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善良到也精心勤快,人还滿够义气大方。三天两头在饭店里请客喝酒,设宴款待亲朋好友。有的亲朋好友甚至带着朋友的朋友,来饭店请客吃饭,全由周善良买帐。再加上周善仁经常带些狐朋狗友到饭店大吃大喝,一钱银子都不肯掏。两个月下来,酒肉朋友结交了一大群。走到大街之上,老远就会有人叫着周老板,笑容满面的跑过来打招呼。
“唉!哈哈哈!嗬哟!周老板吗!我们几个还正打算去你店里喝酒呢。没想在这里碰见你啦!”
“哈哈哈!去吧!想吃什么随便点,这是咱自家的生意,哪还不方便?别给我省嗬。你们先去,我这里有点事,办完立马就到。”
周善良笑盈盈的送走朋友,心里那个乐,那个美。瞧见没有?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子当老板,走到哪里都风光荣耀得很,走到哪里都有热情的不得了的朋友跟他打招呼。小老板多有面子,多神气!
可是,两个月还没到头,赔得一塌糊涂,连大厨和伙计们的工钱都开不出来。只好关门大吉。这是周善良独自做的第一笔生意。
汪玉英看着这个憨厚老实的儿子,二十郎当岁,什么都做不了,心里也是着急。后来又做过卖菜蔬,卖土特产之类的生意。虽然没赚到钱,总算有个事情做,不至于每天在眼前晃来晃去的,看着心烦。直到如今,周善良基本上还没有做出过成功的生意。
父亲以期待的目光看着他,多么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拍着自己的胸脯,豪气干云的说:
“爹!您尽管放心!儿子一定把哥赔进去的糖作坊赚回来。还要做得更大,到那时,我们就不叫它糖作坊,作坊多小气。我要开个大大的糖厂。拥有上百号人,甚至更多人的大糖厂。您老人家就在家等着当老太爷,享清福吧!”
周明光抬头,看见周善良萎萎诺诺,低着个脑袋,羞愧不已,目光远远的躲避着他的视线,毫无男子气的颓废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心里那股惆怅失落的心境,简直无法形容。
再看看坐在身边的刘炳章和红鸡公二娘。无论长相、才干、气势上,他的儿子输的就不是一星半点。唉!他无可奈何的长叹一声,情不自禁在自己的脸上拍了一下,自嘲道。
“作梦!你没有养出那么有出息的儿子,怎么会有这样的作为呢?兴许我们周家就没有会经商,懂经营的种子。所以,在经营方面总是不灵光,总也做不起来。这可是祖传的,难以改变啦!唉!”
听话听声,锣鼓听音。这可是老辈人的教导。红鸡公二娘多么灵动的头脑,听周明光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立即接着话茬往下说。
“我们都知道,周老东家慈悲为怀,良善治家。儿大不由娘,他要走什么样的路,不是做父母的能左右得了。周老东家不必过份自责。”
话题一转,立即切入正题。“我们远道而来,一定得做好万全之策。要不然,空跑一趟,不仅花费金钱,这功夫就耽误不起。”
目光如炬从周善良的身上扫过,再落在周明光的身上,继续说道:
“周老东家眼前的状况,知情人都知道,哪里还用花功夫去了解。再说,我们龙凤阁跟周东家打交道也有些时日,至于糖作坊的经营,管理一定也是了解的。当然喽,做事总得有备才能无患。周老东家一定比我们这些年轻人知道的多,是不是?”
红鸡公二娘感觉她的话,在周家父子身上起了作用,看看周明光听得很认真,连周善良都竖起耳朵听的很是专注。接着说道:
“据我们了解的情况,周家的糖作坊巳经是处于破产状态,生产设施陈旧,雇佣的技师基本上都被广阳另外两家对手挖了去。周老东家的话很实在,糖作坊基本上就是一个空架子。想要再开起来,没有大几千的银子是做不到的。”
红鸡公二娘的眼神罩在周明光身上,有分析有数据的讲述着自己了解到的情况。话很切实际,没有半点花言巧语不实之词。说服力很强,听得周老东家大张着眼睛,大为吃惊的看着她。
“我们都是经商之人,情感人义先放一边不谈,单从银钱方面咱们把帐理清楚再说。眼下我要老东家拿出一万多两银子还帐,肯定是拿不出来,我的意思是用糖作坊折价抵债,过到我们刘家名下,由我们组织人马经营。”
“你……你的意思是用糖作坊抵债?”周明光眼睛瞪得溜圆,惶恐不安的问道。
周善良的身子,猛一下转了一个180度的大弯。灵睛鼓眼的看着红鸡公二娘。那目光中的惊惧比他爹有过之而无不及。
红鸡公二娘的目光同样亮闪闪的看着父子俩,坚定不移地点点头。
“难道周老东家还有选择吗?喔!还有店铺和这座住宅。细算下来这两处抵债,我可能要给你们再找回去三五百两银子,这几个银子周老东家上下十几口人可能坚持不到半年就无法生活了。”
“你这是要我们周家人的命呀!你也是身怀六甲,很快就要为人父母的人,想不到你的心肠这么歹毒凶恶,这是要赶尽杀绝呀?!”
周明光和周善良都气愤填膺的站了起来,脸色铁青,怒视着红鸡公二娘的目光,仿佛要喷出火来。语言不善的指责道。泪水涨滿眼眶,强忍着不肯让它流出来,坚持保留着男子汉的骨气和尊严。
红鸡公二娘呵呵一笑,很是洒脱的道:
“在来广阳之前,我们家老太爷就跟我说:周老东家是一个心胸开阔,处事镇定从容,很值得敬重佩服的老人。怎么,在紧要关头到少了淡定,乱了阵脚了?”
“哼哼!呵呵!老夫的家都要完了,人都活不下去了,你叫老夫如何淡定?还淡定的起来吗?”
周明光思想巳经混乱,失态得蹬足擂胸,表现出失魂落魄,疯狂无助的样子。
“可是,”红鸡公二娘故作姿态,加重语气说道。你别说,她这一手还真起作用,“可是”两个字代表一种转折,这个转折似乎又给了周家父子新的希望。父子俩脸上的表情明显的轻松下来,崩成一条直线的腰板儿也稍稍有所放松,缓缓的坐在了椅子上。红鸡公二娘的嘴角漫过一丝鄙夷的微笑。继续说道:
“我的话还没说完,周老东家就撑不住了。”
“好,好!你说,你说!把你的话说完。”口气平和了许多,没有那么浓烈的火药味了。话语之间漫出些许希望。语气生硬疏离了许多。脸上呈现出抗拒,交锋,剑拔弩张的神态。
红鸡公二娘暗自好笑,不跟他们一般见识,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说道:
“岁月甜糖作坊做为抵债物,过到刘氏宗族名下,由我来经营。首先,作坊里陈旧的设施要全部更换,重新购置先进的生产设备。例如:破碎压榨机,澄清蒸浓设备等等。”
周明光瞪大眼睛,惊诧不已的看着这个怪异的女人,心中疑团一片,腹诽道:“黄瓜刚起蒂蒂,就敢在老子面前口出狂言。设备陈旧?如今榨糖的作坊,有几家不是用这样的榨糖设备?你还能整出点什么新花样?”大脑中这么想着,眼神斜睨着二少奶奶,从中漫出鄙视的眼芒。漫不经心的问:
“原来的石碌不用了?那几头牛还用吗?”
“牛嘛?在榨糖的工序上是用不着了。不过,还可以用来耕田犁地嘛。糖作坊赚了钱可以多置些田地,耕牛啥时候都用得着。”
周明光讥笑的瞟红鸡公二娘一眼,尽量掩饰心里浓郁的惊诧。略有所思独自呢喃道:
“哦!看来那对石碌是要彻底被废弃了。想当年,老夫太祖爷爷的太祖爷爷,为了这对石碌可是费了老大的劲,从大山里买来一大块花岗岩大麻石,雇佣了好多人才弄回家。又请了专门制作石碌的老师傅,花了好几个月的人工,才一点点凿刻做成的。大一点的是公碌,大约有八百多斤;小一点的是母碌,也有六百余斤。从那时一直用到现在,大约也有一百来年了。说声不用,就废弃了。唉!可惜喽!”十分挽息痛心的样子。“这一百来年里,它为我周家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周家如今的财富都跟它有关。就这样废弃还真有点舍不得!唉!”长叹一声问道:“不用石碌不用牛,你又有什么法子,能把甘蔗棒棒里的糖水压榨出来呢?”
红鸡公二娘知道这个老奸巨滑的家伙,不是那么容易轻信别人的,何况还是她这么年轻的一个少妇,那更是人微言轻,更不会往心里去。红鸡公二娘也有自己的主意,采取避重就轻,迂回的战术,先引起他们的好奇,再进一步把自己的计划渗透进去。她不直接回答周明光的问题,而是哈哈一笑,先发制人的问道:
“哈哈哈!周老东家,我来问您。您以前的糖作坊日产量是多少?年产量呢?一年糖作坊能为周家赚多少银钱?”
红鸡公二娘双眉高挑,一脸兴奋得意的样子,幽深的眼神嘲弄的凝视着周明光。
这几年来,周老东家退居在家,对市场的发展基本一无所知。只能以当年广阳几家糖作坊的生产能力作参考。很是得意的说:
“想当年老夫管理糖作坊的时候,广阳县周围的糖作坊有六家,我们周家的糖作坊时间最长,生产量最大,赚钱当然也就最多喽。至于每天出多少糖嘛?没有细算过。但我记得有一年在近区山里收购了一批杜蔗,那个产糖量啊,简直把老夫高兴的直打翻跟头。比西蔗,艻蔗的出糖量高出差不多一倍。那一个月就出了一万五千五百多斤糖,那年的净利是八千多两纹银,八千多两哟。在那几年可是一个惊人的数字哟!整整比其他几家糖作坊的利润高出一倍!”
周明光一提起当年糖作坊的丰功伟绩,就沾沾自喜的不能自控。话也多了,精神也爽朗了,人似乎都变得精神抖擞起来。他脸上得意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全部展开,红鸡公二娘的打击又来了。简直太无情,太不够意思了!
红鸡公二娘好似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般,嘲弄的哈哈大笑起来。连刘炳章都不由得跟着她大笑不止。桔红用手帕捂着嘴偷笑。
周明光懵懂迷茫的看着他们,脸上羞色一片。脸也红了,人也懵了。怔忡的伸出大手在脑袋上揉搓一把,一副不服气,不服输的嘲笑之情露于言表。腹诽道:“笑成这样,难道还有比这更高盈利的?我还肯信?我们可是祖传多年的老字号产业哟!有几个能比?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