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素来不喜欢自己这个侄子,但奈何自己哥哥这辈子就得了这么一个儿子,无论自己再怎样不喜,侯府未来的一切还是会由他来继承。
哥哥这辈子算是对嫂嫂伉俪情深了,如果非要挑出那么一些个不好处,便是在嫂嫂怀着他们第二个孩子的时候将嫂嫂身边的贴身婢女收进了房里,封了姨娘,这是这天下男人哪一个不花心,哪一个不偷腥的,就像那萧妃的父亲护国公,府中妻妾成群,听说前不久又不知从哪里要了十二个美人进来,只听得那府中是每日笙歌不断,所以哥哥这行为这样看来也是情有可原的。
这姨娘姓孟,她也是争气,进了房里不到一年便传出了有孕,又过了一年便给哥哥生了个儿子,便是如今的陆云昭。倘若孟姨娘是个安分守己的也罢,可是万万没想到这女人野心忒大。她见府中夫人这么多年只生出两个女儿,而自己一进府便给老爷生了个儿子,竟然妄想将手伸到前院来,被自己哥哥发现,给打发了出去。
那年陆云昭只有三岁,但陆氏始终觉得,龙生龙凤生凤,既然有那般不堪的母亲,儿子自然不会多么心地纯良,她身为姑母,自然不好插手哥哥家的家务事,可是时不时的给个冷脸看还是做得到的。
那陆云昭也是个聪慧的孩子,容貌上继承了他母亲,生的是玉树临风,宛若天上的谪仙一般,学问上也是有了他爹的聪慧,十三岁便通过了乡试,十六岁得了探花,如今虽然官居六品,但深的皇上跟丞相的喜爱,前途必定坦坦荡荡。他知道做了皇后的姑姑一向不喜欢自己,但从未有过不敬的举动,想见时也是礼数周全,恭敬得体,久而久之,反而叫陆氏觉得自己无理取闹,对他的看法也改观了不少。时不时的也叫他进宫问问话,寒暄几句。
今日叫他进来,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不过是哥哥传话进来,说他如今也是快要十九岁了,也该成家了,叫皇后娘娘给他相看相看,且不谈家世是不是门当户对,只求容貌性格好便是极好的了。
“姑母,侄儿年纪尚小,侄儿认为应当以学业为重,至于娶妻之事侄儿还未多想。”陆云昭站起身来冲皇后做了个揖,语气恭敬有礼。
皇后听他这话,抬眼望去,正堂的槅扇都打开着,金光透过木棂斜洒下来,落在他肩膀上。他身着黑色圆领长袍,通身没有一丝花纹装饰,只在袖口用金线绣了几朵祥云,更衬得他身材修长,面若灌玉,风姿出众。隽雅俊秀的脸,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的确有几分早年父亲的风采。
“你年纪尚小,还不懂这些道理,只有先成了家才能立身,身边有个女人能给你打点一切不是件好事吗?”陆氏看了眼给自己揉肩的小宫婢,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顿了顿,又开口道:“罢了,你们这些小辈的事情也不是我能插手的,便遂了你的意吧,虽然现在尚且先不成亲,可是倘若有中意的女子可千万不要藏着掖着。”
“谢姑母成全。”
“公主,你慢些,小心摔了。”
“也不知母后会不会喜欢,幼翠你快些,这些东西凉了就不好吃了。”
殿外传来小女儿家娇娇媚媚的声音,让皇后莞尔一笑。陆云昭眉间微微一挑,顺着声音望了过去。
“想是我那最最顽皮的小女儿来了。”皇后的眉眼间浮现起一抹宠溺,嘴里嗔怪地说道。
陆云昭没有说话,父亲曾同他说姑母前几年养了丧母的娴和公主,对其是万般的宠爱,视若亲生。娴和公主八岁那年,姑母省亲,曾带着她到了将军府,那时他不得姑母喜爱,便只是站在人群中远远地观望,只隐约听到那小女孩有着极好听的笑声,童稚得很,仿佛从未有过烦忧。
从那之后,他便再也没听到过那样的笑声了。
“参见母后,母后金安。”
陆云昭失神的片刻,书瑜已经踏入了殿内,许是看到了他,收敛了笑容,规规矩矩的冲皇后行了礼,得体的站在大殿的中央。
今日,她穿了件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朝阳五凤髻上只插了支红宝石流苏金步摇,随着她的脚步流苏微微碰撞,发现清脆细小的金属碰撞声,衬得她整个人越发的鲜活了起来。小姑娘状似规矩,却时不时的偷偷用余光打量着他。
陆云昭低头喝茶,却将一切看进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