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竺乙来到了后宫之中,眼瞧见一路上莺莺燕燕,公孙树目不斜视,没起半点波澜。
毕竟他之前也住在姜国王宫之中,这些庸脂俗粉都是看惯了的,这些天天天看着国色天香的玄九,确实对这些没有多大的看法。
“公孙稍待。”
穿门过院,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一座宫殿前,竺乙回身示意公孙树留在门口稍候,然后自己走向前去。
守在门口的两个宫女见是竺乙,恭恭敬敬地向他躬身行了一礼。
“夫人在里面吗?”
“竺乙大人,容我进去向夫人请示。”
宫女对竺乙福了一礼,然后轻轻地推开门进去了。
公孙树从外面只看到一片帘幕正挡在门口,让外面的人瞧不见里面的情形。透过宫女打开的门缝,公孙树只是隐隐约约看见帘幕上点图样并非是常见的凤凰,而是一只狐狸。只是宫女仅仅稍稍开了点缝,便又马上关上了,公孙树看得也不太真切。
等了不知道多久,眼看着日头更高,快要到午时了,宫门这才又开了,那宫女对竺乙一福:
“夫人已经在里面等着了。竺乙大人带着人进去吧。”
“好。公孙且跟上吧。”
看着竺乙回身对他示意,公孙树也略一点头便跟了上去。走进了宫门,公孙树又细细看了这帘幕,却见这帘色泽鲜艳,浑然一体,是一整片上好的齐纨做成,其上的狐狸图样惟妙惟肖,如若有神,这却是姜国绣女所织,实乃人间少有的珍品。
随着竺乙向内走去,只见得这芮姬夫人的寝宫金玉满堂,各处珠光宝气,这边是昆仑的宝玉,那边是随国的神珠,前面是檀木做成的几案,后面是朱漆绘制的陶器。而一位雍容华贵的美妇高坐殿上,旁边一位钟灵毓秀、模样乖巧的小孩,却正是之前见过的公子荼。
“夫人,公孙树带到了。”
“好,竺乙你候着吧。”
“见过芮姬夫人,见过荼公子。”
见到芮姬的一瞬间,公孙树竟有一点小小的失神:只见她面若桃花,眉眼细长,身姿绰约,一身贵气逼人,偏偏又带一点儿成熟的妩媚,竟是比之玄九也分毫不差,相较于还未有长开的龙葵更是远远胜出。
微微一定神,公孙树才发现自己直直地盯着芮姬,躁得他满脸通红,慌忙低下头向芮姬行礼。
芮姬坐在上首,眼看着一个翩翩少年跟在竺乙的身后走了进来,本来之前听闻他诽谤杵臼,对他多有不满之意,只是看他如此模样,心中的十分不满便去了五分。如今看着他这个样子,芮姬只觉得他羞涩可爱,剩下的五分也去了,在上首哈哈大笑:
“哈哈……你、你就坐在……这边吧。”
强忍着她才说完这句话,手指还忍不住在空中乱抖,好容易才指了个方向。
公孙树听闻芮姬的笑声更是躁得不敢抬头,余光看到芮姬指的那处几案,连趋步过去坐了下来。勉强忍住心中羞意,公孙树便闻道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芳香的油脂味,他动了动鼻子,只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他不由抬头一望,正看见旁边静静燃烧的灯火,心中一道亮光闪过,差点就大叫了出来:
“人鱼膏!”
他大吃一惊,忍不住左顾右盼,只见这寝宫内四周点了十二座烛灯,看火焰色泽,和他旁边无二,想来俱是用的人鱼膏为油。想到这里,他心下暗叹:
“想不到这芮姬夫人如此豪奢,杵臼如此宠爱这位芮姬夫人。”
这人鱼膏是用渤海中的妖类人鱼身上的油脂做成的凝膏,用来做灯油可以让烛火逾千年而不灭,而且还会发散出淡淡的清香,故而为各国达官贵人所推崇。
而人鱼却是渤海、东海中的妖物,大者长五六尺,状如人,眉目、口鼻、手爪、头皆为美丽女子,无不具足。皮肉白如玉,无鳞,有细毛,五色轻软,长一二寸。发如马尾,长五六尺。阴形与丈夫女子无异,临海鳏寡多取得,养之于池沼。
正是因为人鱼本是妖类,还在渤海之中,没有人能狩猎捕捉他们,只有海边的渔民偶尔才会捡到他们的尸体,而一具尸体上的油脂做成的油膏只有小小的一盒,故而人间所有的人鱼膏极为稀少,虽万金难得一盒。姜王也只有祖上留下的一盒人鱼膏,平日里都舍不得用,只在大殿上点了两盏烛火。
而仅仅是在芮姬的寝宫中便点燃了十二盏人鱼膏做灯油的烛火,这足可以看出杵臼对芮姬的喜爱以及齐国的豪奢了。
坐在上首的芮姬看到他这幅模样,心下又笑了一分:
“果然是个小国来的土包子,这些东西都没见过。”
“姜树、姜树,又见面了。”
坐在她旁边的公子荼却急不可耐地开口对公孙树叫到。
“是啊,又见面了,公子殿下。”
“阿荼,你就这么着急吗?让我先和公孙说说话,以后他就是你的老师了,有的是说话的时间。”
“嗯?”
听闻芮姬的话,公孙树却惊得连忙抬起了头,向她看去,却见她笑眼盈盈,公孙树的心头又是一荡,又慌地立刻低头,沉声问道:
“夫人,在下学识浅薄,如何能做公子的老师?夫人莫不是说笑吧。”
“哈,我还是给公孙说说吧。阿荼已经有两个老师了,昔日贤相晏婴之子,上大夫晏圉和上大夫弦施教授他学问,这个却是不用公孙费心了。我请公孙来是想让公孙教导阿荼武艺,平日里也能强身健体,免教人看轻了些。”
“夫人,在下武艺平平,不过微末之技,何德何能能教导公子呢?万望夫人仔细考虑,莫失了计较,让公子在逼人这里蒙昧了天资。”
“哈哈,若是公孙的武艺都只是微末之技,那被公孙打败了的国相子国书,岂不是连微末之技都不如啰?我是知道国书的武艺的,公孙既然能打败国书,武艺定然不差,还是切莫谦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