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维依跟着母亲,穿着宽大的“探视服”一步步向重症监护室走去。当药水,消毒水味,心电监护仪滴滴的声音,呼吸机咕噜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她的心也跳的如同卡在喉咙管里一样,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才把心放回心脏里。
看她放慢脚步,母亲的手越拉越紧,简直是拽着她往前走。
在一排排躺着一动不动的病人中,她终于见到了该见的人—父亲。
苍白消瘦的脸上泛着青色。哪种药水支撑的浮肿让他的眼睑像二个灯笼,挂在沉默闭合的眼睛上。眼角,嘴角的淤青还未散去。
谭维依用手捂起嘴巴,不让自己发声,泪水就慢慢的顺着眼眶,鼻翼,流到她的手指缝里。
国子脸,大眼泡,后来越来越多肥肉的一张脸现在变成了一个干瘪的老头形象。虽然一路上她想过各种情景,也想过自己会平静的面对他。但真的见到了,她的心确不受指挥的疼痛起来。
“依依,来看你来了。你可要快点醒来啊!在孩子面前可要有个父亲的样子哦!”
严馥芳贴着天赐的耳畔,轻轻的说着,说着还摸着他的头,像是叮嘱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子。
“过来,和你爸说说话,医生说要多和他说话”
严馥芳看到谭维依站在哪里流泪,站起来,拉着女儿的手,把她的手放到谭天赐的手里。一股冰凉的感觉从手心凉凉的传到谭维依的泪湿的手里,直到五味杂陈的心里。
“爸…”
谭维依止住了泪水,紧紧抿住了下嘴唇,最后啰啰嗦嗦的张开,喊出了一声,就没法说下去了。
“杨医生,辛苦你们了!”
严馥芳走出来时,碰见杨医生拿着一个笔记本往外走。连忙露出亲切的笑容。打招呼。
“喔,没事,我要去开会了。这是…”
杨医生眼光落在谭维依身上。谭维依嘴角扯了扯,算是打招呼了。
“这是我女儿,特意来看他爸的。依依,快叫杨医生好。都是她们在费心为你爸治疗呢!”
严馥芳用胳膊肘拐了拐女儿,看女儿没反应,连忙面带歉意的说
“杨医生,对不住啊!孩子有点不懂事。”
“没事。我先走了。”
谭维依的眉头慢慢的锁了起来。杨医生微微笑了一下,就往前一步,跳进了医护专用电梯。
“你怎么和医生这么熟?”
谭维依回过头,直直的看着严馥芳的眼睛。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
严馥芳脸色滕的变红了。面对她有点凌厉的眼神,有点躲闪,又有点陌生,这孩子怎么了?参加工作后怎么变了。自己的父亲…
“你别忘了,他现在是你的前夫。他有自己的新家庭。”
谭维依还是直直的看着她。走廊人越来越多,她的声音越来越大。严馥芳感觉大家都盯着她们母女。扯了扯她胳膊。努努嘴,示意下楼去。
母女俩挤进拥挤的电梯,严馥芳往女儿身旁挤了挤,女儿确站着不动,划开了手机微信。
当挤下拥挤的电梯,谭维依还盯着手机看。严馥芳的电话响了。她喂喂的接了起来。
“天慧啊!嗯,依依来了,来看她爸了。我们刚从医院出来。好的,我们在这等你。”
挂掉电话,严馥芳激动的对盯着手机的女儿说
“你姑要来,让我们等等她。”
谭维依正在手机上打什么字。回信息。也没做声。
严馥芳拉着她往外走,外面的小花园,红色的月季在阳光下摇晃。明艳艳的,女儿回来看她父亲,让她很高兴。还有一点,这里人少一点,说话也方便些。
“依依,这次回来能呆几天啊?多陪陪你爸爸呗。”
严馥芳看了眼明媚的月季,脸色也舒展开来,回来高兴的问女儿。
“不行,只请了三天假。”
谭维依发完最后一个字,终于将眼光从手机上挪开,抬起头望了望前方。懒洋洋的回母亲的话。
“啊?只三天…”
一股失望的神情从严馥芳明媚的脸上划过。
“妈,有时间我再回来看你,你也照顾好自个!”
一回头,严馥芳的白发在阳光下发出银色的光芒。又被风吹起。谭维依深深的叹了口气。距离上次过年回来看她,是乎又老了一些。她现在内退了,外婆又走了,想来也够孤单的。
想到这,她靠近了点,语气也柔和了点。
“唉,我倒没什么事,就是你爸…”
严馥芳深深的叹了口气,马上又陷入忧虑中。
“妈,你担心爸有情可原,但是他现在有家里人在管他啊。你不要越俎代庖。”
谭维依的语气又由柔到急切了。她觉得要提醒母亲冷静冷静。
“可你知道吗?他出事后,哪个…他现在的老婆看着没转机,带孩子回深圳了。现在都从单间到大间了,医生还建议如果还是这样子,不妨转普通病房。…”
严馥芳着急的说。
“人家都晓得走,你往里掺合什么呀?”
谭维依也急了。
“他是你爸呀…”
严馥芳无奈的说。
“你忘了,他当年是怎么置你的苦苦哀求不顾,摔门而去的吗?后来我考大学,找他要学费,他是怎么拒绝的吗?”
谭维依越说越气,眼睛都红了。母亲晚上坐在客厅和衣而睡,等他一晚一晚的情形,提出离婚,母亲拉着他的胳膊苦苦哀求的情形一一涌上心头…
她呼吸急促,说不下去了,一口接一口的喘气。胸部上下起伏。
还有很少过问她的学习,生活。别的同学有爸爸来接,她眼巴巴的望穿,都没有见到过,终于到最后,不再做这方面的指望。
直到她不再抬头望教室外面的男人,哪些吴珊,甜儿。小柳的爸爸,眼神看女儿的欢喜像校外包子铺蒸的白糖三角包,都溢出来了,可没有她的份,可她的余光总是情不自禁的又探了出去…
“嫂子,你们在哪儿呢?”
严馥芳还想说什么,电话响了。天慧在哪边大声的问着。
“在外科楼下花坛这里。”
严馥芳边说边掂脚张望,末了,还往外科楼走去了。
谭维依无奈的摇了摇头。
“依依,到底是到大城市了,打扮的好洋气了啊!”
天慧和严馥芳嘀咕着走过来,望着扎着黑色马尾,穿着米黄色上衣,白色大脚裤的谭维依,亲热的大叫起来。眼睛里满满的欣喜。
“姑姑…”
差不多有二,三年没见了。一种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面对她伸过来的双手,一股温暖的感觉让以前和她的回忆又慢慢的复苏了。
姑姑还是挺喜欢她的,小时候还经常来抱她,带她玩。上学住校,还买零食看过她。
但在爸妈离婚后,来往联系也就慢慢的淡了下来。后来姑姑嫁外地。电话,微信联系也更少了。
谭维依看着姑姑,面前又晃起了父亲以前的面容。他们二兄妹很像。她嗫嚅着叫了一声,不知说什么了。
“唉,依依,你爸这次可遭罪了。还是你有孝心。回来看你爸。”
天慧拉着她的手,激动的说。
“
天慧,你哥真要转普通病房去?哪里条件差多了!”
严馥芳侧身问到,着急的眼神直勾勾的望着天慧。
“嗯,医生说他这种状态可能一时半会不会改善,让我们做长期打算。舅舅,二哥,和我商量了…”
“哪她呢,他老婆什么意见,还没过来呢?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天慧说完,严馥芳就大声的质问起来。脸憋的红到了脖子上。
“嫂子,她说听我们的,钱不好弄,还在想办法…”
天慧被她怒气冲冲的眼光盯的有点不知所措了。也挺委屈,自己家里孩子都没管,跑来鞍前马后的照顾哥哥,照顾妈妈。倒最后也是里外不是人。
但很快,她又一阵窃喜,嫂子这么关心哥哥…
“你们是想放弃吗?我问杨医生了,她说现在还不能断定他就不会醒来了。他需要除了医学上的帮助,还有亲人的坚持与爱的支持…”
严馥芳说着说着,眼眶就潮湿了。她的天赐哥,她的老谭,她第一眼就喜欢上的男人,十八年的丈夫,女儿的父亲,现在躺在病床上,罩着呼吸机,他的这些最亲的人,妻子,舅舅,兄弟,妹妹确开始放弃他了…
悲愤,痛惜涌上心头,眼泪水开始像雨珠滴下来,她转身捂着嘴巴走到了一边。双肩在哪里抽搐。
“妈,您别激动。姑姑她们没说放弃啊!只是根据医生建议转普通病房继续治疗。”
谭维依把手放在母亲颤栗的肩上。小声的安慰她。别人可以说她自作多情,多管闲事。可她不能直说。这么多年来,她是见证人,见证了一个眼里只有丈夫的女人。哪怕他以决绝的方式离开她,她依然沉溺在他是她丈夫的角色里。
“是啊!嫂子,你不急,我们怎么可能放弃呢?只是重症监护室费用太高了,长期住里面经济上承受不了,况且病情稳定了,也没必要不是?”
天慧也把手放她另外一个肩上。耐心的说。没想到到最后,最担心哥哥的是他嫌弃的前妻。
二只手的温度,二个人的耐心劝慰,让严馥芳的情绪慢慢的平复了下来。她止住了抽噎。吸了吸鼻翼,接过女儿的纸巾,低头蘸了蘸眼泪水。
等抬起头,像是下决心似的一字一句说
“我还有点存款,不行,我的房子可以卖!继续让他爸住重症监护室!”
她的下巴上扬,坚硬的弧形,让她看起来像一个勇往直前的战士。但在谭维依眼里,她永远像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圣母玛利亚!”
她双目直直的看着这个圣母玛利亚。知道说什么也没用了。
天慧感动之余,有点担忧。嫂子这么固执,以后怎么和新嫂子说呢,毕竟哪个才是法律上的嫂子,这事儿搞的越来越复杂了…
“依依,去看看你奶奶吧,她最近因为担忧你哥的事,人又病倒了,还住院了,才出院。”
天慧为了缓解尴尬气氛,侧身笑着对谭维依说。
谭维依点点头,二个人挽着战士一般的严馥芳向前
“我的依依啊!你看你爸爸,遭大罪了啊!你怎么才回来啊?”
老人家一看到大孙女儿,嗖的站起来,拉着她的手就叫起来,声音近似于带着哭腔,干枯的嘴巴一瘪一瘪。连带着唇角的皱纹上下起伏。衰老如此无情的光顾了她,脸上的皱纹像纵横交错的农田,遇到了旱灾,干裂,枯槁。凹陷的眼框干涩,似乎做好了蓄水的准备。浑浊的眼球,因为见到孙女儿发出久违的小光芒。她用近似于受到委屈的孩子见到父母一样,望着谭维依。
“奶奶,我才请到假。您要保重身体啊!”
谭维依虽然对进门奶奶的抱怨有点隔碜,但看到奶奶消瘦的模样,站在她面前矮个头,眼巴巴的望着她。她的心突然被什么碰了一下似的,柔软了下来。
双手扶着她,坐到沙发上。
沙发还是以前的沙发,记得是黑色外皮的,铺了一层浅灰细花的布罩。还是严馥芳以前帮忙做的,布罩上已磨损的边角起毛,呈现出黄白相间的颜色。
二边的扶手,一如钢铁的坚硬,谭维依还记得小时候头碰到上面,鼓起了个包。奶奶先是抱怨磕伤了她闺女,还用手假装打了二下,算是惩罚了一下扶手。
而后又面向严馥芳,用严厉的眼光盯着她,不停抱怨她没带好孩子,让孩子受伤。当时严馥芳正在用冷毛巾敷她额头,她看到母亲的脸一下子红到脖子上。嘴角抽了抽。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不知为什么小小年纪的她当时就止住了哭泣。
拐角的小沙发上放着一个淡绿色的薄毯子。都有点偏黑了。可以想象这个毯子陪着她的主人在沙发上,躺过了多少孤独的日夜。二个沙发拐角中间放着一个偏黄的旧式长方形电话。小时候她到奶奶家最喜欢的就是听到电话响,第一个奔过去拿起来用稚嫩的声音喊着
“喂,喂,喂…你找谁呀!”
米黄色的长方形电视柜上摆放着旧报纸,老年健康报,老人之友杂志,旅游纪念品小陶罐,老年奶粉罐子,壮骨粉罐子。一个长方形的DvD.银色的旧式手电筒。
墙上的电视换成了超薄的34寸液晶电视。让这个成就的房屋徒增了一点现代气息。不用想都是她最有出息的大儿子添置的。
木制黄色茶几上,遥控器盒子,眼镜盒子。药片盒子,杂乱的放在哪里。还有近期的报纸,杂志还打开在。
白色的墙壁已泛黄。靠窗台的一角还有斜斜的一处裂痕。
风吹动着灰色的粗布窗帘,阳光就飘洒着照着偏黄的墙壁,黄色的柜子。黑色的电视机。
熟悉的记忆在每个人的心海里翻滚,严馥芳的喉咙滚动了二下,发出咕噜的声音。脸颊微微热了起来。
天慧进去厨房哗啦哗啦的洗什么。
“依依啊,你可不能和他们一样没良心啊!他永远是你爸,你得管啊!”
老人家拉着她的手,握紧了些,大声的说着。一下子把谭维依从回忆里拉了回来,谁都明白,她说这句话,不仅仅是给谭维依听的。
但当时,谭天赐要离婚时,老人家也只是象征性的劝了劝儿子。后来就统一战线了,说才开始就配不上她儿子。后来严馥芳得了肝炎,给她治病花了不少钱,已经是对的起她了,离婚时给她留房子了,还有什么对不起起她的。
谭维依脸色像阳光被墙壁遮住,沙发上的光线一下子黯淡下来。
她听说过后来哪个小弟弟出生后,奶奶是如何在酒店大办宴席,给他买对五千元的银梗子。如何缝人就夸孙儿壮实的事。
现在确来这么说…
“嫂子,依依,来,吃红枣!”
天慧端来洗的闪着透亮水珠的一盘子红枣,她看到依依的手从奶奶手里往外不自然的抽了抽。
连忙笑着把话题挪开,还拿起最红的一个递给依依。
“来,依依。女孩子要一日三枣才越来越红润。”
“还不快谢姑姑。”
严馥芳看女儿没及时道谢,急了。腰往前勾,望着依依大声的说。
“谢谢姑姑。”
依依边咬着红枣边咕哝说了一句。只是平时清甜的枣子,咬到嘴里,确多了种味道。以至于咬下来,嚼的时候,慢了许多。
“馥芳啊,你也吃啊。天赐当年是有点…,但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也知道,我当时是不同意的。可儿大不由娘啊。再说他当时也有他的难处…”
老人家头抬起头,面向严馥芳慢慢的说。严馥芳把天慧递给她的枣子,从唇边拿下来,头慢慢的递了下去。
“妈,依依来看您的。您就别说这些了。大哥的事你少操心。管好自己身体就好了。”
天慧瞥了一眼垂下头去的嫂子。从喉咙里发出了个重重的“嗯”字。把话题岔开了。
“我不管谁管,你哥容易吗?家里大大小小的不都是靠你哥,你爸住院,你哥出大头,你二哥女儿考学,还有你买房子…”
“咳咳,咳…”
老人家一激动,脸一下子跟猪肝一样,瞥得暗红。呼吸开始急促。上气不接下气,发出了一个接一个的咳嗽声…
“妈,您别急。”
“奶奶,您躺下。”
“
您喝水。”
严馥芳脸色一下子变了,放下枣子,不住的抚摸老人家的胸。又手忙脚乱的和依依老把人家扶着躺在沙发上。
天慧连忙倒了杯温开水过来,大家又把老人家扶起来,递到她嘴边,帮她喝了三口水。
老人家气喘嘘嘘的喝完水,大口的呼了二口气,人才感觉平稳了点。
“老人家不是雇了个阿姨的吗?”
严馥芳抬起头问天慧。
“是有个,这不这段时间我在这,就给别人放了几天假,你也知道妈这性格,别人都不想干了…”
天慧的声音越来越小,嘴巴也嘟的越来越高。
“说啥呢,她不愿做,再换一个,我天赐还说接我过深圳去住大房子呢。”
老人家一下子打断天慧的话。用眼珠狠狠的剜了眼天慧。
天慧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去了房间里。
“对了,馥芳。现在天赐家的哪个跑回深圳了,你可要多去看看天赐,叮嘱医生好好给他治,等治好了,我来问问天赐意思。你都不知道,哪个女人,整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哪是过日子的样子。”
老人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抓住馥芳的手,用憋红的嘴巴急急忙忙的说到。
“您。。。。,您先休息会儿啊!”
严馥芳的脸颊一下子发出朝霞般的羞涩。
谭维依看着她的头像新媳妇似的慢慢的低下去。
“对了,还有豆豆,是我们家的唯一男孙,得要过来,跟着咱们。”
老人家警觉的大叫起来。同时自己都被自己的机敏感到高兴。
孙儿活泼可爱的样子一下子浮现在眼前,老人家的嘴角一下子就上扬了起来。脸上笑的像菊花一样盛开来。
“妈,您说什么呢?您自己都自身难保,还在操心这个,小孩子不跟妈跟谁?”
天慧从房间里出来,从二盒药里倒出来四粒,递给依依,依依把药递给老人家,她哆哆嗦嗦的喂到嘴里。
严馥芳把水杯送到她嘴边,她咕噜咕噜喝了口水,一仰头把药送了下去。
“你哥最听我的话的,你们看着,等他好了。我来说。你哥一辈子,劳苦的命啊…”
老人家似乎因为激动,疲惫了,她在严馥芳的搀扶下慢慢的躺了下去。但嘴里还是不甘心的说着。
谭维依站起来,走到窗边。
看着严馥芳把绿毯子轻轻的往老人家,脖子哪里拉了又拉。
上了点,又往下扯了下,又觉得不合适,往上又扯了扯。
然后就坐在旁边,慢慢的抚摸老人家的胸部。
她鬓角的白发和老人家蓬松的银发交织在一起。阳光在墙壁上发出闪亮的白色。在严馥芳她们哪里发出灰暗的光芒。她低头的阴影垂在老人家的闭着的脸上。
谭维依把眼光扭到了窗外,一颗樟树被围成一个花坛。上面沏成了个圆形。上面水泥台上有落叶,还有泥土,还有小孩子的一个遗落的奶瓶和布娃娃。上面的水泥板有块都磨损的掉了半头。
一个小女孩在哪里拼命往上爬的情形浮上了心头,她昂着头,往着又粗又直的大树。她想爬上台阶,爬上树干,爬上树枝,爬上去看哪个鸟窝。
如果妈妈没力气,爸爸来托她,爸爸比妈妈力气大多了…
可父亲,总是那么匆忙,从她身旁走过,就远去了。一张浓眉,深邃眼眸的脸庞浮上心头。她闭上眼睛,他轻轻的走过来,轻轻的抱起她,把她往上举,往上举,顺着粗壮的树干,她兴奋的往上爬,碧绿的叶子被她弄得沙沙响,往上爬,绕过枝枝丫丫,没有鸟窝,再往上爬…
多蓝的天啊。蔚蓝的如同大海的湖水,还有洁白的云朵,柔软的如同棉花,如同他的胸膛,她如一朵小云朵,一下子卷入了他哪朵柔软的大云朵里。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来接你!”
她睁开眼睛时,手机微信响了一下,是他。她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脸色绯红。这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吗?
“明天回来,晚上七点的飞机。”
她轻轻的按了一下发送。
哪边回了三个玫瑰的符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