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儿！我不跟你多说了哈，打麻将去了。你记得要认真工作啊，咱们可一定要低调，低调明白吗？晚上咱吃火锅庆祝庆祝哈哈哈哈”
电话在哈哈哈声中挂了。
段道四根本来不及把噩耗甩给段总，被坑出经验来，他也懒得打过去。
唉，就让段总享受一下午的美好吧。
当务之急，先把这破机构的亏损情况弄清楚。是祸躲不过。
段道四抬眼看了下远处成人教育的招牌，心中居然有点儿麻木。他把耳机摘下，往回走。
到成人教育门口，他不经意地抬头一看，脸现怪异。
原来，成人教育的旁边还有一家，竟然也叫成人教育，只是门脸的招牌还空着，只在玻璃门旁边贴着一张告示。
段道四一目十行地看完，原来说的是这两日机构有个活动，热情邀请所有学员或非学员都来参加，到时会有抽奖环节云云。
段道四重点看了下落款，写的是：成人辅导机构周主任
该不会好死不死的，这两家是同一个主人吧？
段道四脸色发青。一个亏损的店已经让他胆战心惊了，再来一个？
“校长，您这么快就回来啦？”
马尾姑娘从屏幕后探出头来，朝他灿烂一笑。
“啊，啊是啊。”
段道四往里一走，门口一个冰冷冷的女声响起：请刷卡入校。
段道四忍不住想到看过的某个名为《公司倒闭前的几个迹象》。其中之一就是，老板闲得淡蛋了，没事净盯着员工上下班这点儿事。
作为新老板，段道四叹出今天的不知道第几口的气。但还是老老实实地从口袋里掏出那小小的圆形铁片，往玻璃门右边的打卡标志上一贴。
“对接成功，校长好。”
段道四听着变得美妙的温柔女声，神色复杂。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真好听啊！真想把这声音放到卧室天天进门出门一百回......呃.....这华而不实的玩意儿要花了多少钱？！
花的钱都是他背的债，未免伤心，他三两步走到前台，道：“对了，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
再次踏进这家店，他似乎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接下来要接手这家店的事实了。随遇而安才是他最大的魅力。
“啊啊，您叫我小花就行了。”马尾姑娘一脸受宠若惊。
小花？这么随意的名字？
两人年龄相近，他想了下，也就这么叫了。
“小花，行，那你以后就叫我小四吧。我朋友都这么叫我。”
“那怎么行呢，校长。”
段道四没心纠结这个，连忙问道：“小花，隔壁这家怎么也叫成人辅导班？”
“嗯？我不知道啊。我也是昨天刚来的。”
没办法了，只能问元主任了。
元主任很明显是这家店的真正经理人，那她所在的一定是这里最好的房间。
段道四看了眼右边貌似办公室的地方，果然见到一抹白色的影子隐隐约约。
他敲门而入，元主任连忙起身。
这办公室跟门脸一样寒碜，因为空间小，摆下一桌一椅，几乎就没什么地方了。桌子上有一台显示器，一堆笔桶和文具倒是摆放得十分整齐。
唯一奢华的，就是这张桌子好歹是仿古的老板桌，椅子也是皮椅。
元主任起了身，手上还拿着一叠A4纸，段道四扫了眼，见上面画满了线条，看着似乎是作业？
段道四不由感叹，看来元主任还是很上心的，人家不但要管理这家店，空下来也还在兼职批改作业呢，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兼职工资了。
“别，您坐您坐。我坐一天了，就想站一会儿。”
段道四既然已经接受了自己“接盘侠”的身份，也不再多说废话，开门见山道：“元主任，我刚来，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咱们分校的具体情况？”
元主任一听，面上一喜。看看新校长这作风，分校！这是胸有大志啊！
“校长，您是想把咱们分店提升到分校的资格吗？那太好了。”
怎么分店不就是分校吗？段道四疑惑了下，聪明地不开口。
元主任喜滋滋地坐了回去，蹲下身掏出一个东西来。
又见丝巾！
只见元主任爱惜地把丝巾放在手上，折了几折，又伸着兰花指揩了揩光洁如玉的额头。
段道四老神在在地看着她一番动作，告诉自己，甭管什么年纪的女人，爱美是天性。别说，元主任怎么好像越来越好看了？额头一抹好像还隐隐散发着光泽.....不过她现在这捧着丝巾嘟嘴是怎么回事？
“主任好！“
“校长好！”
段道四往门口看，是之前差点被吓到的那位地中海眼镜男。果然是声如洪钟，元主任被他的声音吓得一抖，丝巾轻飘飘地掉到桌面上。
“主任也，别浪费精力呀！丝巾您快收好！”
“祁老师，有事儿吗？”元主任片刻离不了丝巾，又捧上了。不过她倒是听话认认真真地折了个四边型，捏在手中。
“你好，祈老师。”段道四忙起身。
“我、我就是来跟校长汇报一下学员情况的。”祈老师对上段道四语气一下子弱了几分。
“学员情况？对对对，校长，咱们分店目前有老师七名，学生十八位。嗯，当然这数据在总部看来，那肯定是远远不够看的。但是！这都是因为之前没有一位英明的领导的缘故。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您的实力！我已经完全感受到了！有了您，我相信我们很快就能实现质的飞跃，一跃而为分校不是梦！”
元主任不知打了什么鸡血，把那丝巾往桌子上一拍，高昂地说道。
“不是，元主任，我觉得你可能对我有点儿误会，我真没什么实力。”
祁老师两眼一睁，又微眯，道：“校长您不用太谦虚。实力这种东西想隐瞒也不容易。虽然我只是小.....不，分店的区区一名老师，但是能在我汇聚了所有心神的注视下，镇定自若，这样的实力恐怕也没几人拥有。就连白相......”
“老祁，说重点！”元主任轻咳一声，打断了老祁的激动。
老祁有些不好意思，忙道：“反正就是这样，有您在，我终于又有信心突破自己了！校长，咱们特殊成人教育，一共有二十八家分校。按排名实行补贴配给制。”
“咱们目前的十八名学员，即将参加毕业考试的就有七个，我觉得咱们还是挺有希望趁这次把排名提一提的。”
“只要咱们顺利晋升分校，那补贴就大大地有，嘿嘿嘿——”
“不过，跟其他分校比起来，咱们老师和学员过少确实是个问题。所以，您看，咱们接下来是不是多招点儿老师？多接收点儿学生？”
祁老师微笑地看着段道四。
段道四眨了眨眼，也报之一笑。
补贴？配给？多招老师？开什么玩笑，你们的董事长已经跑路了啊亲！
段道四欲咆哮而不能，深吸一口气，问道：“这些先不说。咱们一个月房租是多少啊？老师们的工资情况呢？”
元主任与祁老师对视了一眼，进行了一番无声的交流。
“这个，校长。房租一个月是两万。老师们的工资嘛......目前还没有发。”
一时间，三个人脸上都露出某种叫做羞愧的东西。
段道四i沉默片刻后，终于忍不住道：“什么？老师没发工资？”
元主任颇为尴尬地说道：“这个，这个说来惭愧。我们在这半年里没有一个学员能顺利突破，因此......”
合着这还是家按绩效发工资的机构？段道四现在对那位跑路的董事长简直要上升到崇拜了！人才啊！现在这时代还能忽悠一群老师不拿工资，居然只靠绩效干活的！
“等下，你们刚刚一直在说突破，这个突破......”
“主任！小宝饿晕啦！我能吃它吗？能吃它吗啦啦啦啦！”
一段兴奋的叫声直冲入几人耳内，段道四看到眼前一抹巨大的阴影闪过，紧接着的，是祁老师的怒吼：“臭老头，你敢！”
阴影出来的瞬间，段道四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他的胸口发闷，耳朵里似乎有一条条冰凉的水蛇往里面钻，最可怕的是，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而后，手脚开始慢慢失去力气。那团困住自己的东西还在拼命摇晃，伴着一声声尖笑，笑得他毛骨悚然，就是看不清。
这种感觉有种莫名的熟悉，完全失去意识前，他终于找到那种熟悉感是什么了！
青天白日的，他竟然溺水了！
失去意识前，有个念头飘过：火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