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洋车前,庄秋庭的打算我就已经知道到了一半。
她给我做的衣服我若是不穿去舞会的话,她就会到处散播我不贤惠的消息,但她没想到的是我根本不在乎这个。
我就是不贤惠又怎样?反正已经嫁不到最喜欢的那一个,还不如不嫁。
另外一半,我在洋车上也已经猜到了,她无非是做一件上不得舞会台面的衣服给我,让我出丑。
Emmm……
洋车到裁缝店的时候,拉着庄秋庭和雪儿两个的拉车师傅已经累得口吐玄沫了。
车还未停稳,小雪就被庄秋庭一把推了下去。
“长点眼,这就到了,你还不下去,让人家看了好看么?”庄秋庭下车的时候,埋怨了小雪一句。
庄秋滟也从车上下来,抱着她姐姐的胳膊说:“姐姐,你的丫鬟们怎么一点都不机灵,难怪被人家耍的团团转呢。”
庄秋庭又被气的不行。
拉车的师傅将车辕放低,我从车里跨了出来,葱白细长的小腿稳稳的落在地上。
我朝裁缝店的招牌看去,只见古色古香的招牌上用金字写着:“邹记绸缎庄”五个大字。
一进门,就有一个店里的伙友出来搭讪说:“几位太太来了,不知道今天要些什么料子,要做些什么衣裳呢?”
态度很亲切,很会做生意的样子。
庄秋庭反问人家说:“你以前见过我们么?”
伙友说:“哟,看着又有些面熟,又有些面生的,想来也是照顾过我们生意的老主顾了。”
庄秋滟笑着说:“你就别贫了,赶紧拿些料子出来给我们看看。”
伙友又问说:“不知几位太太要做什么样的衣服,选什么样的料子呢?”
庄秋庭说:“你把拿些看起来热闹的,大红大绿的料子尽管拿出来些,另外再拿点那种卖不掉的料子,打折的料子,我们另外有用处。”
伙友一脸疑惑,也不好问,就到后面去了。
没过多久,他身后跟着两三个伙友,拿了那种装在玻璃盒子了的料子出来,又有人搬了那种灰不溜丢的衣料出来。
庄秋庭为她自己和庄秋滟挑了几件鲜艳的料子,又给我挑了一件看起来最暗淡的,然后付了钱。
伙友又问,不知道是那几位要做衣裳呢?
庄秋庭说了,于是有伙友上来给我们量尺寸。
庄秋庭指着我说:“你们不用给她量了,就拿那件暗淡的衣料做成宽松直筒裙就是了,给我和我妹妹量精确些,做成塑身掐腰的洋裙,裙摆要散得开一些的那种。”
伙友一脸疑惑,但是看庄秋庭眉目不善,也不敢多问,只好照做。
我早知她的打算,自然心里也不生气。
有新衣服穿总比没有的好,再说那种素净颜色的衣服,我也喜欢。
庄秋庭转过头来看我,我假装去看布料没有注意到。
她看我的眼神里有种得意的神情,仿佛我已经在大帅府的舞会上出丑了一般,庄秋滟也在一旁附和着发笑。
小雪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只能附和着她们傻笑,那样子看起来就有点奇怪。
“你没事笑什么笑?”庄秋庭呵斥小雪。
回明城卫戎司令府以后,庄秋庭对蔡钰说:“我们姐妹两个和沈红一今天都挑了自己喜欢的衣料,让人量了尺寸,准备好了舞会的衣服。”
蔡钰不疑有他,只是我看见他表情里有没落的味道。
我之前还疑惑庄秋庭既然没有打算让裁缝店给我量尺寸,又为什么要带我去,原来是要堵蔡钰的嘴。
如果让蔡钰知道了去裁缝店不带着我的话,就能猜到她的用心了。
然而庄秋庭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的是,人家裁缝店是开了上百年的老店,前清的时候就一直开着的了。
伙友的眼光都很毒辣,就算没有给我量衣,也大概猜到了我的尺寸。
他们送过来的衣服,我穿了居然合身的很。
又因为我的皮肤细白,就算是暗淡的颜色,穿在我身上却别有一番气质。
就连蔡钰都说:“红一你选布料的眼光很好,这个颜色只有你能穿出气质来。”
庄秋庭听了当时就气得脸色发白,但当着蔡钰的面她又不好说些什么。
等她将蔡钰支使开了,才对裁缝店的伙友发脾气说:“她身上这件做的一点都不好,太素净了。你们到底会不会?”
问的伙友哑口。
庄秋庭又一定要让他们改,可是又不说怎么改,被问的急了,庄秋庭就说:“给她这件洋裙前胸缝上一朵红绸的大花,料子的钱我晚一些给你们就是了。”
看来她对这个主意很满意,说完后双手抱胸。
伙友一脸懵,这素净的料子也就剩下气质了,再缝上朵大红花在前胸,成什么样子?
庄秋滟在一旁闲事儿不够大,帮腔说:“一朵都不好看,缝两朵,给她一边一朵。”
她肆无忌惮的指着我的胸口。
我当然是反对她们糟蹋这件好衣服的,人家百年老店做出来的都是精品,这么乱来算是一种恶意的浪费了。
伙友的表情也是如此,他们也想不到会遇到这样的主顾。
只是钱握在庄秋庭的手里,伙友若是不改的话,怕是拿不到钱。
我也不想为难人家裁缝店,也就只好上楼脱下来让伙友带回去改了。
等衣服再送来的时候,素净的衣料上缝着两朵大红色绸缎的花,就算是完全废掉了。
庄秋庭看了很是满意,也不让我试穿,很爽快的付了钱,连带那两朵红花的钱也给了。
打发走了伙友,她又转身过来对我说:“舞会的时候你就穿这件新衣服。这做衣服的钱可是你义父母专门给的,你可不能那么不孝顺的不穿,他们还期望你进荣家大门,做人家的四姨太呢。”
说完,她得意的笑了,两道眉毛在她脸上随着她的笑抖动着,看起来十分有戏。
其实说真的,抛开爷爷的话不提,我心里是万分拒绝去给那个喷火怪荣坤铭做姨太太的。
这种想法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烈。
我反倒感激庄秋庭的安排,可以让我在明城的舞会上出一个丑,完全断绝我进荣家大门的可能。
我相信这是冥冥之中的宿命安排,所以我眼神平静,反而是带着感激的目光看着庄秋庭。
久了,她被我的眼神看得发毛,竟然笑起来也没有那么畅快了,疑神疑鬼的回房间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