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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一年

曼珠沙华盛开的时候,福佳有了知觉,不知是何年何月,她长眠时听到耳边汩汩的河流声,某种动物奇怪的叫声,恍惚间有人说话,她闻到淡淡的铁腥气,福佳心里有些奇怪,难道自己像猫一样有九条命吗?她缓慢的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觉得自己的身体有千斤重,腿和胳膊仿佛不是自己的,沉的抬不起来,像被深深的埋在了地下,福佳有些着急,她还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脑子里也是一片混沌,她拼尽全力挣扎了一下,周围有湿湿的泥土扫过她的脸和睫毛,开始细细碎碎的往下陷,福佳发现自己的身体并没有跟着这些腥臭的泥土一起往下陷,她稍稍停顿了一下,继续扭动着身体,泥土大块大块的落在她的身子下面,她隐约看到眼前有一丝亮,耳朵边有人走动的声音,福佳激动的伸出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他“妈呀!鬼啊!”红河的尖叫声响彻半边忘川河岸,身后跟着的鬼官们被他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生死薄差点扔出去,他们埋怨的盯着红河“帮帮我。”福佳虚弱的跟红河求救,心中渐渐燃气了希望,有人就好。“我...我怎么帮你?你你你先松开我。”红河颤颤巍巍的回答她。“拉我一下好吗?我不是鬼”她恳求着红河。红河犹豫了一下,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几个小鬼们,他们都默默的低着头,也不说话,一脸与我无关的模样。红河心一横,把手伸给福佳,猛的往外一拉,福佳的身体破土而出,差点扑到红河身上,两个人对视一眼“啊啊啊!”红河看到蓬头垢面,面色苍白的福佳,吓得又一次尖叫“啊啊啊!”福佳看到挂着一身眼珠子和铜钱的红河也吓得尖叫起来,身后的鬼官们纷纷捂住了耳朵,一只胆大的小鬼急忙冲上前捂住红河的嘴巴“求求您小声点,红河大人,一会惹来了小殿下,我们都要完蛋了”红河听到小鬼的劝说,心下一惊,赶紧闭上了自己的嘴,他小声的嘟囔起来“你还说你自己不是鬼?”“你才是鬼吧,你身上挂的什么玩意儿”福佳不满的对红河说,心里被吓得不轻。“别废话,把你的生辰八字报上来,猴儿,查查她哪来的?”福佳防备着红河,只好报了自己的出生年月。一只小鬼连忙上前翻开生死薄,他翻了几页,挠了挠头,又翻了几页,猴儿翻了三遍,开始抓耳挠腮起来“行了行了,都快被你翻烂了,怎么回事?”红河不耐烦的问猴儿。“红河大人,我没有找到...”猴儿怯懦懦的回答。“红河,你都当职六年了,天天捅鬼窝子,怎么还一惊一乍的。”后面跟着的鬼官们开始数落红河。“...”红河翻了个白眼,福佳看到更害怕了。“先让引渡人把她带回去,去了幽都再审”红河把福佳硬拽过来,愤怒的把她往猴儿身边一推,示意让猴儿把她押走。福佳默默的跟在猴儿的后面,四周不时飘来几团云雾,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铁猩气,脚下开着红艳艳的曼珠沙华,一片连着一片,福佳的心中满是疑问,为什么自己的腿恢复了常人的形态,自己到了哪里,这里的人看起来都奇奇怪怪的,看起来像另外一个时空。福佳就当自己还在做梦。福佳云里雾里磕绊着跟着猴儿来到引渡口,路上踢到了不知是什么坚硬的物体,福佳心里只当是动物的骨头。猴儿拉着福佳一把推上船,一脸无可奉告“快去投胎!”抬手向船上的引渡人摆了摆手,引渡人点点头,面对河面大喊“来者便是客,往生无前缘”喊完就拉起浆离开了河岸,福佳心下有些了然了,这根本不是现世生活,耳边哗啦啦的水声,血黄色的河水泛着点点荧光,四周的雾气淡开了,渐渐在河中间消散,引渡福佳的人头戴墨色的斗笠,身上披着一样漆黑的斗篷,一路上都默不作声。福佳缩在船的小角落里,这看似波澜不惊的河却让人感到浑身寒冷“请问,这是哪里?”福佳小声的问。“忘川,稍等片刻就到奈何桥,不要说话”引渡人低沉着嗓音提醒福佳,福佳小心翼翼的点点头,忘川?如果福佳记得没错的话,这就是传说中的阴曹地府了,原来自己真的死了,不是梦也不是另一个时空。福佳一直以为像这种地方都是神话故事,从没想到自己也会来到这里。这样也好,什么鬼都没人世间的人性可怕。福佳觉得水面上越来越寒冷,过了许久之后引渡人停下手中的船桨“客官,到了,可以下船了,一路走好”说完向福佳鞠了一躬。吓得福佳连忙下了船,她也装模作样的向引渡人鞠了一躬,引渡人目送她走远,才摆起桨回去。福佳迷茫的往前走了几步,透过雾气看到奈何桥时吓了一跳,毫不夸张的说这绝对是她这辈子见过最破败的桥,几块破砖烂瓦堆在桥上,桥的两边长满了湿湿的青苔,岁月在桥的身上留下了痕迹,早已斑驳的花纹,被腐蚀的深一块浅一块,几只蝙蝠倒挂在桥下腐朽的树枝上,直直的盯着福佳,福佳被看的心里毛毛的,桥上大雾弥漫,她犹豫着不敢往前走,福佳干脆捡起地上的树枝,蹲在台阶上,用树枝在泥土地上涂涂画画,那几只蝙蝠好奇的歪着头看福佳画的什么,福佳画了一只烧鸡,一条鱼,几盘绿油油青菜。好像这些美味佳肴就出现在福佳面前,她垂涎欲滴,可惜一切都是假的。她扔下树枝站起来欣赏自己的作品,看着看着福佳的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咕叫起来,她抬起头尴尬的与几只蝙蝠对视了一眼“唉,我好饿。”她看着自己的画自言自语。突然那几只蝙蝠扑棱着翅膀好像在暗示福佳赶紧离开,福佳见情况不妙,赶紧躲在藤蔓丛里,看福佳躲了起来,它们支棱起翅膀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福佳观望着远处的情况。远处传来锁链叮叮当当的响声和很多人杂乱的脚步声,雾气慢慢散开,福佳看清楚了,为首的是个长着牛头人身的高大怪物,身上长满了密密的鬃毛,头上顶着两根粗壮的獠牙,怒目圆睁,威风凛凛,如树干粗的脖子上挂着硕大的铁铃铛,走起路来泥土都震得向下陷。后边跟着的虽然长着一张马脸,却有着人的头发,头发像干枯的野草,披头散发的就走来了,他的身上挂满了铁链和刑具,手里提着一个面目狰狞的人头,头发都拖到了地上,脸上布满了鲜血,一滴一滴的往下渗,像硬生生扯下来的一样。他们手里拿着铁链和鞭子,后面跟着一排排面无表情的人,每个人脖子上都套上了铁链,后面的跟着前面的,机械的往前走着。福佳看呆了,双腿也软绵绵的,她既紧张又害怕,心仿佛要从肚子里跳出来,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她迅速的撤离藤蔓丛,也顾不上想前面有什么了,拔腿就跑,她在奈何桥上狂奔着,喉咙干的咳不出来,所有的力气都用到了脚上,脚上像抹了油,她再也不去想什么了,心里只有一个字,就是跑。福佳不知跑了多久,她真的跑不动了,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汗水浸透了衣衫。桥上的雾气渐渐的散开了,福佳远远的看见前面挂着一盏小小的青灯,沿着小路走了一会,泥土地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青石板路,四周安静又亮堂,可比奈何桥上好太多了,只有福佳踏踏踏的脚步声回荡着。路过这盏青灯,福佳看到一位头裹着布巾的老妇人站在不远的地方,她走进看,老妇人的身旁摆着一口大石锅,石锅里熬着清油油的汤,咕嘟咕嘟的冒着气泡,不时飘来一股青烟,这个味道,不像鱼的腥气,也不像食物腐烂的气味,福佳也形容不上来“婆婆,您这汤怎么卖?”福佳望着汤眼巴巴的问。“我这汤不要钱,过了幽都记得给个好评!”老妇人盛了一碗汤递给福佳,福佳饿极了,她看着手里奇怪的汤水,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我都已经死了,总不能再喝死一次吧?福佳心里想,她没有一丝犹豫,端起汤就一饮而尽。喝完了汤的福佳才终于意识到什么叫把鬼再害死一次的滋味了,这个汤,酸甜苦辣什么味道都有,她吐了吐舌头小声嘟囔“我给你个差评”“你说什么?小姑娘”老妇人满脸慈祥的看着福佳。“没...没事”福佳把碗还给老妇人,“喝完了汤,一路走好”老妇人朝福佳笑了笑,向她摆摆手。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群鬼官和小鬼急匆匆的赶来了,他们干脆放弃了行走,直接飘了过来“快跪下!快跪下!小殿下来了!”老妇人听到这句话,笑容僵在了脸上,只见她迅速的盖上了石锅的盖子,把碗用布巾包好藏起来,拉起福佳就跪在了青石板地面上,前面的鬼官和小鬼们也纷纷跪下一大片。福佳觉得有些眼熟,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这不是半天前胆小如鼠啊啊大叫的红河大人吗,挨着他跪下的是那个抓耳挠腮的猴儿,真是冤家路窄,福佳刚想开口,就感到一阵微风迎面吹过来,带着曼珠沙华清苦和冷冽的气味,半晌都没有任何动静,大家都埋着头不敢说话。福佳听到锅盖子掀开的声音“泔水吗?”伴随着一声嘲讽的笑,明明说了话,福佳却觉得说话的人没有一丝感情,连嘲讽的笑都是冷冰冰的。“不是的...小殿下,您听我说”老妇人急得站了起来。“我让你站起来了吗?”这句话也没有任何怒气,轻飘飘的却让人感到无形的压力。老妇人吓得又急忙跪下。“除了你,都起来吧”大家纷纷站起来,福佳也跟着站起来“小殿下安好。”大家异口同声的说完又整整齐齐的鞠了一躬,福佳这才看清他的样子,小殿下头戴白色的斗笠,轻纱斗帘垂下来若隐若现,看身形还很年轻,有些单薄,身上披着同样白底的长袍,一尘不染。随着吹来的风下摆微微浮动,腰间别着一把短刀,与他带给人的感觉绝配,这刀浑然天成,是别人震慑不住的清冷。他慢条斯理的走向老妇人,走动间斗帘浮动,露出半边刻画一样的下颌。他跟这个阴曹地府格格不入,更像画卷上走出来的神仙。“孟姜女,这汤的意思是想让他们魂飞魄散?”福佳觉得他提的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你是哭塌长城那个?”福佳震惊的问出声,满脸写着牛逼两个字。小殿下听到福佳的声音微微侧过脸,停顿了一会“红河,她哪来的?”红河看到福佳的那一刻也愣住了,接着一个箭步窜到小殿下面前,把福佳往后面一拉“在忘川河岸时见过,这个时候该到幽都了,她走的慢。”红河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回过头狠狠瞪了福佳一眼。“为何不赶着投胎?”小殿下隔着幕帘询问福佳,空气格外安静,好像跟小殿下离的越近,曼珠沙华的香气就紧紧围绕着,这香气不浓,淡淡的蔓延在鼻息间,让人心安又觉得疏离。“来到这里就是缘分,不用那么着急离开,哪一世的路不是一步一步走的?”福佳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不这么想,她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万一得罪了这些鬼,那岂不是连下辈子都没有机会了,她只能这么说。小殿下好像对福佳的答案很满意,他微微点了头“红河,一会让她跟着我们回幽都。”红河一脸茫然“小殿下,这都是归牛头马面管的,我们...”“人是你捡的,要不你去找牛头马面?”小殿下云淡风轻问红河,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小殿下,我...我错了。”红河知道小殿下有些生气他多管闲事捡了福佳,遇到事情也总是冲动,他默默闭上了嘴。小殿下瞟了一眼孟姜女“汤做成这样,你什么时候能投胎?”孟姜女脸色又红又青,但也只是敢怒不敢言。这小殿下嘴可真厉害,福佳心想。“红河,回幽都。”刚刚损过人的小殿下面不改色,话中依旧是风平浪静的情绪,没有一丝同情和内疚。小殿下带着一众鬼官,红河和福佳一起回了幽都,白衣阙阙,衣带伴着风上下翻飞,腰间绑着的流苏也被吹起来,打着旁边的银色铃铛叮叮作响,怎么看怎么都不像鬼,这是来幽都历劫来的吧。红河跟在小殿下身后,还要不时回头看一下福佳,生怕她偷跑一样,大家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福佳开始觉得无聊,她慢悠悠的跟在后面左顾右盼,幽都的天色好像一直都是这样,阴沉沉的没有一丝云,倒是一直都刮着风,风不算大,空气也不好闻,像什么东西生锈了一般的味道。福佳刚刚喝了孟姜女的一碗汤,虽然有了饱腹感,可还是饿,想要吃点什么,就算是干馒头她也是乐意的,但看这寸草不生的地方,连个活物都没有,吃什么难不成吃鬼吗?她继续沮丧的跟着他们赶路。“怎么还不到?”福佳终于忍不住问,自己又不是哑巴,一直不讲话憋的她难受。“这会急着投胎了?”小殿下的声音幽幽的传来。“我想...”福佳的话音还没落,从曼珠沙华花丛里突然跳起来一只面容可怖的鬼,一只眼睛已经没有了,脸也好像被什么东西撕开了一半,还有干涸的血迹,几根头发孤零零的挂在头顶,他像饿虎扑食一样扑向福佳,一团阴郁的气息冲着福佳直逼过来,“啊啊啊!”福佳吓得闭上眼睛尖叫,接着她瞬间被小殿下推出去好几米,摔的福佳眼前一片漆黑,那只阴郁的鬼已经被小殿下一只手掐断了脖子,头和身子分了家,身子躺在地上不停的抽搐着,头被小殿下提在手里,但他身上没有染上一丝血腥,还是白衣胜雪的模样,她吓得直咽口水,红河气冲冲过来一把福佳拽离了小殿下的身边“你做了什么!?”福佳只好小声对红河说“对不起,我...我什么都没做”小殿下甩了一下衣摆,确认一点污秽都没有,示意红河继续赶路,瞟了一眼福佳,接着提问红河“她那句啊啊啊你教的?”“不,小殿下,绝对不是我,我从来不啊啊啊”红河信誓旦旦的拍拍胸脯,嫌弃的看了一眼福佳,福佳有些不服气,她突然起了坏心眼,她慢慢挪到旁边的一颗树旁,一脚踢在树上,干枯的树叶子哗啦啦的掉了一地,红河茫然的看着她奇怪的动作,从树叶中迅速飞出来一大群蝙蝠,扑棱着翅膀成群成群的向红河飞去,后面跟着的鬼官们条件反射的放下生死簿,捂上了耳朵。“啊啊啊——”红河的尖叫声响彻云霄。福佳得意洋洋的看着他。“你给我等着!”红河袖子一甩,就去找小殿下告状。小殿下站在前面,看着小跑奔来的红河轻蔑的笑了一声,便转了身继续赶路。福佳还是跟着他们的后面,但这次她不敢再慢悠悠的走了,步步紧跟。

远远的瞧见幽都城的牌匾挂在城门的上方,城门的两边点着蓝幽幽的火盆,这偌大的城门居然没有一只鬼兵看守,小殿下走到城门前,扣了扣城门的大铁环,城门吱呀的响了一声自动打开了,他从广袖里取出一块精致的桃木牌子,牌子下系着复杂的流苏,真是绝世仅有的工艺品。福佳悄悄从后面溜到红河旁边好奇的观看,她看了一眼那个桃木牌子,上面刻着四个工整的繁体文字——百里逢时。这上好的桃木做成的牌子果然不一样,连刻出来的字都有一种磅礴大气的韵味。“你离小殿下这么近干什么?难道你想偷腰牌?”红河看到挪的越来越近的福佳,抓着她的衣领子把她往后拽了几步。“我就好奇看看...”福佳委屈的表情活像一只无辜的兔子,幽都的雾气太阴戾,迷的她的眼底红红的,福佳的眼睛又生的好看,杏眼好像含着一汪潺潺春水,哭过一般,不禁惹人心生怜爱。小殿下回过头冷冷的瞟了两人一眼,红河咳了两下就闭上了嘴。进了幽都大门,福佳才知道原来鬼城可以这么热闹,侍卫整整齐齐的站在城墙两边,各排成两排,看到的到来,他们纷纷弯下腰,目视地面,无一人抬头。城墙头挂着一排白色的纸扎灯笼,幽蓝的火苗透过宣纸映在城墙上,照的整个城门口通透明亮。比刚刚路过的荒野山林不知强了多少。越往前走视野越开阔,石板路上一尘不染,有拿着扫把扫地的小鬼,还有拎着木桶行色匆匆的鬼官,见到小殿下都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弯腰低头。福佳路过那排木桶映着灯笼的光往里瞧,一桶桶血色的水,猩红诡异,腐烂的味道扑鼻而来。福佳连忙收回视线,乖乖的跟着他们继续走,幽都城里倒是没有一丝云雾,福佳感觉自己的头和眼睛都清晰了很多,幽都的天色渐渐暗了起来,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只是沉闷的天逐渐过度到晚上,前面的鬼官们点燃了火把。他们经过一片茂盛的紫竹林,竹竿根根都有数米长,繁茂的竹叶像是要遮天蔽日,一片连着一片,微风中响声奇特,似有人在小声吹着口哨,伴着微风扑来的不是一阵竹子的清香,却像是刚刚桶里那个猩臭的味道。这泥土看来松软绵密,与人世间的竹子相比,整整大了数倍,原来幽都除了曼珠沙华是有别的植物的。福佳跟着他们穿过很多条巷子,巷子里住的大多都是有些权利的鬼官,见到小殿下点头哈腰热情的打招呼,邀请小殿下去家里喝点茶水再走。“不了。”小殿下一一拒绝了他们甚至不愿多说第二句话。他们也习惯了小殿下的冷淡,笑嘻嘻的说着下次下次。走过这些小巷就是大殿了,大殿两旁摆着十尊石像,每位形态都各不一样,但都手捧生死簿,石像纹路刻的细致清楚,甚至连表情都栩栩如生。庄重中带着诡异。每层楼梯旁都点着火盆,映的四周格外的明亮。小殿下向前一步,向十尊石像轻轻的抱手行了礼。后面的红河和鬼官小鬼们纷纷跪下行礼,福佳也跟着他们装模作样。福佳跟着起身时踮起脚朝大殿望了一眼,这一望不要紧,福佳气的差点再次晕厥过去,大殿前竟有万层楼梯,要想进大殿前厅就要走过这万节楼梯,她已经被折腾的又饿又累。福佳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你又怎么回事?”红河气急败坏的问她。“我楼梯走上去,我也不用投胎了。”福佳说完,前面的鬼官们纷纷扭过头像看怪物一样看福佳,小殿下也脚步顿了一下,侧身看了一眼福佳。红河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你还是不是鬼?你不会飘上去吗?我真恨我自己为什么要捡你这个白痴!”红河也顾不上自己的形象了,说完翻了个白眼。“我真不会。”福佳老实的回答他。“我...我真想打你!”红河显然被福佳气的开始结巴。“红河,教她。”小殿下收回视线,毫无情绪的吐出几个字,白袍飞舞起来就带着其他鬼官飘向大殿。剩下红河只好把福佳从地上拉起来“飘是你的本能,你跳一下就在半空中了,只要保持自己不掉下去就行了。你试试。”福佳听的仔细,她没体验过飘起来的感觉,她带着全身的力气努力的向空中跳了一下,接着就重重的摔在地上,摔的她眼冒金星。“我的妈呀!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红河气的直感慨。“算了算了!你拉着我,别撒手!”红河干脆直接放弃了福佳。福佳点点头,红河飘了起来,她紧紧的拉住了红河的腿“你好沉...”红河咬牙切齿的吐槽福佳。福佳抱歉的假笑了一下,红河飞的极慢,万层楼梯竟整整飞了半个小时,飞到前厅的时候小殿下和鬼官们已经落座了,一鬼拖着一鬼飘的场景让大家目瞪结舌,红河气喘吁吁的把福佳扔在前厅地上,便挨着小殿下落座了,他拿起砂壶连灌了整整一壶才感觉好起来。过了片刻,秦广王的浑厚的声音缓缓的从帘子后传出来“百里,今日为何亲自传审?”“事出异常,请您过审。”小殿下坚定的回答秦广王。秦广王:“此为何人?”百里:“此为属下贴身侍卫忘川所拾得。”秦广王:“为何不交由牛头马面?”百里:“并非不肯,只是她实为奇怪,属下不好大意。”秦广王:“可有查看生死簿?”红河看向猴儿,猴儿站起来弓起身“回大殿下,生死簿并未有此姑娘的记录。”福佳站在前厅中间大气都不敢喘,这回真是托了小殿下的福见了真阎王,福佳就紧张的听着他们讨论自己。“哦?竟有如此怪事?”秦广王话里充满了疑惑。“属下以为她可能并非鬼魂。”小殿下淡淡的说出这句话,这句话一出,整个大殿的鬼官们都睁大了眼睛,他们纷纷打量起福佳,福佳看起来跟别的鬼并没有什么两样,但小殿下的话他们也不敢质疑,对小殿下一向的聪慧灵敏,他们都深信不疑。红河突然像想到了什么,小殿下这么说绝不是突然,从福佳被自己救起来的那一刻红河就应该察觉到不对劲了,普通的鬼都在黄泉与忘川的交界被牛头马面统一带走,福佳却独身一人在忘川河岸的土里埋着。喝了孟婆汤的鬼本应灵识全无,面目无情,忘却一切前尘旧事。福佳居然还神情具备,心智灵识看起来与平常鬼官一致。普通鬼如果不是耗费了很多灵力,是感觉不到累的,这一路风尘仆仆,福佳的脸上都写着疲惫。就在刚刚还飘不起来,还要拖着进前厅,怪不得红河觉得她如千斤重。她不像鬼,更像个人。想到这里,红河忽的冒出了一身冷汗,红河觉得自己闯祸了,他如坐针毡。他一脸苍白的拉了拉小殿下的白袖,小殿下看起来并未像红河一样紧张,他只是向红河点了点头“大殿下,可否借一步审判?”秦广王表示赞同小殿下的意见,遣散了落座的鬼官和小鬼们。鬼官们面面相觑,纷纷议论着离开。前厅就剩下了小殿下,红河和福佳。福佳听的迷迷糊糊,她的潜意识已经认为自己是个鬼了。如今却被小殿下一并驳回。“你可有服孟婆汤?”秦广王从帘子后面出来,直直走向福佳,福佳低着头只看到眼前一抹暗红色官服。“喝了。”福佳回答。“可还记得前尘?”“记得。”秦广王沉默了,他开始在前厅来回走来走去,福佳像个烫手的山芋,谁也无法解释她的来历。秦广王停下来,要求福佳讲述自己前世的红尘往事,一个细节也不要漏掉。福佳觉得这无疑是在自己的心口上插刀子,她在想一定是自己孟婆汤喝的不够多,所以才这么难忘,她跪在秦广王的面前,迟迟不肯开口“你可选择不说,无法投胎的也可选择自行了断。”小殿下把腰间的离魄刀解下来扔在福佳面前,幽幽泛着光亮的刀鞘映着福佳狼狈不堪的样子。半晌,福佳沉沉的说“我说。”殿外的天已经大亮了,福佳也讲完了自己不堪的前世,她想到自己爸妈,眼角红了,纤长的睫毛上沾了晶莹透亮的泪珠,泪滴到泛着微光的离魄刀上,刀柄像感知到了她的难过,微光一闪一暗,像飞入前厅的萤火虫。秦广王思索良久“百里,看看她所说是否属实?”红河震惊的站了起来“大殿下,这怎么可以?窥探生人记忆是禁术!”小殿下无言,缓缓的走向福佳“无妨。”他拾起地上的离魄刀,抚去了刀柄上的泪滴挂回腰间。“抬头,闭眼。”小殿下依然是毫无情绪的说,无论是对福佳是不是生人这回事,还是对她的经历都了然于胸的样子,没有一丝好奇。甚至是被要求使用禁术,他好像永远都一副冷淡的模样,即使下一秒天塌地陷,他也会波澜不惊。福佳迷茫的抬起头,小殿下用自己的食指点向福佳的眉心,福佳感觉像是有一阵阵的风将自己包围,满是浓郁的曼珠沙华的气息,小殿下戴着斗笠,福佳看不到他的表情,却感觉他的食指在她的眉心微微抖动,这微风越吹越大,刮的前厅的奏折宣纸乱七八糟飞的哪里都是,小殿下的白色斗笠也随风飞落,红河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心疼的小声喊了一声“小殿下!。”福佳觉得曼珠沙华的花香气渐渐的淡了,风也慢慢的小了,小殿下从福佳眉心间迅速收回了手指。福佳缓缓的睁开眼睛,她觉得身体有些发冷,但眼前这张脸好像更冷,眉目如画,似远山清冷脱离凡世,一双瑞风眼抬起时虽有几分媚,但眼睛里却是坚毅和清傲,好像分秒就能看透别人的心思。轮廓分明,薄薄的唇透着几分苍白,墨色的发被雪白的丝绳束起来,如瀑布般与一尘不染的白袍互相缠绕着,如广寒宫的树站的笔直,洁白清雅又让人感到寒冷如腊月,冷峻严肃的谪仙少年。“她今日所说无误。”小殿下的声音有些抖,红河急忙扶住小殿下“小殿下,你没事吧?”他轻轻的回答“无碍。”“百里,先坐下休息片刻,说说你有何见解?”秦广王在小殿下对面坐下。小殿下:“属下以为她并非生人,而是生魂。”秦广王:“可知是怎么死的?”小殿下:“自杀。”三人又沉默了,按理说自杀的人是得不到善终的,罪孽太深重那一刻便会灰飞烟灭,魂和魄都得不到庇护。是无法投胎的。就算是一生好事做尽,最轻的也是落得孤魂野鬼,更不会进入幽都。红河沉思了片刻“书阁有本百鬼录有记载,生魂属于极特殊的一种,魂已离体,身还未死。”“可有说解决方法?”秦广王问。“呃...我忘了。”红河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小殿下。“百里,你暂时先安顿一下她,我会和九阎王商议这件事,切记不要被其他鬼魂伤害,到时候无法转世,恐怕幽都会大乱。”“属下谨记。”小殿下回。“无事就回吧。”秦广王说完就走向幕帘消失了。小殿下抱手行礼。“小殿下!您怎么...能答应秦广王,她总不能跟我们回家吧。”红河郁闷的说。小殿下没有回答红河,只是从地上捡起斗笠戴上,沉思着走出前厅,红河和福佳跟着后面。红河看到这大殿的万节楼梯,鬼生第一次觉得这个建筑如此不合理。福佳无奈的看着红河,当红河再一次气喘吁吁的把福佳送到地面上时,他感慨了一声“我得赶紧把你送走!”小殿下并没有把福佳带回家,他带着红河和福佳穿过数条小巷,在一条热闹的街道停下来了,街道两边可谓是市井繁华了,叫卖的鬼贩们,来来往往的鬼官和喝的醉醺醺的鬼客们,真让福佳大开眼界。鬼官们看到小殿下纷纷行礼退让,硬是替他们在鬼群中开辟出一条道路来。小殿下带着他们在一家客店前停下,客店老板热情的出来招呼他们,福佳抬头看,牌匾上写着潇洒的紫棠客三个大字。小殿下没有一丝犹豫走进客栈“给我们开一间上房。”红河对客栈老板说,命令红河从衣袖里掏出几张冥币,福佳有些震惊,原来人世间烧的钱幽都是能收到的。“小殿下带的客人,不收银子不收银子”客栈老板笑容满目的把冥币归还给红河“不必。”小殿下从红河手里拿过那几张冥币放在老板的桌子上,老板只能笑呵呵的收下。老板给几个人上了一盘绿油油的点心,一碟类似萝卜一样的小菜,还有一锅五颜六色的粥。摆上一坛上好的紫棠酒。“听说这儿的紫棠酒是特色,小殿下,您尝尝。”红河给小殿下倒了一小杯酒,自己便有滋有味的尝起来,小殿下并没有喝酒,只是象征性的吃了几口点心就放下了筷子。“吃。”小殿下见福佳想吃又不敢上筷子的神色,淡淡吐出一个字。福佳只好先尝了一小口点心,好像并没有什么怪味,只是这个地方好像没有盐和糖,没有任何味道。但福佳是真的饿了,自从喝了孟婆那碗汤,她就滴水未进,肚子早已经空空荡荡。她又快速的吃了几口,觉得自己还可以适应,就放开了自己的顾虑吃起来,红河震惊的看着福佳狼吞虎咽,刚喝进去的一口酒差点呛出来“你...难道上辈子饿死的?”福佳瞪了红河一眼,红河无语的样子“你吃你吃,我们鬼都不怎么吃东西的。”福佳没有接话,只是一个劲的埋头吃,很快盘子里的东西基本见底了,福佳满意的捂住肚子,放下了筷子。“红河,给她留几张冥币。”小殿下见她放下筷子,便叮嘱红河。红河不情不愿的从衣袖里掏出几张冥币,福佳从红河手里拽走了冥币。“你暂且在这住下,等我们商议完,再做打算。”小殿下对着福佳说。“那我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福佳有些担忧的看着小殿下。“我们明日便来。”小殿下站起来整理了自己洁白的衣袍,很快就带着红河离开了。福佳酒足饭饱之后就开始打瞌睡,她自从来到了这里就没有休息过,因为不时受到惊吓,精神格外的集中,有了安顿之后感觉头脑昏昏沉沉的,眼皮仿佛有千斤重,就连脚步都开始漂浮起来。她便拖着沉重的身体上了楼进了房间,不愧是上房,虽然房间并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跟世间的酒店相比也差远了,但是窗户朝着一大片曼珠沙华花地,微风吹过来,阵阵花香气随风飘来,幽都的植物稀少的可怜,大面积都是寸草不生,自从见过了曼珠沙华和紫竹,福佳再没见过另外的植物,能邻着花海住已经很能安慰人心了。窗外好像下起了绵绵小雨,淅淅沥沥的打在客栈的窗槛上,空气变得有些阴冷,福佳关上窗户,放空心思躺在床上很快就入梦了。梦里的福佳睡得很不安稳,她迷糊中听到滴滴答答的水声,明明记得窗户已经关了,这水声一直响个不停,身体好像被浸泡在水里一般,又湿又沉,接着就像被人硬生生拽进了河里,她很着急,可是说不出话也叫不出声,猛烈的窒息感包围着她,福佳忽的从梦中惊醒,她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她从昨天傍晚整整睡到早上,感觉精神好了很多,她打开窗户,外面还是阴雨连绵,滴落在花瓣上衬的曼珠沙华更加娇艳欲滴,她回想昨晚的梦,四周查看了一翻,房子还是古色古香的样子,房顶没有一点漏水,屋中也是干燥的。福佳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也许是自己太累了,她伸了个懒腰,走下楼去填饱肚子。她从楼梯上就看见已经端坐在桌前的小殿下,旁边抖着油纸伞的红河,福佳走上前打了个招呼“下雨了,路太不好走了。”她只是象征性的客气一下,红河把伞放在桌子上哼了一声。“今日跟我们走一趟吧。”福佳并没有问去哪里,小殿下总能把人带到各种奇奇怪怪的地方,就算不想去他也有办法带她去。客栈老板今天端来了清汤和圆形小酥饼,依旧是淡而无味。他们简单的吃了一些就准备出发了,福佳看着门外的小雨完全没有停的意思,她问客栈老板要了一把伞就跟着他们出门了,小殿下走在最前面,绵绵不绝的小雨如帘幕般垂直而下,打在他的斗笠上,顺着滴落在衣袍上,可他的衣袍并没有因此沾湿,衣摆抖动间雨珠便着地而落。红河就不一样了,他身着黑色衣衫,腰间系着白色的丝绳,虽举着油纸伞裤脚上星星点点的全是泥水,看起来有些狼狈。小殿下走起路来,抬起的脚步不大,迈出的步子格外的平,在青石板路上几乎没有声音,如果白袍再长一点可能会让人误以为他在飘。红河走起路来步子就大大咧咧,丝毫没有一点鬼的形态,怪不得裤脚上会沾的那么脏。福佳第一次觉得幽都很大,所看处会以为幽都就是一个市井,但条条道道的小巷,每条都通往不同的地方,有些隐藏的很深的小店和铺子,走进去却是很精致,偶尔会给人一种惊艳的感觉。福佳跟着他们走到这条巷子的尽头,前面仿佛已经没有路了,层层藤蔓缠绕着巷子的墙,砖石上点点青苔往下滴着水,小殿下拨开藤蔓,整个人像是消失在巷子尽头,无影无踪。红河收起油纸伞,打开厚厚的藤蔓层,福佳紧紧的跟在后面,眼前的景象让人眼前一亮,是个别致的小院子,有高高的楼台,院子里栽着几颗紫竹,院子中有座假山,假山夹缝中流着汩汩的泉水,假山两旁分别有两条长廊,长廊的纱帘随着风飘动着,安静雅致。他们穿过长廊,便是正屋,门前挂着几串小铃铛,风一吹叮叮当当的响起来。“丝竹!丝竹!”红河边喊边推开门走进去,屋内无一人答应。福佳四处打量着屋里,一本本书册摞的高高的,快要摆到房顶,桌子上放着砚台,散落着写着一半的小纸条,每本书上都标注着年月,出处和来历,密密麻麻的夹杂着小纸条,连个下脚的地方这句话形容这里一点都不夸张。想来这里就是书阁了,真是个神奇又乱七八糟的地方。“丝竹定是又翘职了。”红河无奈的跟小殿下说。“不着急,等等便是。”小殿下坐在砚台前,翻开了桌面上的书册细细的看了起来,边看边拿起桌上的毛笔在书册上圈圈写写。红河站在他的身边研墨。福佳盘坐在台阶上打着瞌睡,这些书她一个字都看不懂,全是古文字体,她认识的最大限度就是繁体字了,这些甲骨文一样的文章简直就是天书。她把头埋在膝盖上,看着红河和小殿下写字,看着看着就不自觉的睡着了,她又一次梦到了水滴的声音,很遥远仿佛是从山洞里传来,她想挣扎着睁开眼睛,却奈何眼皮像被粘在一起,只有听觉灵敏的可怕,她感觉被人一下推到湖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想游上岸,但眼前一片黑漆漆,一时间分辨不出方向,当四肢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福佳睁开了眼睛,她眼前是一张放大的脸,这张脸满是洋溢着的好奇,一双漆黑的眼睛湿漉漉的盯着福佳,像小鹿般无辜,眼角带着笑意,眼下有一颗小小的痣,皎白的皮肤,墨色的头发松松垮垮的绾在身后,他见福佳睁开了眼睛,拎着自己的两壶酒斜挎挎的靠着砚台,用手托着脸,慢悠悠的说“醒了?”福佳吓了一跳“他们人呢?”他给自己倒了杯酒“有事,先走了!”福佳着急的问“那我怎么办?”“小殿下说看你睡得那么香,干脆卖给我了。”他饮完了杯里的酒,笑嘻嘻的对福佳说。“啊?你是谁啊?”福佳一头雾水,他佯装严肃的说“你连我都不认识,在幽都还怎么混?听好了,书阁大人江丝竹就是我。”“哦,就是那个翘职的。”福佳小声嘟囔了一句,她觉得这几天受到小殿下的熏陶,说出的话真是越发不中听了。江丝竹的表情一瞬间垮了下来“偶尔好吗?”福佳觉得幽都好看的鬼其实还是有的,江丝竹的好看和小殿下是不一样的,小殿下纵然好看,却是冷冰冰的让人难以靠近,江丝竹的好看是随意的,随意却不轻浮。“看够了吗?喝酒吗?”江丝竹向福佳举了举酒杯,福佳急忙摇了摇头,福佳的酒品差的离谱,就连果酒喝两杯酒已飘飘欲仙,更别提这幽都的烈酒了。“这紫竹酒浓香醇厚,入口即化,难买的很,你什么都不懂。”江丝竹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银色就酒晃动着,竹子的清香漂浮在空气中。“小殿下说你也许是生魂,你既是生魂,可知红尘是什么样子吗?”他盯着酒杯,缓缓的问。“人性可比鬼可怕多了,你还是当你的书阁大人吧,大小是个官。”福佳诚恳的回答。“你倒是有趣。”江丝竹笑了,眼睛弯成月亮,好像有光亮藏在里面。“你陪我喝了这杯酒,我就帮你找百鬼录。”他狡黠的望着福佳,眼睛依旧是湿漉漉的无辜。“你爱找不找,反正我早晚会投胎。”福佳觉得江丝竹奇怪的很,一上来就要自己陪他喝酒,明明已经表示拒绝了。江丝竹笑出了声“你这个态度,小殿下没把你扔出去吗?”福佳没有回答他,只是在心里默默的回答,早就被小殿下扔出去几百次了,还建议自己自行了断呢。“你就尝一口,我这就去找。”江丝竹从砚台前站起来,端着酒杯递给福佳,福佳犹犹豫豫的不想接,她恐怕江丝竹把她的态度告诉小殿下,他好歹是个官,江丝竹干脆直接硬塞到她手里。福佳闻到淡淡的竹子的清香,端起来浅尝了一小口,没什么怪味,甚至有点甘甜,好像跟普通的酒不一样,她又尝了一口,这酒好像泉水,入口滑滑的,清新的味道飘散在嘴里,江丝竹果然没骗人,福佳把小杯里的酒饮完就死活不再喝了。江丝竹没再劝福佳,他拿出一本几米长的卷宗看了起来“这酒是那个高大的竹子做成的吗?”福佳好奇的问。江丝竹边看边答“不错,这紫竹可是用上好的血水人工养成。”福佳震惊的睁开眼睛,剧烈的咳嗽起来,她想起刚来幽都时那一桶桶猩红的水,胃里一阵翻滚,她拍拍胸脯硬生生的压下去了。“别吵,我这几万本书不好找。”江丝竹抬头看了一眼福佳,福佳的头有些晕晕的,脸颊开始泛红,像春天里含苞待放的桃花,一双眼睛迷迷糊糊的聚焦不起来,看起来有一种迷离的美感,几根头发沾在嘴角,被酒润泽过的嘴亮晶晶的泛着光。福佳觉得有点闷,她小口小口的喘着气。江丝竹有些看呆了,他不自在的咳了几声,继续低头看卷宗。这紫竹酒的后劲真是大,福佳喘过气又觉得头开始晕晕乎乎,天也转,地也跟着转,脸上热热的,自己像只滚烫的虾子。她觉得腿下的地板凉凉的,福佳就躺在地板上脸贴着地板,觉得舒服了很多。江丝竹再抬头的时候就看到福佳以一个怪异的姿势伏在地面上,像某种小只的动物。他还没有见过酒量这么差的人,他只好无奈的把福佳从地板上捞起来,一路拖着她把她送回里屋休息,福佳一沾到床就酣睡起来。外面的小雨还在下,滴滴答答的又进入了福佳的梦里,福佳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几天总是在水里窒息着醒过来。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她揉了揉头,有些记不清昨天的事了,她整理了皱巴巴的衣服,她隐隐约约听到外面红河喊江丝竹的声音,她急匆匆的回到书阁,江丝竹已经找到了百鬼录,他左手边放着昨天剩下的半坛紫竹酒,右手拿着百鬼录,看到福佳来了,江丝竹微微一笑“你昨天...”他还没说完,福佳就接上了他的话“昨天谢谢你送我回客栈,外面雨太大了。”江丝竹先盯着福佳又看了看小殿下,立刻一副了然的模样。“不客气。”他朝福佳笑着说。小殿下侧过身看了一眼福佳,接着问江丝竹“百鬼录可有说如何解决?”“生魂不归属幽都管,生者肉身还在,她还未死,但魂魄已不在体,要想回归本体,必须待到生魂有了灵力,与本体融合,方可重回人世。”江丝竹刚说完红河就气冲冲囔囔起来“等她有了灵力,我们都该投胎了!”“那现在怎么办?”红河焦急的问小殿下。“红河,教她,我再与秦广王商议。”小殿下沉思完回答红河。“...”红河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江丝竹一副看笑话的样子看着红河。“丝竹,我们还有要事商议,先告辞了。”小殿下对丝竹点点头,带着红河和福佳走出屋,这雨下的的连绵,屋外阴沉沉的,让人觉得视线模糊。江丝竹一把拉住了福佳,把伞递给她笑眯眯的说“你的伞,来我这里当职吧,我给你钱怎么样?”“生魂不可留在幽都。”小殿下脚步顿了一下,白色斗笠也跟着飘起来,他缓缓道。“百里啊,我就开个玩笑,你不必这么严肃。”江丝竹松开了福佳,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消失在藤蔓处,一切又恢复了来时的安静,只有雨水的滴答声陪伴着他。福佳跟着他们回到了紫棠,掌柜和煦的问候了福佳,照常为他们准备了几碟小菜,福佳一看这色香味全无的食物一点没有胃口,正值入食的时间偌大的紫棠却只有他们一桌,红河好奇的问“掌柜,今日没有人住店吗?”紫棠掌柜脸色瞬间耷拉了下来,有些欲言又止,他悄悄看了一眼小殿下,只好如实说“近日幽都人人都传这下雨天诡异的很,晚上出去的几个鬼官白天就没了踪影,到现在仍未有消息,即使现在是白天,恐怕也没客敢出来了。”福佳回想刚刚一路上是不像平时一样,巷子里的鬼户都大门紧闭,街上也没有多少鬼游荡,这又连着下了几天的雨,好像是不正常的。红河听完立刻拍桌子站了起来“我看看是什么鬼敢在幽都城撒泼!”小殿下一言不发,他挑了几口菜,示意红河坐下。“让掌柜开间上房,我们今晚住下。”小殿下放下手中的筷子,慢慢走到门前,抬头望着空中不间断的雨,伸出手接住房檐落下的雨滴,有些顺着衣袖滴在了他的长袍上,他腰间的离魄刀一闪一暗的亮着微弱的光。小殿下抚了一下刀柄,它终于不再闪动。红河走到小殿下的身边“那银耳怎么办?”小殿下望向远处“它会照顾好自己。”红河回过头瞪了一眼福佳“最好不是你搞出来的鬼!”福佳一脸无辜躺枪的表情。入夜。福佳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总能听到窗外雨点砸向屋檐的声音,杂乱无章,扰人心神。她干脆下了床,倒了壶里的茶水喝了几口,福佳白天吃的太少,这会肚子开始饿起来,喝了几口茶水更觉饥肠辘辘。她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房门,看了看四周,悄悄猫着腰想去客栈厨房看一看有什么剩菜冷糕点,她拿起门口的伞举着出去,外面连续下了几天的雨,空气开始冷起来,半夜的寒气浸透福佳的衣衫,她打了个寒颤,赶紧走向厨房,厨房黑漆漆的,她借着屋外灯笼的光掀开了锅盖,她惊喜的发现里面还有几块软糯糯的说不出名的白色糕点,房梁上响动了几下,福佳吓得立马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几只蝙蝠扑棱着从房梁上飞出去,福佳轻轻喘了几口气,捂住了快跳出来的心,她缓缓腿脚站起来,把糕点拿出来啃了几口,剩下的装进衣袖里,房梁上又隐隐响动了几下,福佳心想下雨天怎么这么多蝙蝠,她刚准备转身离开就被人拉住了手腕,那人有很大的力气,拖着她就飘向侧门,短短几秒钟就带着她藏在门后,她闻到了熟悉的曼珠沙华的气味“小殿...?”她刚开口就被小殿下捂住了嘴,小殿下靠近福佳给她比了一个闭嘴的动作,福佳点了点头,他才把手放下。福佳被小殿下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夜里的厨房静悄悄的,房梁又响了起来,淡淡的曼珠沙华香气紧紧围绕着福佳,太近了,福佳甚至能感受到小殿下的长长发丝蹭着自己的手背,痒痒的,屋外灯笼的微光下能看到他根根分明的睫毛,高高的鼻梁,他没有戴斗笠。正当福佳分神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鞋湿了,沾上凉凉的水,她看向地面,映着微光一层水在地面上浮动着,整个厨房都被水浸泡着。福佳看向小殿下,他解下离魄刀,铃铛连着流苏泛着银色的光在他手中哗啦啦的响动,他用力一推,离魄刀飞向房梁,从房梁上掉下来几块木头,小殿下身形一闪,面前的门轰然倒地,房梁上的水倾盆而下,像瀑布一样源源不断,那水像有了思想一样直涌向福佳卷着她就向屋外流,小殿下一把拉住了福佳,两个人被这水硬生生的拖出了屋,带着他们飞速的在半空中流走,福佳被呛的猛烈的咳嗽起来,她被呛进了喉咙几口水,鼻腔里满是窒息的感觉,她挣扎着,但无奈全然使不上力气。福佳觉得空气越来越稀薄,脑袋也因为缺氧眼前一片漆黑,她渐渐失去了知觉。福佳又一次在梦里听到了滴滴答答的声音,但这次不是梦,她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光线昏暗的山洞里,山洞邻着忘川河,潮湿又寒冷。小殿下就在福佳身旁盘坐,他闭着眼睛,衣袍已经被水沾湿,发丝有几分乱,垂在肩膀上,他一动也不动,福佳慌忙拍了拍他“小殿下!醒醒!”小殿下还是屹然不动,福佳有些着急,红河也不在他身边,她还不知道怎么让一个鬼醒过来,福佳拽了拽了小殿下的白袖,凑的离他近了点“百里?百里逢时?”小殿下睁开眼睛直直的盯着福佳“安静。”他缓缓的开口,说完继续闭上了眼睛。福佳被吓了一跳,她小声喃喃道“醒着也不理人。”福佳和小殿下就在这山洞里盘坐着,耳边只有水滴到地上的声音,福佳掏出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往怀里掏了掏,摸出几块软软的白色糕点,她欣喜的递给小殿下“吃点东西吧。”小殿下依旧保持着盘坐“不食。”福佳没有再继续问,她自己把糕点吃了个净光,吃饱了的福佳慢悠悠的站起来仔细察看了四周,这石头被忘川河水腐蚀的斑斑点点,手一捏就碎掉了几块,脆弱的可怕,仿佛使劲跺几下脚,山洞就会轰然崩塌。地上湿漉漉的,生满了青苔,到处充斥着腐朽的气味,往里走福佳好像闻到了一丝铁锈的腥味,像烧灼了腐烂的骨头,越往里这股气味越浓厚,令人作呕。她返回了小殿下身边小声的问他“我们怎么回去?”“等红河。”小殿下闭着眼睛说道“那要是红河不来呢?”“红河不会不来。”福佳在心里默默的吐槽说不定红河来了连渣都没有了。她想起了刚刚那股熟悉的铁锈味道“我刚刚闻到了骨头烧成灰的味道,那是什么?”小殿下听到这句话忽的睁开了眼睛“化成青烟的鬼。”福佳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她觉得自己好像走不出幽都了,真的要与这忘川生生世世作伴了,与忘川的厉鬼阴魂为伍,受尽欺凌。她抓住小殿下的衣袖瑟瑟发抖,小殿下低头看了一眼福佳抓的紧紧的手“松开。”福佳觉得反正横竖都是一死,死在小殿下手里也比死在恶鬼嘴里强,说不定小殿下还能救她一命,她干脆就死活不松手了。小殿下用力甩了几下袖袍也没能甩下福佳“你得带我出去,要不然我不松。”福佳倔强的说。小殿下站了起来,他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手指狠狠点了一下福佳的额头,福佳觉得身体被弹了出去,就以屁股着地的姿势坐在湿漉漉的地上。正当两人争执的时候,从洞口涌进一大团水,直冲小殿下和福佳飞过来,福佳只见小殿下白色长袍腾在半空中,自己被拎着领子藏在一块石头后面“不想死就别出声。”小殿下快速的对福佳说,福佳颤抖着点了点头。小殿下藏在另外一块石头后面,离魄刀在他的手里发着光,那团水找不到他们就在山洞里横冲直撞,几块碎石震得哗啦啦的落下几块,堵住了半个洞口,那团水突然停了下来,带着一地的水雾向他们飞来,小殿下托着离魄刀向前方用力一推,传来一声惨烈的尖叫声,福佳的头被震得隐隐作痛,她捂上了耳朵,离魄刀直直的插在那团水的中央,小殿下从石头后走出来收回了离魄刀,那团水瞬间瘫在地上一大片,洞里像发了大水,漫过福佳的腰身,溢出的水抖动着“自作孽不可活。”小殿下把离魄刀系回腰间,冰冷的说。慢慢的这满地的水好像被耗尽了所有的灵力,变作普通的水流入忘川,最终与忘川河融为一体。福佳觉得心好像跳的没那么快了,她慢腾腾的从石头后面出来,山洞间落了几块石头,接着越落越多,响动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后面正快速坍塌着,小殿下迅速的拎起了福佳,想从洞口仅剩的一个缝隙飞出去,福佳在半空中已经看到缝隙中透着外面的光亮了,一大块碎石直冲着她的头顶砸下来,福佳吓得闭上了眼睛,小殿下用力的抚了一下衣袖,那块碎石瞬间被撞的飞向别处,他们冲出了山洞,滚落在忘川河岸,小殿下突然松了手,福佳在泥土地上翻滚了好几圈,她眼冒金星的从地上站起来,看到坐在地上的小殿下,他洁白的长袍已经沾染上一丝泥土,抚开石头的那只手顺着袖子往下滴落着鲜血,一滴一滴融入泥土,头发已经散开了,在忘川河风的吹拂下有一种别样的美感。福佳急忙走上前去拉起他的衣袖“小殿下,你这手没事吧?”小殿下唇色发白“松开。”福佳只好松开手,默默的坐在他旁边,一直盯着他生怕他晕过去。远处传来红河和大批鬼官的呼唤声“小殿下!小殿下!”福佳站起来边跑边喊“在这!”红河听到喊声连忙带着鬼官们迎过来,他一脸心疼的看着小殿下,从衣袖里拿出几片绿色叶子揉作一团黏糊糊的液体,半蹲着撩开小殿下被血染红的袖子,受伤的地方已经血肉模糊了,用汁液涂抹在上面,福佳眼上看着就疼,小殿下一声不吭,任由红河仔细的给他止血,红河皱着眉“幸好不是被那畜生所伤,不然这一片都要留下疤痕了。”小殿下没有出声,他皱着眉紧紧的咬住唇,红河接着疑惑的问“这是被什么所伤?”他扭过头看了一眼毫发无伤的福佳。小殿下扶着红河缓缓的站起来,他把衣袖放下来,轻轻的抚开红河的手“我无事。”福佳低着头跟在他们后面,她有点愧疚,小殿下毕竟是为了救自己,改天好好表达歉意吧。这几天连着下了几天雨,现在终于放停了,回到客栈的福佳蔫巴巴的望着窗外沾满水珠的曼珠沙华发呆,一阵阵曼珠沙华香味扑鼻而来。已是傍晚十分了,小殿下带着红河去张贴忘川河鬼的告示,福佳也跟着去了,告示前围满了鬼官和小鬼们,大家纷纷面露喜色,忘川河鬼已除,大家打心底的舒了一口气,还有一月之余就是七月半了,幽都门大开的百鬼节,在这个时节发生这种骇鬼听闻的事,还是早早解决的好。鬼官们纷纷向小殿下行礼感谢他,并表示会把礼送到府邸里去,小殿下向他们一一点头回应。街上又恢复了以往的热闹,鬼官们举着灯笼挂在街道两旁,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百鬼节,他们下足了功夫,就等夜游的时候能获得十阎罗的奖赏。“福佳——福佳——”福佳疑惑的扭过头,看到江丝竹拎着一罐酒满目快意的奔过来“丝竹,你又翘职?”红河一脸坏笑的问他。“一起喝酒啊!”江丝竹高兴的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酒罐“忘川河妖已除,今天王会来游幽都。”红河凑到丝竹耳边说。“什么!?”江丝竹震惊的放下酒罐,他又快速的拉起福佳的袖子冲小殿下和红河说“她借我一下,谢了!”说完就左手拽着福佳右手拎着酒罐,一路狂奔着离开。红河在后面急得直跺脚“丝竹!还得教她灵力!你怎么回事!”小殿下垂下眼低沉的说“由他去吧。”红河跟着小殿下不情不愿的走着“她这得到什么时候才能投胎?”小殿下边走边沉思“红河,看来她无法住在客栈了。”“为何?”红河一脸迷茫的问。“生魂是忘川河鬼最好的诱饵。”小殿下那一双清冷的眼眸在幽都的黑夜中波光涟漪,但他很快垂下眼眸,遮住这一汪冷泉。江丝竹拉着福佳一路飞奔着回到书阁,福佳累的喘着气坐到书阁台阶上“你到底想什么?”她直冲着江丝竹问。“帮我个忙,我请你吃饭,我听红河说你上辈子是饿死的。”福佳暗暗的咒骂红河“我还没死呢!我不帮,你们这里的饭难吃。”说完她想到那个无色无味的粥就撇撇嘴。“那是你没找到地方,你帮我,我带你吃幽都最好吃的。”福佳仔细考虑了一下,反正灵力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倒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了解了解幽都,自从忘川河洞吃了点心之后就再没进食,福佳动心了。“那...那好吧,怎么帮你?”江丝竹噗嗤笑出声“这就妥协了?还不跟我讨价还价?”福佳拍了一下脑瓜,忘川河水好像都灌进脑子里了,她只好闷闷的说“算了!”江丝竹拿出一木屉的纸条,递给福佳说“帮我把这纸条夹到对应的书里,要保证从外面能一眼看到纸条。”福佳抬头看了看堆积成山的书,一层层一节节,找一本书如同大海捞针“我看你不是想让我帮你,你是想要我的命。”福佳幽幽的小声嘟囔。她取过一张纸条开始找书,一本本书都要她亲自翻过一遍,对福佳来说这些天书简直像要人命的鬼,只半个时辰,福佳就头昏脑涨的摊坐在地上,江丝竹从书海里抬头望了望有气无力的福佳“我教你个办法,你读一遍纸条,闭上眼睛在心里找这本书。”福佳沉下气,闭上眼睛感受江丝竹所说的感觉,她注意力格外的集中,心中仿佛展开了一幅书阁的画,每个角落,层层叠叠的纸张,一排一排的围绕在她周围,这些书仿佛活了起来,一本本展开再收回,回到原本的位置,福佳有了头绪,她虽然不能完完全全的找到找条上的书,但她能感受到它在哪一排了,福佳激动起来,她实验了很多本,排列都很准确,这新奇的感觉福佳很快就喜欢上了。“魂还是和人有区别的。”江丝竹笑眯眯的看着一脸好奇的福佳,睫毛眼角都弯弯的,像夜晚偷偷爬上天空的新月。福佳突然不是那么讨厌江丝竹了,虽然他这个人看起来不正经的很,但有些时候他还是很有用的。福佳就这样在书阁蹭吃蹭睡的帮了江丝竹一个月,江丝竹还是老样子,白天翘职到各处去买酒,回来喝的酩酊大醉,到了夜晚就奋笔疾书,福佳白天闲的时候就跟醉了的江丝竹感慨自己的人生,抱怨幽都的天气,吐槽高冷的小殿下,江丝竹似听非听的,到了晚上又会全忘光。福佳在七月半之前帮他整理完了书阁。这期间小殿下和红河也来过几次,确认福佳安全就告辞了。一转眼七月半就来了,大街小巷挤满了小鬼和鬼官们,这是幽都最热闹的一天,全城的鬼都要晚上出来排队游行,官大的就排在最前面,后面依次跟着官小的,大家整整齐齐的排成一队,浩浩荡荡的游走在幽都大街上,幽都大街上张灯结彩,每颗紫竹上都挂了灯笼,每个角落里都点燃了火把,照亮了整个幽都城。江丝竹把刚买来的酒放在桌子上,对福佳说“今天不喝酒了,说好了带你吃好东西。”福佳微微有些疑惑“你不游行吗?”江丝竹得意洋洋的笑了笑“我偷跑了。”福佳一副了然的表情,这种事情是像江丝竹会做的事情。福佳跟着江丝竹出了书阁,走了一段时间的路,他们经过紫竹林,爬过一个满是曼珠沙华的山坡,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商贩,统一穿着黑色的长袍,用布纱遮住脸面,戴着麻布帽子,各式各样的物品都摆在地上,居然还有些是人间的玩物,福佳惊奇的到处看“这是什么地方?”“鬼市。”江丝竹拿起一小块裹着布的方块递给福佳“尝尝。”福佳犹豫的打开布,一块绿色的软软绵绵的东西,她捏起来放在嘴里“哇!是糖!”不是薄荷糖,更像是水掺了糖,但在幽都这个地方糖这种甜丝丝的东西真是太少了,福佳眯着眼睛像只偷吃鱼的小猫,江丝竹买了几块送给福佳,福佳走着逛着,还看到了人间的拨浪鼓,她拿起来摇了摇一脸笑意,还有卖奇怪植物的,叶子是甜甜的,微酸,福佳心想种一些这种植物,用来做糕点再好不过了,她买了一些种子揣在怀里,路过饰品摊子,福佳摸了摸自己披散的头发,蹲下来挑个一个镶着白色水晶的发钗,白色水晶的形状像个小狐狸,精致极了,她用来把头发盘起来,整个人顾盼生辉,杏仁一样的眼睛透出亮亮的光芒。福佳又吃了几块桃酥,这桃酥的味道终于有一丝人间烟火气了,香香的酥酥的,福佳过足了瘾,她觉得这是来幽都最快乐的一天了“吃饱了吗?”江丝竹慢悠悠的跟在福佳身后“饱了饱了!”福佳笑着转过头“饿死鬼。”江丝竹盯着福佳好笑的说。“我都说了我不是鬼!”“那你吃那么多?”“你们鬼不懂,吃才是人生最快乐的事”两个人笑着闹着走在回书阁的路上,福佳倒着走和江丝竹说笑,忽然间撞上一堵结结实实的墙,那墙被福佳撞的后退一步,福佳慌忙的转过身“小...小殿下,抱歉。”她转身就看到了身着白袍的小殿下,怪不得这曼珠沙华的味道离自己那么近。“你走路不长眼啊!”红河在小殿下身旁冲福佳囔囔。小殿下看了一眼无辜的江丝竹,直直盯着福佳“既帮完了忙,明日便随我找灵力。”福佳只得应声答应,小殿下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看样子是夜游的并不顺利。“小殿下,夜深了,您快回去休息吧,没什么事我们告辞了。”福佳连忙说。“丝竹,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职责。”小殿下对江丝竹严肃的说,江丝竹显然被小殿下吓了一跳“我明白了。”说完小殿下就甩平自己的白色衣袍带着红河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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