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男孩走到了她的身旁,胸膛中被划开了一个口子,鲜血汩汩流出,“姐姐,你为什么要杀我?”男孩苍白的脸上镶嵌着的乌黑没有一丝眼白的双眸紧紧盯着少女。
“还我儿子命来。”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浑身是血的妇人爬到了少女的身前,紧紧地抓住少女的腿,少女不断向后退去,可那双手不断地伸长,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你放手。”少女无力地喊叫着。
不知过了多久,男孩和妇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少女向前走着,脚步溅起水花,可她脚下的液体变得粘稠,她的双腿仿佛陷入淤泥之中,抽不开身。少女挣扎着,不被这奇怪的液体吞没,突然间,从粘稠的液体中窜出了几具血淋淋的尸体来,低声叫着:“还我性命。”
少女不断挣扎着,双手不停的挥舞,口中不断地嘟囔着:“害死你们的不是我,我从来没杀过无辜之人。”
“诗玉,诗玉。”美妇握住少女的双手,柔声唤道,“你倒是醒过来啊。”
不知又过了多久,洛诗玉悠然转醒,看着坐在床边的美妇问道:“我现在这是在哪儿?”
美妇莞尔一笑,拿来手帕轻拭洛诗玉的额头,说道:“这里是金华宫。你整整昏迷了七天,今天才醒过来。”
“我竟然昏迷了七天。”洛诗玉小声喃呢着,想着进入雁门关之后的光景,她累死了三匹马终于赶到了汴梁城,撑着最后一口气闯进了皇宫却受到了侍卫的阻拦,不得已砍伤了几个侍卫。就在此刻她看到了刘娥,她把蜡丸交给了刘娥,叮嘱她一定要把蜡丸交到赵恒手上,在之后的事情,她便不记得了。
“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昏迷时我一直听到你在说什么‘害死你们的不是我’,到底出什么事了?”刘娥问询道。
洛诗玉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极力回避着雁门关外的种种,说道:“没什么,杀了几个人而已。对了,你把蜡丸交给赵恒了吗?”
刘娥点点头,说道:“当天我就将蜡丸呈给皇上了,皇上打开蜡丸看到里面的内容极为震怒,深夜分别召了寇准、丁谓入宫,还宣了杨延昭回朝。里面究竟写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受人之托,现在既然蜡丸已经在赵恒手上,我也该走了。”洛诗玉说着,挣扎着站起身来。
“诗玉,你的伤势还未好,先在这金华宫里休养几天再走吧。”
“不必了,这皇宫我是一刻也不想停留。”洛诗玉一个踉跄,便伸手去扶立柱,却没料到自己的手已经不听使唤了,寇珠、李梦秋二人双双上前扶住洛诗玉,四目相对,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刘娥沉吟片刻,说道:“太医说,你的右手经脉已断,从此就相当于废了。”
洛诗玉闻言一怔,随后又苦笑道:“我早该料到,右手废了又怎样,我还有左手。”说着,取下悬挂在墙上的宝剑,走出金华宫,左手持剑,舞动起来。只是,此刻的剑锋却不似往日的凌厉,半晌功夫,洛诗玉竟然从空中坠下,汗水沾满她苍白的脸颊。
刘娥上前扶起洛诗玉,柔声道:“先休息片刻吧,不急在一时。”
“来不及了。”洛诗玉摇摇头不再说话。
“老奴拜见德妃娘娘。”就在此刻,刘娥的近侍郭槐赶了过来。
刘娥瞟了他一眼,说道:“有什么事,起来说。”
郭槐唱喏起身,回禀道:“启禀娘娘,陛下得知洛姑娘苏醒,命老奴传洛姑娘去垂拱殿。”
刘娥看着洛诗玉面有忧色,叮嘱道:“你见到陛下说话小心些。”
洛诗玉笑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刘娥看着洛诗玉的背影双眉紧锁,吩咐李梦秋道:“诗玉本来就看不惯陛下,今天她的心情又不好。你跟过去看看,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且说,洛诗玉跟着郭槐走到了垂拱殿,宫人唱报:“洛诗玉到——”
郭槐引着洛诗玉走入内殿,跪下禀奏道:“启禀陛下,洛诗玉带到。”
而此刻的洛诗玉却已经做到了椅子上,悠然问道:“不知陛下召见洛诗玉何时?”
郭槐顺着声音望去,整个人不由得吓呆了,忙道:“洛姑娘,还不下来拜见陛下。”
只见赵恒非但不怒,反而笑道:“你还是老样子。”说着,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此刻,垂拱殿内只剩下赵恒和洛诗玉二人。
“说吧,你找我什么事?”洛诗玉开门见山地问道。
“上好的雨前茶,尝一尝。”
洛诗玉拿起茶盏轻嗅道:“茶是好茶,但皇宫里的茶我却不敢喝,被毒死了都没人知道。”
“洛姑娘可不要得寸进尺。”赵恒仍保持着脸上的笑容。
“你说,这茶是有毒呢还是没毒呢。”洛诗玉把玩着茶盏,片刻功夫过后,轻呷一口。随即说道:“茶也喝了,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这枚蜡丸是谁给你的?”赵恒问道。
“是一个叫做韩飏的人,他说自己是朝廷的暗探,无意中发现了这个秘密,自知将死,便让我把蜡丸交给你。”洛诗玉答道。
“你看看那个韩飏是不是他?”赵恒将一副画像掷给洛诗玉。
洛诗玉接过画像,仔细看过后答道:“不错,就是此人。”
赵恒听闻此言,握紧了手中的茶盏,沉吟道:“那看起来这封密信的内容极有可能是真的了。”
“信上写了些什么?”洛诗玉问道。
“你想知道?”赵恒反问道。
“说不说由你。”洛诗玉不耐烦道。
“此事关系重大,涉及到一个大人物,我希望你能帮我。”
“这么说来,陛下是在求我了?只可惜洛某一介女流,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只需洛姑娘在天下英雄面前做个见证,这密信是从萧绰那里得来的就好。”
“你究竟想干什么?”洛诗玉问道。
“我只不过想揪出来这个通敌叛国的恶贼而已,洛姑娘想来也不想让这万里江山落到辽人手中吧。”赵恒笑道。
腊月的汴梁城,片片白雪飘落,猩红的梅花点点。
轩辕台上,坐着无数豪杰,他们都是应邀前来,只不过邀请这些人的不是武林名宿,江湖豪侠,而是当今的天子,赵恒。
一个月内,赵恒广发英雄帖,召集群雄集会,说是发现了辽人的阴谋,特邀群侠聚于轩辕台上,共襄盛举。
已迫正午,宫人抬着三顶轿子前来,众人让开了道路。
轿子落下,轿中的人走了出来,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第一座轿子里走出来的是一个华服男子,英姿勃发,龙眉凤目,正是赵恒。跟着走出来的是刘娥,一袭宫装,头上的钗子止不住摇动,艳若桃李,不可方物。最后走出来的是一个素衣持剑的少女,此人正是洛诗玉。
洛诗玉打量着众人,她不曾想到赵恒竟然召集了这么多英雄前来,心中不由得有些慌张。她的目光四处搜寻着,向坐在角落中的李凤亭、柳三变和武绛云三人浅笑示意。可是,她此刻却不曾看到洛成欢,连李凤亭都已经出现了,他又在何处呢?洛诗玉心中恍惚,却也只能跟着赵恒,登上轩辕台,坐在一旁。
等到赵恒坐定,寇准与王芑引着文武官员起身山呼叩拜,江湖中人,大多也随着他们叩拜起来,也有个别肆意洒脱的,仍坐在那里。
赵恒的目光装上坐在角落里的李凤亭,只是一笑,随即道:“众卿平身。”
众人见皇帝发了话,纷纷起身坐下。赵恒此时方才开口道:“朕召集诸位来此的原因,想必大家已经知道了。前些时日,洛姑娘身赴虎穴,夺来了辽人的一份密信,信上写着有人要勾结辽人,图谋我大宋山河。诸位说,遇到这种人,朕该怎么处理?”
“这个人是谁?杀了他。”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引起了众人的附和。
“洛姑娘,这密信可是你亲手夺来的?
赵恒问道。
“不错。”
“郭槐,你就把密信的内容读给大家听听吧。”赵恒笑道。
“老奴领命。”郭槐说着,就从赵恒身后闪出,拿出一张揉皱的薄纸来,读道:“李隐台鉴:拜读来信,江南风光,十里荷花,实为妙哉。余于中原风光神往良久,尝欲挥师中原,与君狩鹿。余特遣萧忘远赴中原,夺取宋氏布防图,此事一成,余必劝陛下出兵中原。届时,烦请李先生联络南唐旧臣,从金陵起兵,共襄盛举。然杨延昭一日不除,则余一日忧心,还望先生早日除去杨延昭,解我忧心。另,萧忘年幼,望先生知会三变多加照应。余请先生代余问候中原故友。萧绰拜上。”
郭槐读完来信,满座哗然。
“李隐,可是那‘金错刀’李隐?”
“除了他还能有谁?”
“这李隐消失了十余年,怎么会突然出现呢?”
“这你就不懂了,李隐志在复国,这么些年,一定是招兵买马去了。”
“可是这李隐现在又在哪里呢?”
众人议论纷纷。
此刻,洛诗玉的脸色惨白,她决不相信,赔上了这么多条性命换来的竟然是这封密信。
“信上提到的李隐,此刻就在这轩辕台上。”赵恒站起来,厉声道。
“这人是谁?”人群中不断有人发问。
“李隐在此。”李凤亭霍然起身。
众人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凤亭,从来没有人怀疑过,“长宁剑”李凤亭竟然就是昔日的“金错刀”李隐。
“李隐,这密信你作何解释?”赵恒质问道,“这信上提到的三变是不是就是坐在阁下身旁的柳侍郎的儿子柳三变啊?”
“老臣,老臣什么都不知道。”到了此刻,柳宜也坐不住了,连忙跪倒在赵恒面前。
“李隐、柳三变,如今朕倒要看看这件事你们怎么解释?”
“李隐正是在下不假,可在下从来不曾与萧绰有什么交情。李隐虽说是南唐后人,但终究还是汉人,总不会将这锦绣河山拱手送给辽人。”李凤亭笑道。
“这么说,你是觉得是朕冤枉你了,还是洛姑娘冤枉你了?”赵恒继续质问。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大哥绝不可能通敌叛国。”柳三变朗声道。
“三变,住口。还不赶快跪下请罪。”柳宜小声斥责道。
“看来,你们是说朕忠奸不分,冤枉好人了。这封信是洛姑娘只身穿入龙潭虎穴夺来的,她断不会冤枉你们吧。”赵恒从郭槐手中拿起那封密信,掷到地上,问道:“柳侍郎,你且看看,这密信上的印信可有假。”
“回、回陛下,这上面的印信确实是萧绰的。”柳宜有气无力地答道。
“怎么,柳三变,到了现在你莫非还想狡辩?这密信是洛诗玉夺来的,柳宜也证明了这上面的印信并不假,你还有何话说?”赵恒大声喝道。
“柳侍郎是你的父亲,他总不至于陷害于你。朕还听闻,这洛诗玉与李隐、柳三变义结金兰,还是这柳三变的未婚妻,她总不至于勾结别人来陷害你吧。”赵恒厉声道。
“来人,给我把李隐、柳三变这两个通敌叛国的贼子拿下!”
“慢着。”洛诗玉站起身。
“洛姑娘有何见地?别忘了这密信可是洛姑娘你九死一生夺来的。”
“若说别人通敌叛国,我信。若说李凤亭通敌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信。”
“朕知道诗玉你与李隐、柳三变二人交情深厚,可这二人通敌叛国,意图谋反,证据确凿!”
“单凭一份信就叫证据确凿?”洛诗玉笑道,“洛诗玉与李凤亭、柳三变二人同生共死,既然有人说我们是反贼,那我倒要做一些反贼该做的事了。”说着,拔剑刺向赵恒。
“小心!”刘娥喊着,同时一柄匕首震歪了剑锋。
刘娥起身与洛诗玉纠缠在一起,此刻却没有一个人敢插手。
赵恒拾起匕首望着刘娥,退到椅子上,悠闲地喝着茶,看着打斗的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