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结婚的时候,我正忙里忙外充当一个小大人的角色,那架势看着和这个家我就是女主人一样。
“葛雨,那床上的桂圆都哪儿去了?”我妈的声音穿透来往的亲朋好友从另一个卧室传来。你可别觉得她是扯着嗓子喊的,这家真正的女主人就是太开心了,再加上,她一只耳朵失聪。她的失聪不是先天的,小时候家里穷,耳朵发炎流脓了也没去看。挨了两个月,终于不疼了,也听不见了。她今天是真开心,那精神头儿看着一点都不像个退休老太太。她自己结婚晚,又是五年以后才有的我姐,生我的时候已经是个高龄产妇了。所以她同事退休的时候都忙着看孙子,她忙着看我上高中。现在可好,我姐一路顺利大学毕业两年就结婚,在这晚婚晚育的年代里给她弯道超车,抱孙子指日可待,她能不喜笑颜开么。从见亲家准备结婚开始,这嘴就没合拢过。
“你找见没?快给我摆床上”,我妈的声音又冲进了我耳朵里。
“这儿呢这儿呢”,我一边喊一边拿着手里的小红袋儿向我姐的卧室走去。进去看到床上红袋子里的枣和花生,放在了一起。床中间是数不清的鞋垫,各种颜色花样儿摆成一个大桃心,我们这儿的风俗,结婚的时候要准备鞋垫,越多越好。我看床上大概有60双,多了也没有,因为我妈不会绣,都是我姨姨们给做的。她们心灵手巧,我妈,赚钱养家。
我刚要走,抬头看见了墙上挂着的结婚照。啊,我姐可真好看呐。我每次看到她都忍不住惊叹,二十多年了还改不掉。吹弹可破的肌肤,浓眉大眼,樱桃小嘴,再加上又高又瘦的身材。没办法,谁让她美的那么直白,我只能用这种肤浅的词来形容她。她不像我,美的深刻且含蓄。
“你可算回来了,我就想着今天肯定能见到你”,一个熟悉的声音迫使我从结婚照上移开了眼睛。
“常圆,你怎么来了?”
“你爸道给了我爸,我一想你肯定回来,就跟着过来了”,她一边说一边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肩。
“不错啊你,现在身体挺结实啊,看来吃的挺好”,她看到我没像以前一样瞬间躲开她的魔爪,非常满意。
“姑奶奶您可饶了我吧,我哪挨得过您这一百三十斤的铁掌呀,我就是忘了躲”。
“那你也是有长进,去年过年都没回来,出息了啊”。
“我这新进小员工,不得被逼着加班吗?不然房租都没得付。哪像您,都是国家工作人员了,可得罩着我这个穷苦老百姓啊”。
“让你毕业就回来你偏不,不然你肯定考得上,咱俩每天一块上下班,多好”。
“你那是高看我了,我倒是想回来,也考不上啊。在外面好歹还能打个工,回来连去哪上班都不知道”。这是真话,我们县里的企业除了发电厂,就是化肥厂。发电厂都是关系户,一般人进不去。至于化肥厂么,我爸在里面大大小小是个班长,他坚决不让我去。说我怎么也是个正经大学生,好不容易考出去,再回来进他的厂子太丢人了。我爸这人,死要面子活受罪。
“你这次回来能待几天?”
“五一三天假,加上我请的四天,我后天走”。
“行,那你明天没事了找我,或者后天我送你去车站,电话约吧,我先去找我爸了”。
“嗯,好”。
不等我说完,常圆转身就走了。我看着她人如其名的背影,忍不住羡慕还是她现在日子过得滋润。
我俩是最不像好朋友的好朋友,她高我矮,她胖我瘦,她白我黑。唯一相同的是,我俩都有一个磨盘大的圆脸。但在她那儿是比例匀称,在我这儿,移动的网球拍。
对了,我俩还有一个共同爱好,看书。不一样的是,她喜欢看言情小说,我喜欢看长篇名著。所以她会谈情说爱桃花不断,我只能在作文课上靠着把名著情节重述成作文博老师一笑。也不知道那个才华绝顶的语文老师看过这些名著没,反正他每次都夸我有才。但其实我有才是假的,他绝顶,是真的。
“葛雨,你姐的头纱你帮我找找”。我正想着,我姐夫走到我面前说。
“嗯嗯,在箱子里,姐夫,我去拿”,我说着就走回另一个卧室去拿头纱。
我打开衣柜,拿出箱子里的头纱,递给他,他很客气的两只手来接。虽然叫着姐夫,但其实我们现在还不熟。除了两家人一起吃过一顿饭算订婚,再见面就是他们两天前结婚了。不过我们家人都喜欢他,性格好,不抽烟不喝酒,人也踏实。最重要的是,我姐喜欢,要不也不会这么早就迈进婚姻的坟墓。噢,不,是殿堂。
“大家都下来吃饭吧,开饭啦”,回门宴的主管扯着嗓子在楼下喊。然后一大群人说说笑笑着下楼,到院儿里找位子了。
“葛雨,你也先下去吃饭吧,我来收拾”,我二姨一边说一边想推我出去。
“没事儿,二姨,你先去吃,我完了下去就行”。
“不行,你就歇几天,别累着了”。
“放心吧,二姨,我这几天也没干啥”,说着我朝她身边的表姐使了个眼神。
“对,妈,你先下去,我和她一块收拾”,表姐心领神会,抢先一步把我二姨推到了门口。
“好吧,那你们待会儿就下来吃饭啊,你快点收拾,别饿着你妹”。
“行嘞,妈”,表姐一边答应一边转身朝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