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宋俊瑞
我站在天堂向你俯身凝望，
就像你凝望我一样略带忧伤。
假如有一天我们不在一起了，也要像在一起一样。
等有一天
文/宋俊瑞 图／宋俊瑞
宋俊瑞
《萌芽》超人气作者 2008年2月“萌芽之星”
五月的天气已经酷热难耐，太阳的光芒射到地面上都会溅起一大片让人头晕目眩的火花。学校的篮球赛在这个时候拉开帷幕。篮球场和足球场上总是会有比较大的概率发现令人心动的帅气男生，所以花痴们也和运动员一起做足了赛前准备，她们成群结队地买来了遮阳伞和防晒霜，为了收获爱情准备和太阳大干一场。
澄阳接到通知，他所在的队伍下午三点有比赛。中午小睡了一会儿，下午精神抖擞地出现在篮球场上，阳光落在他身上似乎就不那么恼人了，反倒映照得他更加健康明朗。
篮球场上早已聚集了一堆花痴，她们的消息倒也很灵敏，第一时间掌握了澄阳的出场信息，占据了最佳的观看位置。不是为了观看篮球，是为了观看澄阳。对于她们而言，篮球赛唯一能令人激动的只是最后那一对数字比分，其他的时间，只要死死盯着澄阳看，就对得起自己白白晒这一下午的太阳了。
比赛前五分钟的时候，澄阳和他的队友出现在篮球场上，那群花痴霎时沸腾起来，欢呼着澄阳的名字，跳跃着。也难怪，像澄阳这样的男生，身高一米八五的篮球队员，身材好得不得了，浓眉大眼，一头清爽的短发根根直竖，像极了灌篮高手里的流川枫。更何况，他到现在还没有女朋友，这是多么激动人心多么让人蠢蠢欲动的好消息啊。
队友拍拍澄阳的肩膀说，我就愿意和你一组，借佛沾光，每次都有免费的美女拉拉队，想不赢都难啊，哈哈。澄阳不好意思地笑笑。
这场比赛打得似乎有些艰难，尽管花痴们不停地尖叫着澄阳的名字，直到缺氧头晕，但是澄阳球队的比分始终赶不上另一支球队，总是差两分，追平了又被落下。澄阳也是急得口干舌燥，好不容易抓到休息的间隙走到一旁找水喝。
比赛前准备了一大堆矿泉水，放在篮球架子后面。那里是一块最不好的观看场地，只能看见球员在中场传球或者僵持，最刺激最精彩的进球瞬间一个都看不到，所以一般时候很少有人会站在那里看比赛。澄阳走过去的时候，看见一个女生站在那儿，她不像其他人一样高举遮阳伞，脸上涂了厚厚的粉白粉白的防晒霜，她只是戴着一顶轻巧的凉帽，帽子遮住了她的额头，这让她看人的时候需要微微仰起脸，也扬起了她好看的下巴。浅紫色的百褶裙衬着她白皙的皮肤，锋利的阳光落上去也变得温柔流转。
地上只剩下一些空的塑料瓶子了，澄阳在里面翻了半天也没找到一瓶有水的。他皱了皱眉头，使劲咽下一口唾沫，嗓子干涩得有些疼痛。
女生这时候伸手递过来一瓶水，说，你喝这个吧，我还没有开封。
澄阳冲她点点头，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想着先喝了水，让嗓子舒服一些再向她道谢。他举起瓶子一饮而尽，正畅快淋漓的时候发现女生已经掉转头离开了。澄阳想要追上去说谢谢，这时队友在身后叫道，澄阳你干吗呢，马上就要开始了，快点回来。
最后一小节的比赛，澄阳似乎比刚上场的时候还精力充沛，连投连进，一点儿没有疲倦的样子，整支队伍都被他带得情绪高涨。比赛结束前的最后几秒钟，澄阳拿到球跳起，篮球在阳光下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三分。欢呼声鼓掌声和尖叫声四起。
晚上大家聚到一起庆祝比赛胜利。同班的新浩说，你们看见那位美女了吗，她今天在球场附近路过了，可惜我没找着时间和她说话，唉，真是可惜了这难得的好机会，不知她看到我漂亮的进球了没。说完他扬起手做了个投篮的动作。
旁边有人说，我也看见了，她还给澄阳递水呢，不会也是澄阳的球迷吧？
新浩搭上澄阳的肩膀开玩笑地说，澄阳，那可是哥们儿先看上的，你的追求者那么多，可不许占着我这个啊？
哪儿能啊！我都不认识人家。澄阳笑着说。
又过了几天，澄阳和新浩一起在学校里闲逛的时候碰巧遇见了那位女生。她手里捧着两本书走在路上，眼睑低垂着看着地面，像是不想看见谁，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们冲她打招呼，她抬起头看看，认出了澄阳，她冲着他们微笑，表情恬静得好像纯洁的婴儿一般。新浩从背后把澄阳推到前面，澄阳挠挠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说谢谢她那天把自己的水给他喝。她笑笑说不客气。
她说还有事要先走，新浩在一旁连忙自报了家门，然后问道，美女交个朋友吧，你叫什么名字？
她这才想到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说，我是六班的柳雨。说话的时候看了澄阳一眼，说完低下头像刚才那个样子走了过去。
事后澄阳问新浩为什么当时不和人家表白，说喜欢她，干吗要把我推到前线作挡箭牌。新浩说，我一看见她就紧张就呼吸困难，连话都说不出口，鼓起勇气问了个名字已经让我的心跳都快停了，衣服在后背上都给汗湿透了。我看她对你还蛮有好感的，不如你先帮我稳住她，等我知道了她的兴趣爱好，再一步一步地接近她讨好她，展开猛烈的攻势。
这个夏天到来的时候，柳雨的心里总是有一个声音在悄悄地说，找个人陪伴吧，一个人总是太过孤单了，心里一直都是阴雨连绵，寂寞的青苔一层比一层葱翠。或许这和恋爱无关，只是需要一点别人给的力量，因为早就习惯了有人陪的日子。
每天早晨出门的时候，她就要用力把这个声音压下去，打开门看见阳光，看见生机盎然的树木花草和靓丽光鲜的人群，心里会舒服很多，也感到有力量很多。可是一到晚上自己独处的时间，就像是三魂被抽掉了两个那么空洞和恍惚。
肖铭离开有一年的时间了，后来才慢慢地发觉，原来自己从他走后始终处于一种巨大的不习惯当中，只是之前痛得麻木了，没有察觉出来。
刚刚过去的冬天里，所有的人都穿着厚重的棉衣，还有帽子围巾和口罩，像把自己裹进一只厚厚的茧里，笨重却安全。柳雨是最后一个脱下羽绒衣摘下口罩的，她不想让别人看见她写在脸上的忧伤，因为即使他们知道了她过得并不好，也没有办法帮助她。只有慢慢地听从时间的安排，让肖铭的声音和样貌从脑海里一点一点地消失不见，然后她就会好起来。
许多不知情的朋友遇见柳雨的时候还会问，怎么你没有和肖铭在一起呀？柳雨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耸耸肩，说他转学到外地去了，已经走了快一年了。那样子像是很随便地在谈起一个普通的同学或是险些想不起来的旧邻居。那些人尴尬地说着抱歉，柳雨回敬给他们若无其事的洒脱。
冬天过去了，春天里还零星有少数的人向她问起肖铭，然后夏天到了，学校里勾肩搭背卿卿我我的恋人突然多起来，像是雨后的春笋一茬接着一茬，一茬比一茬鲜亮茁壮。柳雨平时独自散步的那条小路上再也不够幽静，人来人往，所有的石椅石凳都成了他们谈情说爱的据点。柳雨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了。
阳光越来越明亮，所有的寂寞和忧郁无处可藏，一切都直白地暴露在夏天明亮的光线和嘹亮的蝉鸣中。
柳雨和肖铭从小一起长到大，谁也没有表白过什么，就自然而然地牵起了手走在回家的路上。这样的感情是多么难得啊，每个人一辈子只可能遇到一次，因为人生不可以重来。只是当幸福像空气一样包围在四周的时候，我们只知道享受欢乐的时光，不明白当它失去之后会留下多么疼痛的伤口。
在临走之前，肖铭说了句令人心碎的话。那天他拉着柳雨的手来到楼顶的阳台上，他们坐在很靠近栏杆的地方，让迎面而来的风飘扬起他们的衣角和头发。肖铭说，我就要离开这里了，唯一很可惜的一件事就是没来得及向邻班的那个女生表白，我暗恋她很久了，呵呵。
柳雨的心里猛地一震，她拉着肖铭的胳膊使他面对着她，疑惑地问，那我呢？
你呀，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肖铭的微笑依旧那么好看。
后来柳雨在辗转反侧的夜晚圆睁着眼睛，流着泪长久地回味着这句话。朋友？你为了保护我而让疾驰而过的摩托车严重地撞伤了小腿，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你在微醺的夜色里轻吻我的额头，说每一天都要看到我的样子，直到八十岁。难道，我只是你的朋友吗？
柳雨摩挲着自己的手，它在肖铭温暖的掌心里走过冬走过夏，从肉肉的笨拙的出落成纤细的灵巧的。原来，我只是你的朋友啊！
还记得自己最后也给了肖铭一句很重的话。肖铭，你永远都不会懂得，我们分开了，你失去了什么，而我又失去了什么。
肖铭走后，柳雨告诫自己不能总是生活在假想的世界里，虚构情节的人最终收获的只有痛和泪。她收起了所有与肖铭有关的东西，把它们装在一个箱子里锁到柜子的底层。她找很多的事情来做，貌似匆匆忙忙，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的。
日子像白开水一样慢慢地蒸发，没有一点声息，也不留一点痕迹。
渐渐地柳雨可以很安静地读书了，很安静地写字，夜晚很安静地入睡早晨很安静地醒来。很少做梦也很少哭泣了。
一年多的时间她似乎什么也没做，只是学着遗忘学着习惯一个人生活。
时间和空间有着最强大的力量，柳雨一直都坚信，这种力量可以摧毁最坚固的城墙消灭最顽强的生命。感情的事显得微不足道，随着时光的流逝终会慢慢淡去。
篮球赛的那天，柳雨只是恰巧经过那里。她听到人群里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叫着一个人的名字。柳雨绕到篮球架后面的地方，这里人比较少，一大片开阔的视野。然后她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肖铭。他正在球场上来回奔跑着，柳雨只能看见他的一个侧面，线条分明的脸庞，清爽的短发，真的是肖铭。
等他突然转身的时候，柳雨看见了他的正面，那不是肖铭。她并不认识他，这让她虽然站在炽烈的阳光下，却有一种被冰水浇到透心凉的感觉。再仔细看，他却奔跑着向这边过来，柳雨一时间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男生在地上的空瓶子堆里翻了一通，毫无收获，柳雨这才明白过来他是在找水喝，于是就把自己的水递给他，然后转身离开了。
接下来总是有意无意地碰到他，知道了他的名字，澄阳。
柳雨的中午饭没了着落，出了学校的大门口右拐，慢慢踱着步子，想着去附近的肯德基去解决。以前尽管肖铭总是说吃这些东西对身体健康没有好处，但她还是经受不住薯条和可乐的诱惑。现在没有人再在耳边叮嘱这些话了，柳雨反而对那些钟爱的小食品失去了兴趣，偶尔地去一次，也只是对某些快乐时光的怀念吧。
柳雨戴着那顶遮阳的凉帽。已经有多久，这条路上再也没有谁等着谁了，可以低着头走路，专心地踢着脚下的小石子，不用担心会错过谁的呼唤。就是那顶凉帽，让澄阳在很远的后面一眼就认出了柳雨。
澄阳的自行车在柳雨的身旁吱的一声刹住了。他说，柳雨同学，你走这么快干什么去？
柳雨也认出了他，哦，澄阳是吧？我是要找个地方去吃午饭。
我还欠你一瓶水呢，今天还你一顿饭吧，上车。澄阳扬手示意柳雨坐在他的车后座上。柳雨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就坐在了后面。或许她是很愿意和澄阳在一起的，他很活泼快乐，很阳光明媚，可以帮柳雨驱走心里的一片阴云，让她想唱歌。
自从肖铭走了以后，柳雨还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吃饭的时候，澄阳海阔天空地谈论着，仿佛他和柳雨已经很熟了。他问柳雨平时都喜欢吃什么，喜欢听谁的音乐，喜欢看什么书。柳雨微笑着一一作答，那一刻她似乎觉得她知道谁可以帮助她摆脱这个寂寞的夏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