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兽呈现出一只蝙蝠的型态,却有一张狰狞恐怖的人脸,在阴森森地笑着,发出诡异的叫声,他的半透明翼膜张开,遮天蔽日,投在广场下一大片死亡的阴影。
风扬起尘埃,将周围变得迷迷糊糊,人群四散而逃,彼此践踏,城主在一帮卫兵的护卫下向城堡的方向逃去,高台上唯有被绳索吊住的六个犯人,有的已经死了。风摆动着他们的躯体,如一件摇摆的破衣。
布兰特意识变得愈加模糊,脑海混沌黑暗,他能感觉到周围的嘈杂、纷乱还有尖叫,一声尖利的吼声把风撕裂,尤在耳旁。接着便传来利齿咬在骨头的声音,咔咔作响,一滴滴水随风而散,溅落在他的脸上,保留着温热与血腥——那是血。那个怪物正津津有味地吃着旁边的犯人。
就在布兰特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漫天尘埃中一个白色的身影逐渐靠近,就像一朵抗着风暴的柔美鲜花。
她拿着小小的匕首,忍着颤抖,一下又一下地割着绳索,旁边是怪物的尖叫。
终于,她割断了,布兰特摔倒在地,大口呼气。
“快走!”她拉着他。
布兰特被她拉着,脚步虚浮,不知去往何方。
不知什么时候,风小了,那叫声亦在远去。
当最后一声长啸从天空划过,风没了,广场一片凌乱,鲜血、残肢、垃圾混在一起。百姓们纷纷偷眼观察,直到确认安全无误才走在这片刚才死神驾临的广场之上。城主在一帮士兵的护卫下也来了。
他看着高台,台上的绞刑架有四副被蛮力摧毁殆尽,残架上淋满了鲜红的血液和一些落下的肉块。很明显恶魔吃了他们。最后两副架子却没有血液,一副被风摧毁,完全散架,掩埋了早已死去的犯人,剩下的一副主架完好。城主走过去,却没有找到尸体,他看到绳索上有一处粗糙的割痕。
“卫兵!”他叫道。
“城主大人!”几位士兵长过来,躬身行礼。
“有一个恶魔逃了,抓住他!”
“是!”
一队队士兵列队而去,向城中各方四散开来。
布兰特和雨菲躲在小巷里,两旁林立的高楼把天空割成一线,光芒被阻碍在一片晦暗之外。这里充斥着垃圾,臭味、霉味混为一体。
“你还好吗?”雨菲问。这个面色苍白的家伙至始至终都保持着一张冷酷无情的面孔。
“你为什么救我?”布兰特问。
“你救了我,我当然要救你,这下我们扯平了。”雨菲说。
“那你快走,别和我呆在一起。”
“你又不是刺猬我为什么不能和你呆在一起?”说着,雨菲靠过来,和布兰特坐在一起,随手掏出一个发黑的面包吃起来。这是路上捡的。也不知道哪个倒霉蛋逃跑的时候把面包都丢了。
“要是他们发现我逃了,肯定会四处搜寻。”布兰特又说。
“当时情况那么乱,谁知道你是被吃了还是逃了?”雨菲嚼着面包,两个腮帮子鼓鼓的,说话也因而含糊不清。
“那我先走。”布兰特正准备起身,便被雨菲拉下。“你急什么?”顺手把剩下的面包塞到他手里。
“那么远跑过来不累呀?快吃快吃,我都没怎么吃饱。”
“那你吃。”
“给都给了,怎么能有反悔的道理,快吃!”害怕布兰特不吃,雨菲便抢过面包,像个女土匪似的塞进布兰特嘴里。
布兰特艰难地嚼着,面包又硬又无味,还夹杂着石粒。雨菲一旁安慰地说:“放心,他们不会追来的,我以人格担保,这总行了吧?”
话刚落便听到远处卫兵的声音:“这里也搜一下。”沉闷的脚步生正逐渐靠近。
两人一时面面相觑,一方还鼓动着腮帮子,嚼着那发硬的面包。雨菲把布兰特一把拉起,悄声说:“我的人格嘛,本来也不好用。”
那一天,城中各个关键位置都设了关卡,士兵四处巡逻,不放过每一处街道、每一处人家。一些士兵长借此机会又可以大捞一笔,以搜寻令擅闯居民住宅,翻个底朝天,稀稀拉拉的钱和粮食就悄然进到腰包,居民怨声载道。一户人家竟和一帮士兵打起来,拿起又粗又长又硬的黑面包把士兵打得头破血流。这事上报到城主那,城主怒不可遏,仰起几巴掌扇在几个士兵长的脸上,然后特意看了看这黑面包。自此,搜寻略显收敛。
入夜,华灯初上,幽远的天际遥挂几颗孤星,彼此相对,似眉目传情。
布兰特和雨菲挤在一个狭小的墙壁凹处才得以躲过刚刚的巡察。他们闪亮的眸子相对,呼吸碰撞着火花,身体因贴合而燥热难耐,直至士兵远远离开,两人才像做了亏心事一般出来,各坐一旁。
布兰特说:“从现在起,你就别和我在一起了。”
“为什么?”雨菲问。
“我很危险,你跟着我会死。”
“如果我怕危险,我才不会救你。”
“那你又为什么跟着我?”
“因为你救了我。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疯了,为了生存而不择手段,包括我的父亲母亲,在我眼前一片黑暗的时候,我看到了你,所有人都没有冲出来,但你冲出来了。所以你就是我的亲人。这个理由可以吗?”她的语气带着哭腔。她低沉地哭着,布兰特久久无话。
“你过来!”雨菲哭着说。布兰特过去。
“安慰我!”她说得蛮横。
布兰特从来没有和女孩子接触过,更别说什么安慰,他木讷地坐在她旁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雨菲靠进他的怀里,发泄般地哭着,肩头颤动。
等她停下来,挂着泪花,一副楚楚可怜地看着布兰特时,她问:“我是你的亲人吗?”
布兰特无可奈何地说道:“是。”她喜笑颜开,如雨后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