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易之跃起,跳过谢翡的头顶,站在一棵略为粗壮的青松前。
银闪弯刀刀光一闪,只见青松整棵从中破开,被白易之劈成两半。
崖风依旧凉飕飕的,谢翡总算知道山神庙里的人为什么这么恐惧白易之了。
白易之砍了一片长条松木,削得平整,准备往上面刻字。
刀尖才触上木板,白易之却忽然停手,抬头问谢翡:“你是他唯一的徒弟,你说吧,要刻些什么?”
谢翡一愣:“徒弟?”
白易之被谢翡这个反应搞得十分无奈,“算了,问你没用。”
白易之刻的字也好看,苍劲有力,宛若游龙。
明月出云,天地一光。
松木板后那堆孤寂的坟。
“剑宗阮介之墓,”白易之站在墓前,“这样的简洁,最适合他。”
谢翡忽然想起老头之前曾告诉过自己,剑宗是上三等之首。“剑宗?!”
白易之看上去已经没有了决斗的想法,双手环在胸前,走到一边道:“天下共有五位九段大宗师,北燕有一位贼九段,西凉有一位匪九段,南梁有一位盗九段。而昭国,有两位,阮介就是剑九段。”
谢翡好奇道:“还有一位呢?”
“那位修习的比较奇怪,不属于剑匪盗贼,所以很多人不承认他。”白易之似乎不怎么想说起那位第五个九段大宗师,只是随口提了提。
白易之忽然回头盯着谢翡:“我好奇两件事。”
白易之又看向老头的木墓碑:“为什么他会死?为什么他选择的人是你?”
“什么?”谢翡被他问得没了头绪。
白易之解释道:“但凡是这世上的顶尖人物,最渴望的就是万古存活。阮介已经活了两百一十八年了,按理来说即使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也会提前清腹,不再吃食,然后找个安静的地方坐化,使得肉身万古存留。”
谢翡闻言一惊,他想起他还让老头吃干饼来着。“他吃过。”
白易之也惊了:“他吃过食物?!”
“我和他在山神庙相遇,我见他孤身一人,就把饼子分给了他。”
白易之呼了一口气:“他空腹已久,习惯不吃不喝。你这饼子,便是要他命的关键。”
谢翡恍恍惚惚的,难道,是自己害了老头吗?
白易之又说道:“你无须自责,他知道吃食物对于他来意味着什么。他上匪歌岭或许是为了寻找好苗子,把岐山剑术继承下去。他既然吃了你的饼子,估计早就看中你这个人了。”
谢翡也好奇了:“那为什么是我?”不会真是因为男主光环吧?
“呵,连我都能一眼看出你不适合练武,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白易之如同幽灵一般走到谢翡身后。
谢翡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白易之一掌击倒。
谢翡手撑着地面,艰难起身:“喂,你这么牛掰,还靠偷袭吗?”
没等谢翡站稳,白易之又是一掌拍过来,左右掌相互用力,在谢翡腰与肩之间游走。
谢翡不疼也不痒,但是烦躁:“你这么帅还要吃我豆腐吗?”
白易之终于松了手,喃喃道:“果真如此。”
谢翡理着身上的衣服:“什么鬼?”
“你的武穴,全被封住了。阮介的渡给你的内力,全部被封。”
谢翡又奇怪又兴奋:“那是不是代表只要我的武穴被解开,我也可以成为剑宗?!”
白易之微微点了点头,“阮介把毕生之力都赌在了你身上,就算是你是个废物,我也一定要把你变成高手,以报他在天之灵。”
“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白易之看着坟墓,伸手摸了摸他亲手刻的碑文:“他是我毕生的敬仰。”
白易之放下手:“我早年因崇拜他而学剑,却因性情浮躁,沉不下心学剑术,放弃了。后来我转入盗门,盗门的弯刀诡变力足,更适合我。
“可我卡在第七段,再也无法突破了,盗门的师父告诉我,去和比品阶高的人比试,或许能被逼升级。可这天下再无八段高手,在我之上的,只有五位九段大宗师。
“我没了法子,只能冒险跨级挑战。第一战,我输了,成为江湖佳话。第二战,我又输了,成为他人榜样。可第三战,我还是输了,成为了武林笑柄。
“第四战,他不再应战。江湖人都说他怕了我,只有我知道,他是为了不让我再被别人耻笑。”
白易之拿出那把弯刀,轻轻抚摸着:“第二战的时候,他一剑便击断了我的刀。你说哪有他这样的人,我上门挑战,他把我的武器打烂了,还硬要赔我一把。不过这银月弯刀倒是十分好用,想不到,如今到成了他的遗物了。”
谢翡见他伤感,下意识的把手搭在他的肩头,轻轻拍了拍。
“节哀顺变。”
白易之瞧了瞧那只手,对谢翡露出一个奸诈的笑:“没事,他把功力全部传给了你,等你解封之后,我再与你一战。”
谢翡收了手:“我也想啊,可谁知道怎么解?而且那功力传过来之后,或许发生了什么改变呢?比如无法和我的身体融合,甚至产生排斥什么的,然后全部消失了呢?”
白易之同意似的点点头:“这倒是个问题。阮介年老又节食,体内功力确实会受影响,传给你之后也会损失一部分。”
“你知道会损失多少吗?”谢翡按了按胸口,想试试自己能不能感知。
“你武穴被封,我看不出来。不过按照阮介那种九段剑宗的功力,输进你身体里,估计最低有三段。”
“三段?我以为最起码六、七段来着。”谢翡有些遗憾,按理来说,不应该是开局就顶峰,然后穿越到不同的大陆,各种爽,各种装十三吗?
白易之对谢翡的态度十分不满:“免费得了天下第一剑宗的功力还不知足?你知不知道有的人穷尽一生也未必能突破一段?”
谢翡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对着白易之和老头的坟墓拜了拜。“我的错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
白易之理解这位小年轻的心理,便转开了话题:“阮介说的碰瓷是什么意思?”
“赖上别人,讹上别人。”
白易之点头同意:“这个词用在这里,确实精辟。”
谢翡把那把靖节剑握在手中,仔细观察着剑鞘上的每一个纹路,百年的风霜未将它磨损,反而透着浓浓的古韵与阵阵寒气。
他把手拂上去,掌纹与剑鞘摩擦,体温与剑寒相聚于掌心。
谢翡在这一刹那间,似乎看见了很有价值的东西,那东西像光,像太阳,像熠熠生辉的一切。
那种东西,叫做理想。
“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有,不过你已经没有机会了。匪歌岭四寨主最擅长穴道之学,可惜今日午时,匪歌岭就闭门不再收人了。”白易之无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