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朱棣?”
“那不是皇上的四儿子吗?”
“不可能,皇帝老子的亲儿子,那是养在皇宫大院的尊贵之人,哪是平头老百姓能常见的。”
食客们有信的,有不信的,甭管信的还是不信的,个个伸长脖子,瞧稀罕。
燕王脸上似笑非笑,目光凌厉地扫过大堂,转身解下披风,着一身华服,亲自打起门帘子,轻声细语道:“小心门槛。”
堂内一片哗然——
能让燕王亲自打帘子,那这帘子后面的人得是多大的人物,得有多尊贵。
“皇帝来了?”
“要不就是太子来了!”
食客们叽叽喳喳议论纷纷,眼巴巴地望着门帘子,似乎心都几乎要蹦出来了。
辰枫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他往前走了几步,懒懒地靠上了柜台边上的那堵大理石墙,完全就是一副等着瞧好戏的样子。
“小二哥,三晚素面,一壶酒。”
这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了大堂里的静默,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辰枫应声望去,是八卦门的那个年轻弟子。
那弟子年龄不过二十出头,却是面容清俊,稳重如山,有着正气凛然的大侠风范。
辰枫不由得对他多了份好感,心说,果然是八卦门的风骨,好一个浩然正气的年轻刀客。
“该休息的去客房,想吃饭的上楼,别挡着门口。”账房老头,头也不抬地喊道:“尚大,三碗素面上快,别饿着孩子。尚五、尚七,招呼客人。”
说完,他又开始拨拉算盘,边拨拉还边吟了首诗:
月落星稀天欲明,
孤灯未灭梦难成。
披衣更向门前望,
不忿朝来鹊喜声。
辰枫立马就听出来了,这是说给他听的。
这首唐代李端的《闺情》诗,描写的是闺中妇人盼夫归来的急切心情与怨恨。
这老头是在嘲弄我急切的样子像个等汉子的痴丫头,还是意有所指?
正琢磨的功夫,门外的那个人进来了。
圆圆的脸蛋娇嫩如初开荷花,大眼睛光亮如水,艾绿色素面妆花长衫衣、锦缎百褶裙,满头珠翠。
“依雅?!”辰枫做梦都没想到,会是依雅。
辰枫噌的一下站直了身子,想都没想,径直走过去,惊奇地打量着依雅,道:“你怎与他一道?”
依雅淡淡道:“我和您,似乎不熟吧!”
这话说的太妙了,单就一个您,不仅拉开了距离,还错开了辈分。
辰枫瞬间就感觉心被什么东西锥了那么一下,窒息窒息的疼。
“跟我回去。”辰枫伸手去拽依雅胳膊,却被旁边的一只手扣住。
辰枫挑眼侧望,是燕王。
这一手擒拿,表面看就只是本能的一伸手,可其中却带着浑厚的内劲,这大大出乎辰枫的意料。
皇子、王爷习武,不稀奇,可以朱棣年龄,能有这样醇厚的内功,就不能不让辰枫稀奇了。
武功招式三年五载就能学成,可内功却需要时间慢熬。
就算朱棣是武学奇才,那也得时间修习,总不可能,他在娘胎里就开始了内功修炼。
“朱棣”辰枫随口道出他的名字,语气中大有威慑之力。
燕王身边的几个侍卫,立马目光生寒,一手按上了腰间的刀柄。
朱棣却笑了笑,示意侍卫不要妄动,一边道:“名字么,取来就是给人叫的。”
“依雅是本王的侧妃,辰先生这般拉扯,可就太无礼了!”朱棣丢开辰枫的手,牵起依雅的手,呵呵一笑,道:“别影响店家做生意,本王在楼上订了雅室,请辰先生上来品尝六安瓜片,这可是六安州的特产,很有名的。”
说完,牵着依雅,由一大群人拥着往楼上去了。
辰枫不忿。
心说,我没去寻你的麻烦,你到来找我的晦气,小小年纪就开始哄骗、玩弄女孩,和你那丑鬼老子一样缺德。
辰枫道了声“请”,折扇一合,大步流星跟了上去。
“这位英雄,有事好商量……”从下方蹿起一人,翻上栏杆,横身拦住辰枫去路。
辰枫打眼一瞧,竟是那八卦门最小的弟子。
“小兄弟,何事呀?”辰枫笑着摸了摸他头:“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师弟”年长的弟子喊他下去。
“这位英雄,有事好商量……”他毫无征兆的,挑手就是一刀横砍。
辰枫十几岁就开始一个人闯荡江湖,经年累月的吃亏、上当、流血、碰壁,早就日积月累了一套江湖经——诸事皆宜,小心为上。
虽然看他年纪尚幼,又是八卦门的弟子,但辰枫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
在他一刀挥出时,辰枫的身子,忽然凌空飞起,倒翻了出去。
他回刀速度极快,一招落空,跟着就是一撩,带着一股沛然之力。
辰枫微感诧异,但也不容他多想,用手中折扇往上拨——
折扇被齐齐削断。
辰枫过去拿的是七绝青铜扇,是把罕见的兵器。
扇面虽是纸裱的,但扇骨却是青铜做的,且每一根扇骨内都是暗藏暗器。
而这把折扇是辰枫下午在街上随便买的,不过是为了配身上的衣服。
刚才掉在地上,已经摔坏了,被他这一刀砍的,若不是辰枫手快,他的五根手指会被削断四根。
辰枫凭空掠起,一个筋斗,从那小弟子头顶翻过,飘落在他上方的台阶上。
“小兄弟,你……”
辰枫抬起手,晃了晃被齐齐削断的折扇。
可不等问为什么动手,那小弟子,长刀一抹,蹿起三尺高,连人带刀的向辰枫劈下。
这一刀的力量十分可怕,却也是八卦刀中的精髓。
从高处往低处砍,那是居高临下,可以借助地势优势。
可低处向高处砍,且他的个子又只到辰枫腰间。
蹦低了,力度不够,蹦高了,门户大开,又置身危险。
他能在劣势之下抢占先机,高蹿低伏,放手抢攻,一片白蒙蒙的刀光仿佛瀑布倒垂,几乎将辰枫笼罩其中,且还能防守门户密不可透。
“呦,竟还是个少有的刀客高手。”辰枫扔掉手中的半截折扇,从衣内抽出了玉箫:“想玩啊,那就陪你走上几招。”
“这位英雄,有事好商量……”说话的同时,他又是三刀,还是横劈、平抹、上撩,纵身劈。
辰枫心说,这莫非是个傻子不成?来来回回就这么一句话。
“师弟”那年长弟子翻身跃上。
叮,一声激鸣,两刀相交,迸出点点火星。
他一把抓住小弟子,呵斥道:“忘了出门前师兄交代你的话了,再胡闹就送你回家去。”
小弟子瞬间焉儿了,耷拉着头,缩到师兄背后。
年长弟子夺下了小弟子手中的刀,抱拳对辰枫道:“对不住了,辰先生。小师弟年幼不懂事,我代他给您赔礼了。”
辰枫被这小弟子这么一闹,瞬间恢复了理智,心中积蓄而起的怒火瞬间烟消云散。
“无妨!”辰枫自嘲的笑了。
他的这种笑,在旁人看来,慵懒地近乎困倦。
“江湖有诗有酒、有情也有仇,先生,请过来饮杯水酒。”八卦门的那个年轻弟子,突然起身对辰枫举了举酒杯。
辰枫站在楼梯上,探出身子扫了眼大堂,这才发现,大堂里的食客竟都是些武林各门派中人,甚至还有些已经退隐江湖的也在其中。
这么多江湖人聚集在六安州干嘛?
辰枫隐隐预感到一种不祥之兆。
‘子母银蛇令’传遍江湖,多少人安耐不住对铁木真宝藏的诱惑,蠢蠢欲动,这场武林浩劫只怕在所难免。
这趟出山时运不济,大仇未报,却又搅和到一笑堂和霓天教的江湖恩怨中。
这一场腥风血雨会把武林各大门派变成废铜烂铁,不知道八卦门还能不能扛得住?
“生死相逢一壶酒。”辰枫顿了顿,收起玉箫,走了过去,抱拳行礼:“兄台美意,本不应推辞,只因兄弟身有疾,不宜饮酒,就以茶代酒,敬兄台一杯。”
说着,自取了茶碗。
“不知先生身体不适,是在下无知,先生见谅。”年轻弟子放下酒杯,拿起茶壶斟了茶,双手给捧给辰枫,才又举起酒杯,诚挚道:“小师弟无礼,冲撞了先生,这杯酒再下替小师弟给先生赔礼。”
说完,一饮而尽。
“兄台严重了,不打不相识嘛,这也是咱们的缘分。”辰枫饮了口茶,兀自坐下,瞧着那小弟子,微笑着道:“在下瞧令师弟这刀法,倒像是赢前辈亲传。”
“阁下见过赢长老?”年长的弟子眼睛一亮,急吼吼地掰住辰枫肩膀问道:“什么时候?在哪里?”
他有些激动,声音陡然提高,引得周围食客纷纷注目。
意识到自己失仪,年长弟子拿开手,讪笑道:“对不住先生,在下柯正谏,这是两位是我的师弟,我们是八卦门的弟子。此番下山,就是来寻找师傅和师母的,一时心急失仪,还望先生详细告知掌门的去向。”
“小弟梅霜雪”年轻弟子接过话头,摸了摸小弟子的头,怜爱道:“这是小师弟江流儿。”
辰枫起身,郑重行礼:“原来是八卦门的柯师兄,梅师兄,在下辰斯言,失敬失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