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列成阵的火器营让兴师动众前来问罪的马得功部停下了脚步，就是马得功自己也开始有点没底。
大家都是在军中厮混多年的人物，知道让士兵站的整齐迅速列阵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而杨衍这小子竟是做到了，而且做的还很好。
就这点上，别的不说，面子还是很足的，马马虎虎能吓到人的样子。
马得功哼了一声，单手握住自己腰间刀柄，驭马向前，身后亲兵校尉紧随而至，步步向前。
“拒马桩，摆！”陈忠道见对面似乎不准备直接硬碰硬，而是要用气势压过自己，便也不客气，既令士卒们将拒马桩摆起，好拒敌于外。
在这，不论你是骑兵还是步兵，不管你气势多足，总要放下刀枪改用手去搬开拒马桩不是。
这一动一搬，那这股将起来的其实，估计也要去功大半。
十余骑高头大马稳稳压上前来，马得功握住腰刀的左手微松了，双腿夹紧马腹，继续向前行进。
可是很快，站在方阵最前排的火器营士兵在自己五十步立起了半肉高的拒马桩，拒马桩立好之后又很快回到方阵之中拿起火铳做瞄准状态，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穿着闪亮铠甲的马得功。
“他娘的，准备还挺充足。”马得功暗骂了一句，扭头往地上啐了一口，在到了拒马桩前后拿起马鞭指向众人，嚷嚷到：“不长眼的杂碎，我乃大军总兵马得功，尔等怎敢在本总兵面前虚张声势，拔刀弄枪！还不快快散开，且去将你们那千总叫来！”
见到马得功的跋扈样子，陈忠道眉头阴沉，让张述前去禀报杨衍，自己大步踏出方阵，面像马得功双手抱拳，朗声道：“我家千总有要事在身，需做通报才行，若有耽搁，还请马总兵见谅！”
马得功微眯双眼仔细打量眼前的汉子，歪着脑袋对一旁的校尉道：“他是在跟我说话么？”
那校尉愣了一下，点头道：“大人，没错，是在对咱们说话。”
马得功点了点头，笑了笑，随手扬起马鞭猛然抬起又再挥下，发出了一声响亮的爆炸声。
鞭子甩出的声音吓了周围将士们一跳，但他正向着的陈忠道确是没有丝毫动作，仿若一尊衙门前的石狮，又或者是黄河岸边的千斤铁牛，虽有雷声阵阵，但仍纹丝不动。
马得功见没吓到面前的小将，不怒反笑道：“你他娘的是什么东西，敢跟我这般说话？”
“火器营二哨哨正，陈忠道。”雷打不动的汉子一字一句道，声音铿锵有力，在气势上竟然是比骑在马上的马得功马总兵还要更胜一筹。
“撤下拒马，老子要跟你们千总对话。”马得功脸上笑意收敛，语气深沉道。
“拒马已开，无再撤之理。”
陈忠道仍是沉着道，没有给面前的总兵大人丝毫面子，更似乎压根没将它当成比自己大上许多的军中总兵。
马得功沉声喘了一口气，两只眼睛阴沉如鹰，他向陈忠道警告到：“你是当本总兵不敢拿你如何么？”
这句话威逼气味浓厚，陈忠道自然是听得出来，但仍就是面色不该，沉着应对道：“职责在身，望总兵见谅。”
马得功点点头，连声道了几声好，随后低声命令身后士卒将面前拒马桩搬开，留下了一块一丈左右的空地。
与之对应的，是火器营方阵之中传来了一阵整齐的火药装填声。
三排士卒都已经装填好了火药，不需要再行填装，这纯粹是为了弄出声音与之做出应对。
听到身后的火药装填声，陈忠道嘴角微翘，在他心中仅凭着这整齐划一的动作，火器营与面前的杂兵就已经划开了极其深的鸿沟。
这点上杨千总说过，当兵打仗，一要敢打敢杀，二要能听命令，三要懂得行威借势。
这三条之中前两条不需要多说，都是千古不变的道理，而第三点杨衍特地说道过。
所谓行威借势，说来说去不过威势二字。
若做解，则排兵布阵、盔甲鲜明、号令整齐，为行威。
所谓借势，则大到风雨山林，小到鸡鸣狗盗，皆为可借之势！
而今马军欲给自己来个下马威，自己便更提前一步反给其来个下马威，如此，自己则是先胜一筹！
整齐划一的火枪零件碰撞声果不其然的将正在搬运开拒马桩的士兵们吓了一跳，十几个士卒连滚带爬的跑回自己的位置，生怕跑慢了就让对面给打成了莲蓬。
今天已经是十七世纪中叶，火药已经被发明了六七个世纪，而这等乱世，鸟铳火炮等更是随处可见，不说是当兵的，就是普通的老百姓也知道鸟铳那东西听声就死，见之自然是躲都躲不及。
而马部的明军虽然知道鸟铳打起来十下不一定能中一下，但是如今对面少数一二百杆铳，就是闭眼放也能把自己给铳死了，自是不敢在方阵面前再多耽搁半分。
见到对面火器营士兵似乎没有惧怕自己的意思，马得功身旁的小卒上前道：“将军，那家伙好生狂妄，不如让末将去给他个威风看看。”
马得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茬，瞥了一眼陈忠道和他身后的士兵，又看向那自告奋勇的校尉，便点了点头。
但又低声提醒道：“只要杀去他们的威风，不论死活。”
“得令！”
那校尉遵命之后单手抓住马缰调整了下姿势，又转动了一下脖子，随后冲着陈忠道吼道：“吾乃把军中千总赵为宜，前来讨教！”
说完，自称千总的赵为宜一手紧拽马缰，一手横拿长枪，大吼一声冲了出来，威势不凡，看起来倒也是战场上的好汉。
“前方小哨，可敢接本将一击”！
“有何不敢！”
看得出来对面骑在马上的那个小校不是绣花枕头，陈忠道闷哼了一声，双手做擒扑状蓄势待发。
“不知死活！”那小校一声冷笑，单手握住缰绳催促战马动身，速度又逐渐加快，不过百步的距离正好是战马冲锋的最佳距离！
陈忠道扎起马步，紧盯着迅疾如风的那个小校，嘶吼道“陈忠道在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