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板这一问到把伙计给问住了。迷迷瞪瞪的说：
“伙计没说什么事，我也没问。只是说勿必让老板一定去一趟。”
张老板心烦的回道：“晓得了，我这就过去。”
伙计转身离开，张老板吩咐卖豆腐的伙计几句，转身从月亮门出来，走出大堂，经过欢门朝对面的杂货铺过去。
杂货铺的盛掌柜气色不是很好。脸色发白，神情恍惚，眼眸中似有一些无以理喻的东西混杂其中。
张老板刚刚踏进门槛，看见柜台里安然坐着的盛掌柜，迫不急待的问：
“盛掌柜找张某何事？”
盛掌柜眼神冷漠中带着疏离，一脸无奈的朝屋里坐着的道士瞟过去，没好气的说：
“找你的不是我，是他！”
张老板心里有事，原打算快点处理了盛掌柜这里的事，赶快回家看看那娘儿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会如此惊恐慌张。所以没注意屋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当他的目光顺着盛掌柜的目光看过去时，心里乍然，“咯噔”一下漏跳半拍。盛掌柜递过一条方凳，张老板似无知觉的接过板凳，往门口一搁，迷茫惶恐的坐在了门口。连句客套话都忘了说。盛掌柜错愕的看看他。他似乎都没有反应，独自在心里琢磨。
“道士！我跟道士没打个交道呀？他怎么会来找我？没钱吃饭的话，不必找我，大堂掌柜就能做主。吃了直接走人便是。”
张老板的目光往高的抬了抬，看在了道士的脸上，惊吓的拔腿就要往外跑。一个镇定而洪亮的声音制止道：
“贫道只是相貌丑点，我这副尊容妖魅鬼怪才不敢近身呢！”
张老板转身，心里腹诽：“哟！还是个得道高人呐！连我心里想什么都能猜到。”定睛细看，好似没有刚才那么可怕了，狂跳的心也渐渐平息下来。强打精神，怯生生坐回原处，困惑不解的问：
“你到底是人还是鬼？怎么长了这么一副怕人的相貌？”张老板究竟是做事多年，见多识广，很快就把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不慌不忙的问。
中年道士也不含乎，有问必答。
“合情合理的说，贫道既不是一般人，更不是鬼。只是一名茅山派修道有成的道士。道号——通灵真人。跟钟馗一个行业，专门捉鬼降妖，伏魔除怪。你看贫道的样子跟吾的先辈是不是有点像？”
张老板定下心神，仔细观察道士的相貌。只见他鹤顶龟背，神态飘逸，气势恢宏，身型洒脱，坐在那里如铁塔般稳固。
他的脸上虽然有三倃长髯为饰，却也难掩面黑丑陋，目露凶光的天作之貌。那相貌看上去十分眼熟。幡然醒悟，这不是逢年过节各家悬于大门内外，活托托一个钟馗吗？岂止是有点像，介直就是亲兄弟一般！连妆扮都差不了多少。
张老板的心里豁然一亮，他虽然相貌丑陋，面目狰狞，却给人正气凛然，冷酷无情的印象。就像他自己所说，他往那里一站，别说妖魔鬼怪，邪魅魍魉害怕。就连普通世人也得胆战心惊的绕道而行！绝不敢靠近半分。
“对面的豆腐铺是张老板开的。”
道长说话的语气不重，听到张士郡的耳朵里，宛如棒槌擂钟，有洪钟般的感觉。
张老板的心里莫名的生起一丝恐惧，眼神中就有了彷徨和迷茫。难道刚才妻女的那番表现与这道人有关？一个道士而已，即使修道有成也是捉鬼降妖之人，与咱普通百姓有何关系？于是，不卑不亢的道：
“喔！那是张某的爱妻和两个娃娃弄的。闲来无事，在家坐的不耐烦了，正好爱妻又有那点技能，娘儿三个一商量，我多少给他们投了点银子。小打小闹，娘儿几个就做起来了，没想到还真做成了气候。竟然越做越红火了。呵呵！道师如果想吃豆腐，上前拿一方即可，保证不收道师分毫。”
道长丑陋的容颜上滑过一丝轻贱讽刺的讥笑。定睛看向张老板，只见他神情中流露出沾沾自喜的傲娇，抑制不住心头的喜悦，竟然哈哈大笑出声。眼眸中掩饰不住的得意。
“盛掌柜！麻烦你到对面为贫道叫一份阳春面。都快晌午了，贫道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呢。”
“唉！辣多辣少？”
“不多不少，青菜要多一点。”
“好喽！”
盛掌柜二话不说，转身走出店铺，直接奔聚仙楼而去。张老板的话追在他身后传了过来。
“告诉陆掌柜再炒几个拿手小菜，帐计我名下。”
“晓得了！张老板尽管放心。”
盛掌柜高高兴兴的奔聚仙楼过去。他心里明镜儿似的。这个道法高深的道长，非江湖上招摇撞骗之败类。一定是洞悉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而这件事又十分的诡异神秘，不想让他知道，借故把他打发支开而已。
看着盛掌柜远去的背影，道长的眸底有隐隐的凛冽之光汹涌。全身萦绕的寒冰之气渐浓，眼眸中漫出狠厉诀绝的肃杀之气。张士郡看在眼里，疑云顿生，诚惶诚恐不敢与道长对视。半晌一声不吭，等着道长出招。
“你这个老婆的情况能与贫道说说吗？”
说说就说说，有什么了不起？再说呢，秋山花和二个娃娃，那是经小蔡花同意，我远行好几百里路，在众目睽睽之下接来的。并且在县城已经生活了一年有余。仅仅卖豆腐都有一年多了。中阳县城吃过娘儿三个做的豆腐的人，全部算来也有近六七万人次。大家都可以见证不是？心意已决，不慌不忙的说：
“我家原来是湘西土家族地区的。但我和爱妻都是地道的汉人。十多年前我和爱妻结为夫妇，第二年生了大儿子，过了二年又生了一个女儿。女儿四岁半儿子六岁多那年，家乡蚱蜢成灾，一群一群的蚱蜢飞来，只听得空中‘嗡嗡嗡！’一阵轰鸣，如乌云压顶，整个天空黑压压的一片。又像雹子般砸在庄稼地里，铺头盖脑一大片。只听得‘沙沙沙’咬食庄稼的声音，不到一袋烟的功夫，一大片庄稼全部剩下光秃秃的枝干，这一年基本上绝收。实在活不下去了，山花劝我出外讨生活。我忍饥挨饿来到中阳城，是蔡老板收留了我。后来蔡老板成了我的岳父……”
“你的大老婆又是怎么来到县城的呢？”
“喔！岳父死后，小蔡花也病了，家里缺少人手，小蔡花提议，让我回家乡把他们接来的。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道长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诡异的目光从他的身上划过。莫名的心慌恐惧袭上心头，张士郡刹那间面白如纸。
“你回到乡下的家里有没有发现或发生过不寻常的事？就是跟以前不太一样的事？”道长提醒提示的再问。
张士郡心底慌乱，表面上还要把男子汉的气势做足。佯装镇定，疑惑不解的看着道长问：
“道师什么意思？张某不甚理解。”
张士郡的一点小伎俩，不用看就已经明白了。道长淡然一笑，郑重其事的说：
“你想活命，就把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出来，看贫道能否帮到你。你要是……”自寻死路，贫道与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一听这话，张士郡的脸顿时煞白毫无人色。身子筛糠似的哆嗦起来。眼神惊恐万状的看着道长。说话的音调都失了人腔。
“道……道长，什……什么意思？难道……”
他不敢往下想，更不敢往下说。瞠目结舌的注视着道长。
“贫道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观察了解一些事情。在此事没有明朗之前，张老板也要若无其事，一如既往，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切不可打草惊蛇。”道长顿了顿，继续说道：“现在贫道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别的不要多想多问多说。说说你回乡的情况吧！”
只在瞬间，张士郡像变了个人似的，温顺的像只小猫。刚才的狂妄得意一扫而光。眼神滿満都是恐惧和焦虑，还有痛苦哀求的期待。
“我回到乡下，统共就住了二天，这二天就是让她们收拾东西好赶路。家贫如洗，四壁皆空，哪里还有什么东西好收拾。山花和娃娃们的破衣烂衫全不要了。他们穿的戴的全是我带回去的衣裳。吃的也是我带回去的食物。喝的是河里的山泉水。第三天一早我们就起程了。在这二天里没发现或发生不同寻常的事呀？”
低头沉思，自言自语。“回到家里的吊角楼最初感觉有点阴森的瘆的慌。山花的眼神偶然有点怪怪的。我想兴许在城里热闹的环境习惯了，猛然回到山沟沟里，寂寞冷清有点不适应了。再说，我这一走就是十年。山花在家要带两个娃娃，还要种地实属不易。眼眸中有点恨意怨气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因此，并没再意。”一边回忆一边说。
“其他不同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呀？”
“其他不同的事？”若有所思的注视着道长。
“喔！我感觉奇怪的是娃娃们都长大了，十年呀，娃娃们肯定会有变化的。而且又漂亮又康健，我这心里呀，又是感激又是难过，还有一些愧疚。直感到愧对山花。发誓今后一定要对山花好。”顿了顿，怪异的目光看着道长说：“感觉特别吃惊的是，经过十年艰难的苦日子，山花不仅把孩子们拉扯长大了，她自己还一点都没变老变丑。看上去比十年前还水淋漂亮了。这有点出乎意料。其实我在心里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想着山花一定变得又老又丑又土。自己在心里一次一次的告诫自己，无论她有多老多丑多土，她都是我张士郡的女人，我一定要善待她，一定要对她好，弥补这十年来的亏欠。”
心里越想越觉得奇怪，言不由衷的继续说道：。“原来我还特别的高兴，认为是老天厚待我？十年回家后，老婆不但没变老变丑，反而更加年轻漂亮了。刚才你见过她了吗？是不是感觉她根本不像三十五六的人。到跟我闺女有得一拼。”
看着张老板坦诚相告，一番真情流露的样子。道长心有不忍，不想把真实情况告诉他。他这么滿足，这么幸福，这么爱他的妻儿。如果把真实的情况告诉他，他会怎样？是不是太残忍太残酷太打击了？
道长踟躇犹豫着，在心里衡量着用什么办法，可以让张老板少受打击和伤害。这件事不仅仅对张家是一场劫难，对整个中阳城，甚至更远更多的人们都是一场灾难。于是，迂回试探的问：
“近年来，咱们中阳城里发没发生过什么诡异离奇的事情呢？”
“嗯？发生过！”十分肯定的说：“听别人说，这周围人家圈养的鸡鸭鹅之类的扁毛家禽，时有莫名其妙就丢失的事情发生。还不止一家，好像只要是喂养这些的家庭都出现过这样的事。吓得人们都不敢喂鸡养鸭养鹅了。”沉默片刻继续说：“更蹊跷的有几家二三岁的娃娃，也是好好的就找不到了，还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说这事怪不怪？”
眼眸中有同情有痛惜还有惆怅流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