双方约定,等他们与施维德神父汇合,安顿下来以后,心儿想去的话就让柯曼来接。
穆公又送他们两辆马车、四匹马和足够一个月的粮食,也算仁义尽至,传教团感激不尽。
出城后,又送到十里之外,众人才恋恋不舍的挥手告别。
三姐妹回到家,心儿哭了一场,真真和叶子劝慰一番。
世事变幻无常,不是三个小女孩能掌控的,既无奈又困倦,三人早早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