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一笑堂有位医术超群的大小姐,应该就是你吧?”辰枫星眸一闪,一抹懒散浮起。
女子忽然定住了。
辰枫也没想到她会是一笑堂大小姐,只是听她说到肺脉,突然想起,故而试探一问。
苏慕瑶怔了一会,拉着栏杆徐徐摆着身子:“人生最大的悲哀是命没了,债还在。”
辰枫靠在栏杆上,想想这次出山的目的,想想杜海晁的托付,再想想那个小丫头,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再次漫上心田,他不耐烦地道:“智者三缄其口,愚者口不择言。”
“看似闲逸,实则心沉。”苏慕瑶被怼了也不恼,反而嘻嘻哈哈道:“要人命的不是燕影指而是情根深种。”
辰枫本来对她还有一分欣赏,但她这种自以为是的聪明,辰枫反感,有心挤兑她几句,又觉着七尺男儿与女子拌嘴,有失风度。
于是,辰枫装作听不懂,抬头看向天井上方。
夕阳斜射下的光辉恰好落在脸上,不知为何,辰枫有种不好的预感,似乎有一场腥风血雨正在拉开序幕,而他也正在陷入一场巨大的阴谋之中。
苏慕瑶见辰枫沉默不语,表情慵懒,又笑了。
笑着笑着突然抓起辰枫的胳膊,用劲一提,脚在栏杆上一踩,径直的跳了下去。
辰枫一时走神,没防备,而苏慕瑶又是出其不意。
落地时,险些被脚下的血污滑到。
若不是苏慕瑶拉着,辰枫差点就要与那些死尸来个亲密拥抱了。
辰枫没好气道:“大小姐要想牵在下的手,打个招呼就给你牵,犯不上为了牵个手跳楼吧!”
“呸,谁稀罕牵你的手啦。”苏慕瑶呸了口,嘻嘻哈哈道:“你低头看看这些人身上的伤口,是不是非常杂乱,并非一种兵器所伤?”
辰枫扯出被苏慕瑶抓着的胳膊,边咳嗽边向地上的死尸看去。
确实如她所言,每个死者的身上都有无数的伤口,而伤口却不是同一种兵器所伤。
“你再看看他们的额头,是不是有一个红点,像蚊子叮的?”
辰枫抬眼看了苏慕瑶一眼,虽然只看到了头上的斗笠,但辰枫还是能想象出了她脸上得意的表情。
摇摇头,俯身去看,果然死者的额头上有她所说的红点。
红点非常小,若非她提醒,正常情况下,常人是不会留意的,有的死者满脸鲜血,红点几乎全被遮挡了。
辰枫震惊不已,挨个看下去,每个人的额头上都有那么一个微乎其微的小红点。
苏慕瑶难得的叹了口气,幽幽道:“他们都是死在彼此的手中。”
“你是说,他们全部死于自相残杀?”
“没错,这就是迷魂针的可怕之处。”
“迷魂针不是金属打造,而是一种来自苗瑶的植物。”苏慕瑶往旁边挪了挪脚,找了一块相对干净的地方站定,又道:“这种植物坚硬无比,制成细针,用内功推入Xue位。最残忍,最狠毒的就是将此针打入印堂Xue,针进入大脑化为毒液,麻痹神经,可使人出现幻觉,诱使他们自我残杀,直到全部死亡。”
辰枫倒吸一口凉气,又往边上看去。
正看得起劲,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
待辰枫转过头,门已被推开,一大群手持钢刀的人冲了进来。
“原来又是你!”
为首的女子,单手拎着单叶刀,恶狠狠地盯着辰枫。
辰枫暗叹了声“真是冤家路窄啊”,转头招呼苏慕瑶快跑,这才发现苏慕瑶早就不见了。
听到动静,招呼不打就先自己跑了,这什么人呐?
辰枫皮轻咳一声,打招呼:“好久不见,紫竹姑娘。”
“你这个武林败类,投靠残元,堕落魔教,盗我续命还魂丹,杀我一笑堂弟子,还灭我洛阳分号,姑奶奶今天定要你血债血还。”紫竹扫了一眼满地的尸体,咬牙切齿,大吼一声:“为洛阳分号的师兄弟们报仇,大家一起上,杀了这个败类。”
众弟子跟着喊声“为师兄弟们报仇”提刀砍扑上来。
“这里面有误会,这些人不是我杀的。”辰枫觉得这个有必要辩解一下,不能无缘无故替人背黑锅。
“留着你的误会去阴曹地府,找阎王爷申诉去吧。”紫竹提刀冲着辰枫当头就是一刀劈。
辰枫偏头躲过,把脚边的死尸当道具,踢向冲上来的弟子。
她家大小姐与自己素味平生,为何要说那番话?
难道她知道自己是谁?
辰枫边想边向左前方扑上来的弟子逼近,他不想大开杀戒,也不想和一笑堂纠缠,打算逼开他们,伺机而逃。
突然胸口剧痛难当,剧咳不止。
辰枫勉强轻舞玉箫,踹飞几个靠近的弟子,转身往天井一角的柱子跑去。
紫竹见辰枫咳嗽不止,好不得意,带着弟子步步紧逼。
辰枫且站且退,退到天井下的柱子旁,靠着柱子冷汗淋漓。
紫竹见机会难得,提刀纵步扑上来,连砍三刀,分别砍向辰枫的腰、胸和腿部。
辰枫抹了把脸上的汗,搂着柱子凌空跃起,一个只脚弹出,另一只脚连踢百余下。
第一脚踢飞了刀,第二脚踢在紫竹的胸口上,她连退十几步。
趁此空档,辰枫扒着柱子爬上二楼,想从天井上方逃出去。
谁曾想,爬到一半,胸口剧痛难忍,手一松滑了下来。
紫竹捡刀回来,见辰枫滑落掉下来,鄙夷地干笑两声,单刀照天灵盖又是一刀劈下。
这一刀她是卯足劲,使了全力。
完啦,吾命休矣……
辰枫勉强支撑起上半身,手中玉箫却似有千斤重,根本提不起来,他两眼一闭,听天由命了。
“学医不为治病救命,反做起这害人性命的勾当,一笑堂简直就个笑话!”
四合天井上空,传来的声音空灵而优美,似黄莺出谷,又如百灵歌唱,清脆婉转,如天籁之音,又如潺潺流水,好听到让人不敢相信人间会有如此好听的声音。
辰枫又睁开眼睛。
刀刃离脖子只有一指的距离,刀背上的寒光映射出他脸色的苍白。
辰枫微微扬起下巴,神情一如既往地慵懒,如果不是脸色有些苍白,全不像是个身处绝境的待宰羔羊。
天井上空,一袭白衣旋转着飞舞而下,那白衣轻轻柔柔,扬扬洒洒,在空中舞动着衣袖,好似一个淘气的孩童在自家的后花园里扑捉蝴蝶玩耍。
周围瞬间一片沉寂,所有人仰着头望着天井上空,屏气凝神,目光呆滞,傻子似得。
来人飘飘而下,落在对面二楼的栏杆上。
她一袭白衣,负手而立,脸上蒙着白色面纱,如烟似雾,身后披着轻薄的纱衣,衣摆顺着栏杆委在地上,身形修长,气质超凡,犹如九天仙子落凡尘。
“你敢辱骂我一笑堂?”紫竹指着白衣女子,怒声喝道:“你又是谁?哪儿冒出来的?”
“我是谁,你还不配知道!”东宫幻蝶眼底散发着清冷的气息,给人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
“江湖上的一群草包们惧怕你一笑堂,就真当自个是那么回事咯?”东宫幻蝶仰首望天,嗤鼻道:“苏笑天假仁假义,惺惺作态,令人作呕。”
从来没人敢提名道姓的辱骂苏笑天,起码在紫竹的记忆里,这还是头一回。
紫竹气得脸色煞白,浑身乱颤:“普天之下,不论是武林还是官道,你打听打听,有谁敢对我一笑堂言语不敬?敢不知死活的直呼堂主名讳辱骂?有种你留下名号!”
“记得让苏笑天早点来找我,晚了,她可就只能去酆都城开药铺了。”东宫幻蝶朱唇微启,悦耳的声音从面纱下溢出,+她冷哼一声,又道:留你一条贱命回去报信,还不带着你的人快滚!”
“你不是她的对手,快走!”辰枫收回目光,瘫靠在柱子上,揉着胸口,提醒紫竹,道:“想找我报仇,日后机会多得是,保命要紧。”
“放屁!”
紫竹几次三番在辰枫手上丢了丑,本就恨辰枫恨的牙根痒。
此时当着众弟子的面,若不找回点颜面,以后她这个大师姐的威严何在。
“我认得你了,你是霓天教的。”紫竹一把揪过辰枫,单叶刀在他咽喉上拉出一道血痕,对东宫幻蝶道:“武林各英雄正要剿灭霓天教,你到先送上门来了。这里的每条人命你俩都有份,我先宰了他,再收拾你。”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辰枫面不改色,笑吟吟地吟了一句宋朝诗人李觏的诗句。
东宫幻蝶垂下眼帘,扫了辰枫一眼,秀眉微蹙,道:“枫四爷,你当真被恩和郡主招为了驸马?”
“妙音书生,残元驸马,呵呵……我管你是哪座山跑出来的妖,今儿你就是我刀下鬼。”
紫祝手上内力潜运,正要一刀了结辰枫,突然几个弟子猝然倒在脚边,她楞了下神。
辰枫的目的就是要她分神,趁机,右手玉箫从里向外一划,四两拨千斤拨开颈项上的单叶刀,扶柱而起,再一招‘秋风扫落叶’旋回猛转,将几个愣神的弟子敲晕在地。
“一群蠢货……废物!”
紫竹大骂着纵步上前,凌空一跃,对着辰枫当头‘唰’的一刀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