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凌的声音顿冷，眼眸之中更是带了寒冷无比的锐气，笔直的看向幕德安，只使得幕德安这般宦海沉浮多年的人都不由起了一身冷汗。
“慕婉柔是你的亲生女儿，清烧便不是了么？从小到大，清娆受了那对母女多少欺辱，你当真不知道么？”
公孙凌的声音之中并未带有多少抱怨与责怪，却正是这样的语气，使得慕德安心头一酸。
实在因为公孙凌所说没有半句虚假，此前他迫于吕氏家的压力，即便知道吕氏母女对何氏母女颇多欺压，为了自己的仕途与所谓家庭和睦，便一直选择睁只眼闭只眼，如若不是这段时日慕清娆甚是争气。
只怕到现在为止，他还不曾为这对可怜的母女讨回任何公道。
他越想心中酸涩，在公孙凌古井无波的质问之下，更是说不出半个反驳的字。
只因面前这个人说的，句句属实。
“老臣，无话可说。”慕德安正说着，深深地把头低了下去，眼中一片湿润。
他不是不知何氏与慕清娆在吕氏手下这么多年受尽委屈，可此前没有人在他面前戳穿他的伪装的时候，他便可以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只是而今被戳穿之后，他所面临的心灵上的拷问，便使得他再也抬不起头来。
“你也不必说什么，你作为清娆的父亲，她而今刚刚去世，孤自然不可能对你做什么，但是”，公孙凌声音愈冷，“这桩事到底是何人所为，孤心中清楚，想必慕大人心中也清楚，孤只希望，不管孤揪出这幕后凶手到底是谁，怎样处置，慕大人都不要插手。”
“殿下！”
慕德安闻言急忙抬起头来，眼中带着不加掩饰的焦急，可他的话并未说完，便被公孙凌开口打断，“好了，你什么都不必再说了。”
“黑荞，慕大人顿失爱女伤心欲绝，这几日好好照看他，在他康复之前，不准任何人去见他。”公孙凌冷冷开口，说出来的话却使得慕德安几近绝望，“殿下！你这是软禁老臣啊殿下！若是陛下知道，殿下又当如何自处？ ！”
慕德安心中大乱，虽说他与公孙凌此前并未有过太多接触，但身为大尧太子，公孙凌平素雷厉风行、阴鸷狠绝的行事手段他却都看在眼里，公孙凌既然这样说了，他便一定能做出来。
因而慕德安急忙膝行上前，双目圆瞪的直视着公孙凌，尚未开口泪珠儿却滚了下来，声音中也带了几分泪意，“殿下可曾想过，而今娆儿不过刚过世，殿下便软禁其亲父，若是娆儿泉下有知，该是何心情？”
眼下慕德安虽说心中慌乱，但却也能看出公孙凌对慕清娆的在意，他便将慕清烧当做了最后招杀手锏，对着公孙凌声声质问，“老臣即便有错，但娆儿却从未对老臣有过半点不满，甚至对老臣极是孝顺，而今太子殿下这样做，若是被娆儿知道，殿下可曾想过娆儿的感受？ ！”他既是畏惧公孙凌的不择手段，又是心疼慕清娆，这眼泪便也多了几分情真意切的味道，可他显然太过低估公孙凌为了慕清娆豁出一切去的决心。
只见公孙凌冷哼一声，嘴角甚至带了一抹嘲讽的笑意，“即便是清娆知道了又如何，而今孤这般做不过是为了帮她讨回多年来的公道，既然慕大人这个做父亲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便只能由孤来了，将慕大人带下去！”
公孙凌分明是铁了心，不管慕德安怎样求情，他都视若无睹，只吩咐黑荞将慕德安带了下去，自己紧紧抱着草清娆的身子，眼中阴郁浓重。
慕德安再怎么有错，却始终都是慕清娆的生身父亲，眼下慕清娆尸骨未寒，公孙凌怎么都狠不下心都慕德安动手，但如若让他就此放过那些人，他却怎么都做不到。
将慕德安软禁起来，剩下的便如同慕婉柔等人，便不会这样轻易的放过了。
他正想着，却见时欢拱手沉默着站在了自己面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良久，时欢终究是斟酌着开口，“殿下，何姨娘来了……”
时欢说完，房间中陡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公孙凌抱着尚且温热的慕清娆一动不动，时欢也强忍住内心的酸涩一声不吭。
正当这时，公孙凌为慕清娆整理了整理衣裳，终于沙哑着嗓子开口，“让她进来吧。”
时欢应声正要出门，却又听的公孙凌说道，“将在外的所有暗卫都召集回来，给孤查。”
公孙凌的脸隐匿在一片阴影之中，更显的阴郁凶狠，就连时欢听了都不由得心头一颤，他自小跟在公孙凌身边，陪着公孙凌一路上经历的风浪也不知多少，但即便如此，这样的公孙凌，他还是第一次瞧见。
因而时欢微有犹豫，再抬头便见公孙凌的目光早已凉凉的看了过来，眼中带着冰冷的死寂，“不管是谁，孤都要他生不如死。”
公孙凌眼中的恨意直使得时欢见了都不寒而栗，他不敢再劝，只能深深的对着公孙凌行了个礼，眼中亦是带了几分泪意“殿下，事已至此，还请殿下务必保重身体……”
他还想再说，但目光忽然间触及公孙凌眼中的悲伤之后，所有的话都只能咽了回去，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瞬间房间中便只剩下了公孙凌自己一个人，抱着双目紧闭的慕清娆。
公孙凌自小便没了亲生母亲，被寄养在皇后身边之前，一直都是独自面对一切的黑暗与寒冷，即便是幼时，他也不曾这样惧怕过四周无人的寂静。
但这一刻，他却被四周的冰冷吓得浑身颤抖。
他不由自主地收紧了自己的双臂，忍了许久的眼泪便滚滚地落了下来。
“你怎么可以……”
他的语气中带着太过明显的抽噎，“你怎么可以这样狠心？你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不曾给我，我以为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看着我登上那个位置，看着我为母亲报仇，你怎么可以……”
他泣不成声，哽在喉头的话怎么也说不下去，寂静的房间中只剩下了他的哭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