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微帝在朝余之遐继续打磨着自己喜爱的箭头,一道道工序都是自己认真实行的,他对弓箭极为喜爱,不亚于对权利的喜爱。
弓箭在他心里象征着军队,对于军队的掌控权必须放在自己的手里才会安心。
微帝掌握着军队的一举一动,司南骢就犯了“军队只服从他”的大忌,在微帝心里,他一人为王,而不需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棋子,万人反了他,他这一人不也只能坐以待毙吗?
权利真的会改变一个人的心智,他身处九五至尊之位,见多了朝堂上的勾心斗角,他也见过一个积极向上的少年好官变成了一个巨贪,危害一方。
人最怕利欲熏心,人的野心会随着位置和权力的扩张而膨胀的,他不相信有不为权财所动的人,他不能冒险。
这个世上最可怕的就是人心,微帝当年登基之前,他的兄弟们都视对方如蝼蚁一般踩踏,他想活,就必须让他的嫡亲兄弟去死。
他不敢赌,也不会去赌,越是喜欢权力和金钱的人越好控制,他玩弄人心,把那些人一个个捧到自己想要的位置,然后再逐一击垮他们。
这是他的乐趣,但他这一次却不快乐了,他逼死了他身边所有的人,他喜欢的、他信任的、以及他恨的。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心了……
他的心是被他自己抹杀的一干二净的。
冷漠本就是一个帝王的宿命,历史上没有哪个帝王是有心软的,最残忍的是他们是人,他们把自己逼成一个鬼,一个魔鬼,一个噩梦,因为他不允许自己有软肋,所以他一层一层的伪装自己,从未曾卸去。
自从他站在至尊的位置时,他就没了心……
如今天下四分五裂,属司武城最为繁华,司武城作为蠡国的国都,当然天下也属他蠡国最为繁盛,他想一统天下是迟早的事。
天下漫漫早就被割据四方,陈、蠡、韩、楚四国各占据一方,虽说一般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各种明争暗斗也是络绎不绝。
这次九皇子郦唯禹去彝郡驻守,就是蠡国想要一统天下的昭示。
微帝当然不怕挑起战火,现在虽说不是赶尽杀绝的时候,他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说服天下的机会。
这天下的读书人最在乎伦理,若他进犯别国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也恐难服众。
他要让一切变得名正言顺,天经地义,若他是替天行道,那么好多人都会心甘情愿的归顺于他。
但蠡国之心早就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其他三国由于国力悬殊,都在避让。
郦唯禹也懂这一点,他明白父亲的心,也在彝郡伺机而动,他在等,等一个机会,能让自己立功的机会。
那样不管到最后谁做皇帝,他起码有功,主动申请调离司武城,那时看在自己是皇亲国戚,皇帝也不好跟自己计较,以后做一个逍游散人,寄情于山水,岂不妙哉!
可惜天不遂人愿,等了大半年,也守了大半年,陈国倒是没有一个来闹事的,说来也是奇怪。
他就这样明目张胆的把部队带到陈、蠡两国的边界彝郡,他们也不恼,甚至以礼相待,说实话这可不像一个有血性的民族该有的做法。
来到彝郡也有小半年了,郦唯禹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去操练部队,无人敢靠近他的部队,所有人都希望和平,只有他……无事可做。
看来要打破这四分天下的局面是要花一翻功夫的……
就像一个人变强了,总要学会挑屑的,只有弱者才会倡导和平。
蠡国早就不需要养精蓄锐了,他们只需要一个时机,成为霸主的时机,打破四分天下的时机。
而这个时机就在郦唯禹手里,成为霸主但得要合情合理。
运筹帷幄是郦唯禹在所有皇子出挑的原因,他的志向不足以满足的他的心机,他也希望和平,但他的父亲不想,他想要以皇子的身份活下去,也只能满足父亲的理想。
他是见过父亲的手段的,他的几个哥哥心狠也不亚于他的父亲,他活着就已属不易了,他经常这样想。
看来懿贵妃对他的教育并非天子教育,她是不想他成为万人跪拜的王的。
他亦知“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
父亲皇位下面埋了多少人,具体的数目他不知道。
但是司南将军一家做错了什么,母亲又做错了什么,他们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两个对父皇忠心耿耿之人。
最后的下场那么凄凉,怎能不让忠臣心寒。
父皇怎会不知其中缘由,只不过是他不愿意去相信有人爱他罢了。
皇位造就了他的多疑,造就了他的心狠手辣,也算尽了所有的心机,寒了所有人的心。
他不想成为父皇那样的人,他亦不敢保证自己将来会成为一个干净的人。
出生于皇家,又是最卑微的那个,是没有权利掌握自己的命运的。
他懂这样的道理。
如今这样动荡的局面,只要四国皇帝之中有一人动了杀心,那么天下必将大乱。
在他眼里,最先动手的可能就是自己的父皇。
因为他的野心勃勃,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可惜微帝又在乎所有人的看法,他想名正言顺的统领天下,也顺便毁了现在四国和平的假象。
他害怕自己成为唾骂的罪人,更怕自己成为阶下囚,他并不想自己成为一场战争最大的罪人,又想在他有生之年看见天下统一。
他是个矛盾之人,就像杀司南骢最伤心的是他,但下杀他全族命令的也是他。
微帝从未觉得自己是个罪人,他把一切都说成逼不得已,以便让自己心安理得。
那个罪人是自己,亦是皇位,更可怕的是自己是个有心之人,会痛,在不了解之人看来,他最后所做之事完全是虚心假意,装腔作势给世人看。
没人在乎有个穿白衣的郦三郎曾经活过。
麻木之心不过是受伤之后结的痂,变成了盔甲,护住了自己的心不受伤害,又有谁能懂呢?
他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