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
那老妇被纥齐一顶,一屁股坐在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根本没有听见纥齐在说些什么。
“老婆子,外面是什么人呐?”
这时,屋内又传出一声中气不足的老叟的声音。老妇听了,看着彪悍的纥齐却呐呐不敢言,哆哆嗦嗦地坐在地上。
不多时,从里厅转入一个老叟,边走边问:
“老婆子,你怎么不回话啊?你在搞什么东西?你怎么躺地上啊……啊!有贼人!”
说到一半,老叟走到了门前,正看到瘫坐在地的老妇和支着门,凶神恶煞的纥齐,一下子便惊叫了起来,扶着老妇的肩膀也瘫倒在地。
“纥齐,不得无礼。别把老丈、老母惊出了什么毛病来。”
这时,在村口久候纥齐不归的公孙树等得不耐烦了,便下车走进了村里,正看见纥齐挡在一户人家门前。还没走进,便听到了一位老人的惊叫声,公孙树连忙走进一看,只见一对老夫妇正坐在地上,无助地依偎在一起,仰面对着纥齐。
“诺,殿下。”纥齐听到公孙树的话,连忙收回支着房门的手,回头向公孙树抱拳称诺。
“老丈、老母,且起来说话。我们并非什么强人,而是从姜国而来,前往临淄朝聘的使团。因为山中雾气,迷了道路,希望到你们这里借宿一晚。不知老丈你们能否行个方便?”
公孙树看着仍然战战兢兢,抱在一起的老夫妇,向他们略作一揖,轻声问道。
老妇战战兢兢,头不敢抬,并不答话。老丈兢兢战战,仰头视之,只见来人年岁尚轻,尚有几分稚气,头上带有一顶玉冠,插一支玉钗,面如冠玉,面容却在黑暗中看得不甚分明;一身玄底赤边的长袍隐没在夜色中,上面有金色黻纹,若隐若现;腰间挂在两枚玉珏,时而发出撞击的清鸣之声;脚上穿的是玄面黄边的云履:一身看下来,端是尊贵无双,不似旁边站着的那个侍卫那样凶神恶煞。
老丈把公孙树一身看了下来,觉得此人确实风姿绰约,也显得十分和气,不似什么占山为王的山大王,可心中还是没什么着落,一脸犹犹豫豫地看着公孙树,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话。
“我家君子是姜国公孙,姜王的从子,岂会欺蒙与你?有什么话快点说出来。”
纥齐却等得不耐烦了。
“家里实在没什么地方招待的,只有一间柴房,不知君子是否住的惯?”
“我家君子岂能住在这种地方?还不赶紧把你们住的地方收拾出来,让我家公子将就一晚。”听到老叟的话,公孙树还在那里思索着,跟在他旁边一起过来的昃野却惊地大叫起来,又把那对老夫妇吓得哆哆嗦嗦,抖了起来。
“怎可屈主而就客?我今晚就在柴房里休息了。老丈,却是麻烦了。”公孙树对昃野一摆手,止住了他想要说的话,又和颜悦色地对老叟说着。
“不麻烦,不麻烦。”老叟连连摆手。这时他才敢起身,拉着老妇一起站了起来,就去柴房收拾去了。
“你叫其他人也进村来吧,把车停在老丈家的庭院外,今晚你们就在院子里扎个营将就一晚吧。叫他们不要惊扰了主人家。”公孙树回身对纥齐吩咐。
“诺,殿下。”纥齐领命称诺,便回到村口招呼众人去了。
不久,众人都收拾妥当,在庭院里铺好坐席,又去找老丈要了些许木材,拿出烹食的金鼎,放在庭院里,煮起肉来。
不一会儿,肉香弥漫,昃野从中拿出一块肉,放在一个木桌上,细细切好,呈到了公孙树的面前,然后其他人也纷纷上前,捞出肉分好,到自己坐席上吃了起来。他们本来就劳累了一天,在山中走了半响却找不得出路,这会儿才能坐下来吃点东西,一时间大家都狼吞虎咽,公孙树也吃得很香。
这时,纥齐却厉呵道:
“你在那里窥伺什么?”
公孙树回头看去,却是那老妇捧着什么东西,佝偻着站在那里,畏畏缩缩地看着他们狼吞虎咽地吃着东西,一副欲前又止的模样,不知道要干什么。
听到纥齐的呵斥声,老妇身子一抖,两眼拼命地睁大,脸色发白,不能张口。
“别吓着老人家来。”公孙树对纥齐轻呵,又转头对老妇细语:“老母,你这是?”
“啊……大人,我……这里有些薄酒,想奉给……贵人助兴。”听到公孙树的安抚,老母才稍稍平静下来,勉强应声。
“哦?山中亦有酒乎?”公孙树却有点好奇,山里难种粮食,也会拿来泡酒吗?
“却是外子上山,见群猴外出,从猴窟里搬回来的猴儿酒。”老妇听了,抿抿嘴,眯着眼答应道。
“啊!老丈却有如此运道,只是,”听闻是猴儿酒,公孙树讶然,“如此珍酒,老丈必然也是喜欢的,却不好夺人所爱。”
“不碍事,不碍事,外子当日得之颇丰,今日与了贵人两坛,家中还有一缸勒。”听公孙树如此和颜悦色,老妇也放松下来,轻轻松松地说到。
“那我们便却之不恭了。昃野,你去把猴儿酒去来,给我倒满一杯,剩下的你们自己分了吧。”沉吟片刻,公孙树觉得却是不好弗了主人家好意,况且他也早对猴儿酒有所听闻,今日得遇,便品尝一番。
“诺,谢殿下赐酒。”昃野领了命,便过去取了酒来。
“老妇,你们为何在山里居住?这里地贫物穷,却不是好生活的去处。”看着昃野手中酒坛口一条水链倾泻而出,落入自己杯中,公孙树却有些好奇地询问老妇。
老妇脸色一苦:
“去年栾氏作乱,国君军队攻伐栾氏,栾氏不敌。我等俱是栾氏领下国人,恐栾氏为国君所破后,罹获炎昆之难,便一起逃到山里来。”
“哦,原来如此。”公孙树听了,拿起手中酒杯,细品之,只觉入甘霖入喉,大赞:“果真好酒!”
“贵人喜欢就好。”老妇呵呵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