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白雪,生在温暖明媚的五月,却取了一个属于寒冬的名字。
高二那年我们学了一首诗歌,叫《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我第一眼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在心里想,白雪歌,这可是个好听的名字呢。这么想着竟自而而然地说了出来。
同桌的男孩听见,轻轻地笑了一声“你语文学的那么好,怎么理解错了。”他一字一顿地说给我听“白-雪-歌,写给白雪的歌,明白了吗?”他朝我笑,我竟恍然看到了一对月牙,再定睛一看,却又不是,苏歌的眼睛哪有这么大。
“不是写给白雪的,是给武判官的诗,借白雪送武判官呗。”我难得的好兴致还同他开了个玩笑。
“你最喜欢其中的哪一句?”他并未在意我的纠正,反而问我。
我几乎是下意识回答,“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他咦了一声,很是诧异地看着我,很明显是没有想到。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这一句,只是第一次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就感到那种浓浓的悲伤,便牢牢记在心里。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送别,去时相伴,两双脚踏在一地白雪上,吱吱嘎嘎,也许一边走着一边聊着什么,一路洒下笑声和两串长长的脚印。但是归来时就只剩了孤身一个,一路往回走,一路想着刚刚友人的身形姿容。想的入了神了,忽然一抬头,却只见身前两串脚印,孤独地却又相互依偎着印在来时的路上。
最后留下的那个人四处张望四处寻找,明明笑声还飘荡着没来得及落下,怎么友人就已经寻不到身影。天地之大,白雪茫茫,又叫人该去何处找寻,或是去何处等待。
现在想起来,也许是当时就对我的结局有所预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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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的傍晚苏歌又出现在校门口,我对此已习以为常,一中的作息时间我都能倒背如流了,我若不想见他,避开他并不难,但我并不怕他来。他若不来了,我才该觉得意外。
下周要大幅降温,似乎是快要下雪了,白女士让我回家把羽绒服拿上。我于是搭苏歌的便车一起回去,反正他每周吃我一碗牛肉面,偶尔回报一下做我的司机不过分吧。
他让我上他的“御车”之前笑得那叫一个奸诈,“我骑车可是赛车手的水平,你要牢牢抱住我哦。”
“就你那技术,摔到了我,我让你跟你的车一起去见上帝。”我故意做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但想来应该是很滑稽,因为苏歌立刻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因为他妈妈不喜欢我和他接触的缘故,我其实并没有坐过他的车,以前学校离家近,我也没有见过他骑车。所以他车技到底怎么样我不知道,但他在耍我,我是看出来了。就算这条路人少车少,也不用把车骑成这样吧,一直在走S形路线,每每拐弯还故意让车子倾斜得很严重。
我虽然相信他不会摔到,但是坐在后面,每一次倾斜都让我无比恐慌。一开始我牢牢抓着车座,后来发现这反而让我后倾得更严重。于是我索性抓住他的衣服,脸紧紧贴着他的后背。隔着衣服我都能感觉到他的体温,少年的后背尚有些单薄,但已足够温暖。
“把手放进我兜里,暖和。”他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几分笑意。
我没想他想到我没戴手套这回事,也不同他见外,把手迅速地伸进了他的外套口袋里,果然如他所说,暖和得很。
路边的绿化树缓慢地倒退着,从我的角度看,没有一片叶子的树枝像一只只弯曲的,苍老的手,指向天空。我看着那些光秃秃的枝干,并未注意到车速的放缓,反而是在想起来同桌问的那个问题。
于是我问苏歌,然后竖起耳朵听他的答案,他却没有回答,耳边只有猎猎的风声。
就在我以为他没有听见,正打算再问一遍的时候,他却开口了,“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我的耳朵紧贴着他的背,他说话的时候,背部微微地颤动。
风里他的声音很轻,片刻之后耳边又只有猎猎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