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宣太医。”
一进宫,就是这样的场景,皇上抱着月公公,满脸的焦虑丝毫不掩,大发着脾气喊着太医。
太医们战战兢兢,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集体跪倒在乾和宫等待发落。
燕寻将楚月平稳的放在寝宫,稍微规整了下被角,就急冲冲地出来:“你们,都进去,都给我看看月公公怎么了,要是有事,我拿你们试问!”
太医们面面相视,这成医这么多年,他们还是第一次看皇上因为一个人动这么大的怒。
而且,还是一个太监。
但是谁也不敢多说什么,看皇上这架势,要是不把人看好了,这项上人头不保。
就在太医们都准备进去的时候,皇上最亲信的张太医站了出来。
皇上平日里最亲信他,可是今日事态紧急,见张太医忽然站出来,燕寻心里不由得一阵发怒。
都什么时候了,有什么事不能看完再说吗?
这要是一耽搁,月儿更加严重,失去了最佳时间怎么办?
他全然没有发现,自己失去了平日的稳重。
张太医顶着皇上那张发黑的脸,还是跪下开口:“皇上,臣以为,臣先进去单独看看比较合适……”
燕寻听到这话,正要发火,可是见张太医暗暗给他使了个眼色。
燕寻脑子一转,忽然想起了什么。
是了,除了自己,整个皇宫上上下下,也只有为月儿把过脉的张太医知道她是女儿身。
而自己刚刚太冲动了,差点把这个秘密暴露出来。
燕寻想明白了这点,压制住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暴怒,转而轻轻地说:“也是,张太医是院使,是最有经验的太医,若是连张太医都看不出个所以然,你们也不用进去了。”
张太医顺着燕寻的话说:“皇上,主要是月公公如今昏迷,实在不适合太多人打扰,避免嘈杂影响了病情,臣是出于如此考虑,才敢提出如此要求,还望皇上恕罪。”
燕寻见张太医如此上道,送了一口气。
该赏,这可是为他省了一个大麻烦。
“张太医心寄病人。何罪之有?快去罢。”燕寻点点头,示意张太医进去。
“臣遵旨。”张太医从地上起来,背起医药包,走了进去。
燕寻环视了一下在场的太医,见他们云里雾里,也不想过多解释:“你们先回去吧,这里有张太医一个就够了。”
众人听闻此言,连忙跟燕寻跪安离开,唯独一个人,站着不动。
此人便是羿星文,羿太医。
燕寻有些恼火,现在连皇上的话都有人敢忤逆了吗?
羿星文双手举过头顶,跪了下来磕头:“皇上,臣有事禀报。”
燕寻压下自己的怒火,他刚刚确实是很想一脚踹飞这个太医,但是他是一国之君,本来为了月儿如此出格不顾及尊卑就已经出格了,此时此刻,月儿已经有张太医在看了,他也可以放下一些心,不要再引人口舌。
“说。”燕寻口气冰吻,若是此人并无什么大事,找个机会就赶出宫吧。
宫里不需要任何一个不会见风使舵的人,在这后宫,基本的眼力色还是需要的。
羿星文不卑不亢,一字一句说道:“张太医是太医院的院使,确实医术高明,臣心服口服。但是每个太医专研的方向不一致,有时候很偏的病理,学时高的太医也不一定清楚。本人从小山野间长大,知道不少奇闻怪事,很多稀奇的病理也都见过。臣今日见月公公昏迷,若是张太医看出来是为何自然是最好,但是若是病情复杂偏僻,臣,有心出一份力。”
燕寻听闻此话,久久不做声,只是盯着面前跪倒的羿星文。
而羿星文此刻,也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其实自从上次月公公找到自己说了那番话之后,羿星文有仔细思考过。
在这宫里,确实如果没有靠山,举步难行,何况自己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背景选拔上来的普通太医。
月公公愿意抛出橄榄枝,他得珍惜才对。
刚刚他也是犹豫了很久,挣扎了许久,才下定决心,留下来说这番话的。
此话一出,他提心吊胆,生怕惹怒了皇上,但是又不敢抬头看皇上,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毕竟张太医是皇上最信任的太医,而且还是院使,是最高执行人。
燕寻打量着眼前的太医,是个新人,他不认识,以前也从来没见过。
这样一个人,在自己如此震怒的情况下,不跟其他人一样,赶紧避开免得怒火牵连,而且说出自己的想法,是个汉子。
“你叫什么名字?”燕寻开口问道。
“回禀皇上的话,微臣羿星文。”羿星文恭敬地回复。
燕寻点点头,羿星文,羿这个姓氏是个偏姓,看来这个孩子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家的孩子,而是通过自己努力一步步走到今日这个位置的。
他不由得高看了羿星文一眼。
“你能保守秘密吗?”燕寻继续问道。
羿星文思绪万千,不明白皇上为何要这样问,但是他又想起了那天月公公十分真诚的跟他说,他跟她战队,站的是燕国,是皇上,而不是任何一个个体。
他不再犹豫:“回禀皇上的话,臣不知道在这后宫什么才是对的,但是臣知道,不能辜负信任,这是臣的爹爹从小就教育臣的,臣一直记在心里。臣认为: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
燕寻目光里满是赞许:“好一个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朕明白了,朕愿意相信你。”
“你起来吧。”燕寻转身准备进去寝宫:“在此候着,若是有事,朕喊你。”
“微臣叩谢皇上隆恩。”
进到寝宫,张太医后背已被汗水打湿,他闭着双眼,右手搭在楚月脉上。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脉,实在是太奇怪了。
明面上铿将有力,仿佛有着无限的生命力,但是内地里又虚弱无力,感觉好像随时会失去生命一般。
这样两个相互矛盾的脉象居然在同一时间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体里面,实在是奇怪。
张太医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看刚刚皇上对月公公的重视程度,他可不敢说,自己毫无办法。
只能继续仔细聆听,看看这其中有没有什么自己不曾注意到的地方。
“张太医,月……月公公她是怎么了?”燕寻从前厅走了进来,看见床榻上虚弱还未睁眼的月儿,十分紧张,但保持着声音的镇定。
张太医听见皇上的声音,连忙转身站起。
听到是这样的问题,左右为难,但不敢欺君,跪下请罪:“回禀皇上,月公公的脉象十分奇怪,不知道为何,感觉像是自己在跟自己打架,打赢了和打输了都没区别,都是伤了自己啊。”
燕寻剑眉蹙起,面色凝重,快步走到楚月身前,附下身子握住她的手:“她从回来之时便浑身发冷,抖得厉害。朕给她盖了两层被子依旧不见好转,这手比刚刚更加凉了,太医可知是何原因?”
说道这个,张太医也觉得奇怪,他摇摇头:“臣原以为是受了风寒,可是观察脉象并非如此,所有体表都显示是好好地,没有异常。只是这脉象在互相打架,过于奇怪,臣有罪,实在是不知。”
“那月公公为何昏迷,可有结果?”燕寻不死心的继续问。
张太医叹了口气:“不曾得知,且微臣看不清月公公是否会苏醒,若是会醒,什么时候醒,也不得而知。”
燕寻心提了起来:“可有危险。”
张太医犹豫了一下,缓缓道:“回禀皇上,这个微臣不敢打包票。这脉象微臣第一次见,微臣才疏学浅,请皇上恕罪。”
燕寻目光重新看向楚月,只见她的肤色更加苍白,露在外的手臂更是白的毫无血色。他努力让自己平复心情,收好自己所有的情绪:“张太医,朕跟你打听一个人。”
张太医疑惑,这月公公还在床榻上躺着呢,皇上刚刚那么担心她,现在怎么有心思去打探别人?
无论心底的疑惑有多深,张太医依旧毕恭毕敬:“皇上您说。微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太医院的羿星文,你可有注意过?”
“羿星文?”张太医皱起了眉头,努力思索着这个人。
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就是记不太清具体是谁了。
燕寻也不着急,就是看着张太医。
“回禀皇上,微臣想起来了。是今年新入太医院的太医,是个新人,没什么背景,平日里连后妃都没有人找过。好像……好像月公公旁边的丫鬟翡翠曾经找过他一回。”
“月公公找过他?”燕寻反问道:“你可记清?”
“回禀皇上,这个臣真不敢肯定,太医院基层太医太多了,何况是新进的,微臣实在是记不清……”张太医面露难色。
燕寻若有所思。
月儿曾经找过他,而他今日又表明了衷心。
这是投我以桃,报之以李?
燕寻闭上眼,让自己的情绪完全平复下来,然后缓缓道:“宣羿星文进来,替月公公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