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晚风渐起,吹动了树梢浮动,簌簌作响。
玄九一个人坐在庭院里,从桌子上捻起一块烤肉,放入嘴里吃了,眼睛轻轻地眯气,快活极了。她本身已是仙神,身体已是无垢之体,因此没有半点油腻留在她的手上、嘴边。
从前在天上的时候,她从自己的府邸走到天阁,又从天阁走到神树,然后沿着一座座宫殿来到天门,接着走到神魔之井旁坐下,整个天界都是安静的。她看天界冷冷清清,而看天界的她在其他仙神的眼中,也如冷冷清清的天界一般,高高在上,可远观不可亵渎焉。
那个时候她上感天道,一颗冰心自成,因此即使天界冷冷清清她也不感到寂寞,来神魔之井旁边,也只是防备魔界的侵袭。
来到了人间之后,感受到人间的烟火之气,她自己也动了几分他念,在公孙树出去之后,常常自己也出门去逛逛,看看这大变模样的人间,尝了尝人间这些年在吃食上搞出的一些新花样。
像路边猎人做的肉炙、村妇们做的果糕、以及杨国那边传过来的捣珍都是极美味的食物,从前上感天心的她或许会对此不屑一顾,如今到了人间多了几分烟火气的她却吃的津津有味。
别说,虽然这些食物不及天界神物灵气十足,可是却比天界神物的千篇一律多了几分肆意生长的多姿多彩,让玄九体会到了一些不一样的感受。
前些日子,她感觉天道运转晦涩,人间恐有灾祸发生,于是封印了自身大部分的神力,下凡来探查一番。没想到她刚刚进入人间,就发现了一个熟悉的气息,忍不住探查了一番,就看见了即将被狗妖啖食的公孙树。
本来,人杀妖、妖杀人,这些事情她见的多了,以前和人族一起对抗兽族、鬼族的时候,她可能会去帮助人族,只是后来人族和他们翻了脸,把他们赶到了天界上,她虽然上感天心,知道这是天数运转,自然之理,却从此对此看淡了许多。
只是,在这个人身上,她感受到了很熟悉的气息,不是一股而是两股。况且,那狗妖还对她口出狂言,自然就被她打杀了,骨灰都给扬了。
到底是把公孙树救了下来,掐指一算,他竟然是被贬下天的飞蓬将军的转世的从弟。只是另一缕熟悉的气息,她却没算出了。
老实说,玄九和飞蓬的关系并不怎么好。毕竟之前神、人联军,共抗兽族的时候,总会有神或人说自己仗着天帝之女的身份,摘了飞蓬的桃子,抢了他的功劳。听到这些传言,玄九总会冷冷一笑,明明是飞蓬自己不顾大义,因为和重楼之间的情谊放走了重楼,所以被治罪夺了联军统帅的职位。而且玄九自身也有点看不惯飞蓬的性子,前面私放重楼不说,后来镇守神魔之井的时候,还和重楼私下约斗,忘记了自身职责,导致魔界趁虚而入,攻入了天界之门。
因此知道公孙树是飞蓬转世的从弟之后,玄九本想一走了之,可是忽然心血来潮,感觉公孙树和这一次的人间灾劫有着冥冥之中的联系,可是她掐指一算,却如雾里看花一般,只看到了模模糊糊的联系,别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封闭了太多神力灵识,所以推演之力大降了吗?”
眼看着是这种结果,玄九瞟了一眼被冰封的公孙树,皱了皱眉。她本来国色天香,威严暗藏,这一皱眉便让整个山谷都暗淡了几分。
她到底是下凡来处理这一次的人间灾祸的,眼看着有灾劫的线索,便随便找了个理由便跟上了公孙树,只是没想到这个凡人脸皮这么厚,直接让她带着自己飞到了临淄城。
人间,和以前的时候大不相同了。
看到了气势磅礴的临淄城,玄九便有了这样的想法,后来在临淄城中转了一会儿,这种想法就更深了。
眼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似乎人间更加喧嚣了许多,可是,她仔细看了看众人的神色,却见愁苦的多,欢乐多少。
以前和人族一起抵抗兽族的时候,人间还少有城池,即使是天下最大的城池,天帝陛下修建的陈都,也比不上眼前的临淄城。
而且,那个时候的人族,虽然弱小,却包含着昂扬向上的气象。他们昂扬不屈,即使面对凶残的兽族也不会投降,他们忍辱负重,面对神族也会挥刀。他们总是在为自己的生存奋进着,让有些不喜欢他们的玄九也不得不佩服。
而在临淄城中的众人,却没有了那种精神,面露疾苦的人,死气沉沉,毫无斗志,神色欢欣的人,五毒俱全,贪嗔痴慢。
她有些疑惑这么多年过去了,人族究竟是怎么了,然后便听说了齐侯杵臼的事迹,直把她听得目瞪口呆,火冒三丈。
虽然轩辕是个小人,和少昊一起,带着人族背叛了神族,对神族反戈一击,可是他们确确实实爱民如子,而且治理人族蒸蒸日上,也能带着人族反抗兽族,虽然不爽他们反戈,却不得不佩服他们的德行和谋略,杵臼这种人却是何功何德,如此残暴不仁,也能成为一方人族领袖?
她听到杵臼这些荒唐事只觉得内心似乎有一股火气,闷在心里也发不出去,打败了神的人,他们的后人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这让身为神的她如何不气恼?
正好有个凡人挑衅,她正想教训教训这个人,没想到公孙树竟然护在了她的身前。
然后公孙树便和那人打了起来,他们之间的打斗却把玄九看得直笑,一个个都是花拳绣腿,公孙树还想着保护她?
眼看着公孙树渐渐不低,虽然他有些不自量力,到底是为了保护她,玄九便也承了这情,暗自传音把“人剑合一”之术教给了公孙树,帮助他打败了对方,算是回了公孙树的善意。
公孙树这人倒也有些奇怪。
玄九感觉公孙树和其他人很不一样,和以前她认识的那些人族也不一样,和他们这些神更不一样。
他是个没什么尊卑观念的人。
如果是其他人看见了她这样的仙神,总要唯唯诺诺,恭敬有加,他却似乎只是敬重她的实力,更有些敬而远之的态度,稍稍让她有些不喜。他去面见杵臼的时候,暗中观察的她也发现,公孙树似乎对所有人都这样。他对他周围的所有人都有着一种疏离的态度,他很淡漠。
可是明明是她惹出来的风波,公孙树却仍然挺身而出护在了她的面前。让人实在搞不懂他究竟是一个热心还是淡漠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