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灶平时吃饭也就两三个人。最多的时候没超过八个人。所以,再大也没用。如果嫌小把东边这里开个门,隔壁那间屋子空着,开了门就可以作厨房。”
周东家说着,小六和大力抬着一口锣锅进了内院。松超一看,吓一跳。
“这么大的锅呀?用不了这么大吧。”
看着严春种问。严春种摇摇头。“是有点太大了。这得多少时间才烧的开一锅水呀。”
松超再次走进厨房,在屋里转了一圈,发现地上有一口二号锅,两手轻轻一抬就端了起来。对着屋外的阳光照了照,
“严大哥!你看这口锅怎么样?”
严春种进屋来到松超跟前,伸出几根指头在锅里敲了敲,声音清脆没有破响,证明是口好锅。满意的说:
“嗯!蛮好!就是它了。”抬头看着周明光问。“老东家不好意思,这口锣锅太大了,平时家里用不上。还得劳累二个伙计抬回去。”接着问道:“老东家,厨房里有碱吗?这口二号锅就够用了,用碱洗洗就干净得很啦。”
周明光一边吩咐小六和大力再把锣锅抬回去,一边扭头看着厨柜说:“老夫也不清楚,应该有吧。你们到厨柜里找找。”
严春种还真找到了。把灶上的小锅换下来,坐上了二号大锅。一阵碱洗过刷过后干干净净。立即舀满一锅水烧起来。严春种见缸里的水不多了,把缸也刷干净,小六带他到井边挑了一缸水。还好水井就在西院很近,很方便。
水烧开后,严春种和松超找来两个大盆和抹布把上房东面的两间屋子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透亮方停手。
东屋因为一直有人住着,又是刚腾出来,还很干净。没有那种生冷阴寒的感觉。而且有一张大床,衣柜,扶手椅之类的东西,还算滿意。
松超他们刚刚收拾完毕。一阵马蹄声就传了进来。松明赶着马车停在了二门里,买了满满的一车东西。周家的伙计眼明手快,赶紧帮忙往里搬东西。周明光打开另一间空屋子的门,指挥着伙计们往里搬东西。
“粮油菜蔬放这个屋里的架子上。其他急用的东西送上房东厢房。”
一会儿功夫,一车东西就有条不紊,归类码放好了。松明进屋看了一眼,点点头说:
“嗯!还算不错,这样二少奶奶也会满意了。”
周明光走上前来,将一串钥匙递到松明手上说:“这是东屋和你们厨房,临时库房的钥匙,你收好。”
松明接过钥匙,揖了揖谢过。转身对松超道:“走!跟我接二少奶奶去。”
严春种也立即跟了过来,松明看看他道:“严大哥就不必去了吧。车里坐不下,回来还得跑着。再说客栈离这里也不远,一会儿我们就回来了。”
严春种略为沉思道:“好吧!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松明和松超上车,鞭子一扬马车就动了。两人得意洋洋地赶着车出门,朝客栈方向驰去。
跟红鸡公二娘的马车前后脚进院的是周家的马车。周夫人和二儿媳妇白银月在仆人的挽扶下,踩着马凳下了车。周家仆人抱的抱被褥,挎的挎包袱,端的端木盆,提的提竹篮。排着长队,就像赶庙会的人们一般,浩浩荡荡,很是壮观的走进了内院。红鸡公二娘惊愕得忘了肚子里小猴子大闹天宫的疼痛。怔忡的看着走进屋里的汪玉英,惊呼道:
“喔啊!老婶子!您这是干啥?把家都给我搬来了吧?小女子我可怎么受得起?”
汪玉英淡然一笑道:“老婶子可要挑你的理了。明明知道咱家离这儿近,还要舍近求远到竖街去搬必用东西。咱们眼下虽然只是搭档,处久了,互相了解了,比亲人还亲呢。是亲不亲,真正看人心,只要大家都真诚相待,不是亲也是亲了。那心比亲人还近呢。他二少奶奶,你说是呀不是?”
“是,是!桔红,快给周婶搬条凳子来!哎哟!”
身不由己脱口而出。头上的汗珠顺着额头往下冒。她来不及招呼汪玉英,反到要汪玉英来招呼她。嗔怪地埋怨道:
“你呀你!自己都痛成这样了还忙着招呼别人。你也太要强了。快快,躺床上吧!”
扶着红鸡公二娘来到床前,伸手摸摸床上铺的褥子,一声惊叫,吓得一屋子的人都把眼光投到了她的身上。目光中滿是疑惑。
“哎呀呀呀!铺这么薄的褥子,人怎么受得了?赶快!月儿!快快招呼咱们的人把被褥拿进来,给巧妹子铺上。生娃娃本来就是一件奔命受苦受痛的事儿,还让大人受着罪,这怎么要得?人们说的话,阎王殿里走一遭。怎么也要对得起咱们自己。”
汪玉英还真是个快性人,嘴里叨絮着,手上也不停着,帮着二儿媳白银月往床上铺褥子。
一阵阵疼痛过去后,红鸡公二娘立即阻挡的说:
“老婶子!这可使不得。生娃娃脏得很,又是血又是羊水的,把这么好的被褥弄脏了多可惜!”
汪玉英扭头在红鸡公二娘的额头上点一指头,却点了一指头的汗。心痛不已的问道:
“巧妹子!疼不疼?这可是谁也替不了的事。全得你自己忍着。”话题一转,埋怨的说:“老婆子就不爱听你这话。是人精贵还是东西精贵?东西就是让人祸害糟踏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脏了咱们扔了再买新的。”
红鸡公二娘无奈的摇摇头,脸上流露出淡淡的忧伤和痛苦,强忍疼痛,挤出些许凄美的笑。
“那好,等赚到钱了,我给老婶子置办新的。”
说话间,二门外又是一阵车响。红鸡公二娘猜测,一定是刘家的车赶到了。赶紧拉过桔红吩咐道:
“你快去告诉冷太太,就说周婶拿来的被褥足够多,都已经用不完了。她拿来的被褥就不要再拿进来了吧。麻烦他们随车带回去。把娃娃用的东西拿进来就成。快去!”红鸡公二娘催促道。
“唉!知道了!”
桔红一边答应着,一边往外跑。这时,刘家的仆人挎着一个大包袱正往里走。桔红焦急的问:
“这包袱里是什么东西?”
仆人迷茫的看她一眼,怪异的说:“这我哪里晓得?得问东家娘子。”
这时候,严春种肩上扛着一个硕大的包袱进来,桔红跨前一步挡住他的去路,急不可待地叫道:
“快放下!快放下!快点放下!”
严春种在大包袱下伸出个脑袋,转着圈的看一遍,压抑的声音,无可奈何的道:
“这地上哪里都是脏的,你让我放哪里?这可是崭新的被褥。”
桔红笑了。她没白费劲,总算把这物什儿挡外头了。又不解释,扯着包袱的一个角说:
“没地方搁还扛回车上去。走啊!往车上扛!”
严春种不解的看她一眼,毫不留情的说:
“你什么意思阿?这么大的一个包袱,我好容易扛这里,你又让我扛回去。溜我玩啦!丢脱!别在这里耽误时间,我要走了!唉!我喊你听到没有?我喊你丢脱,你没听到吗?”
包袱太大,严春种扛在肩上,顾头难顾尾,桔红扯着的这个角离他最远,他手脚都够不着,只得干着急的叫喊。这个桔红也是一根筋,他要往上房的方向走她就是不放。一定要他往车前走她才放。严春种无奈,只好求饶的道:
“姑奶奶!你到底啥子意思嘛?乍过不让往屋头扛呢?你们二少奶奶还等着用呢!”
听他提到二少奶奶,桔红心里突然就亮了。兴奋不已的说道:
“二少奶奶说了,周东家那里拿来好多被褥,已经足够用了,再拿来堆在屋里都弄脏了,让刘东家送来的被褥随车再带回去。只把娃娃要用的东西拿进去就成。”
“喔!你早说噻!丢脱了!我这就给他们扛回去。”
桔红刚一松手,严春种转过身朝二门走去。当他费劲的把这个沉重的大包袱扔在车上后,在车上招呼着拿东西的冷太太懵了。不解的问:
“这是干啥?扛进去又扛出来,显你有力气吗?”
严春种喘了两口粗气,等气喘均了,才唉声叹气的埋怨道:
“唉,哎哟喂!你们这是耍猴啦?一个不让往里扛,一个又要往里扛。把我都累死了,你还说风凉话。讲不讲理呀?”
“这是怎么回事?你把话说清楚。”困惑不解的看着严春种问。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要晓得怎么回事我就不来回的扛这物什儿了。累得我直喘气。”没好气的说。
“那你说,谁让你扛回来的?”
“还能有谁?巧妹子的大丫头桔红呗!”
“喔!是她!”点点头,“你在这里看着,我进去看看。过来扶我一把。”
严春种愣怔一下,忸忸怩怩的走过去,转过身,把自己的后脊梁斜斜的朝向冷太太。冷太太很是无奈,自嘲的苦笑一下,扶着他的肩膀跳下车。狠狠的剜他一眼道:
“假斯文!”
头也不回的往内院去了。严春种很不服气的大声喊道:
“啥假斯文?人家明明是真斯文嘛!人家还是童男子呢!”
冷太太扭过头看他一眼,见他像小孩子般嘟着嘴生气,很是好笑,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严春种见状,赶紧扭过头去,有几分羞涩,还要装出十分圣洁,不想看冷太太的样子。萌态十足太有趣了。
冷太太的心猛然缩紧,颤抖的心一阵悸动。腹诽道:“这么个活宝,长相也不差,对巧妹子一片情深谊重的,这么好的男人,你说那个死妹子,她怎么舍得不要?真是可惜了。痴情反被痴情磨,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难以琢磨。”
自愉自乐的笑着往内院去了。
刘松和带着稳婆来到内院。忙忙碌碌中,竟然大半天都过去了。白银月煮了一大碗合包鸡蛋端进东屋。一阵淡淡的甜香和着米酒的清香,立刻弥漫一屋。人们身不由已的看着那碗白生生飘着香气的合包蛋,一口口地往肚子里吞口水。白银月将合包蛋款款的放在桌上。热情的招呼道:
“二少奶奶!这会儿是不是疼得轻些了?先起来吃点东西吧。吃饱了生孩子才有劲。饿了有劲都使不出来,到时候干着急没办法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