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把这些货物都搬到船上去!”
史派利修商行的工人们正从仓库里大肆搬运装箱的货物，无论是从南方的厄金斯坦德运来的矮人烈酒，还是西方的纳尔那加盛产的葡萄，全都应有尽有。
史派利修海峡码头上总共停靠了十五艘舰级帆船，每一艘货船的吃水量都格外的深，看上去载货不少。但即便是这样，还是陆陆续续有大小不等的货箱往上搬。
“大哥……这些船都是要去哪儿啊？”
一个扛着稻米的工人走进屋檐下的阴影里，靠着一扇偏门稍作休息。
“少说话，多做事……”工头拿着一只望远镜向着海岸眺望，上边插满了托兰德家族的族徽，有很多监工都在催促着往里赶，这事儿看上去真是挺着急的。
往年在这个时候，托兰德家族的成员们都会习惯性地回到塔尔莫涵整理下一年的工作和交易明细，其最主要的原因是为了避寒。
如果年入不佳，或者出现成员逝世的情况，那么居住在中土的家族成员就必须提早储备货物，并将其中的一部分作为随葬品送回故乡。
这一年的返程，是为了不久前在金石湾“意外身亡”的托兰德·托巴纳。
“姥爷，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嗯……”
古帕迎着海风伫立在码头一角，他难得穿上了自己年轻时得意的乌木链甲和紫钉靴，这让他看上去仍然像个战士。
仔细回顾这一生，他也算是历战无数，长者的利剑传到他这一代，已经没剩下多少贵族的含金量了。
自从银冠王陨落以来，大大小小的封侯并起，托兰德家族作为旧时代的残党，却不小心被卷入了宫廷的内斗与王族的决裂当中。
算到今天，自己已经七十多岁了，他最早的儿女，都先他一步死在了刀兵与权属的战场上。
托兰德家族失去了最好的机会，却成了银冠王朝政体下的保护伞，只要他不垮台，王国海军和中土上的矿石交易就还掌握在国家手里。
这既是出于某种利益的驱使，也是打从骨子里萌生的爱国情怀。
到头来，却还要牺牲掉自己最器重的子嗣，究竟是自己的做法太过苛刻，还是崩坏的政局在冥冥中已经改变了自己。
托兰德去·古帕想不明白。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托巴纳……要是你不去那座山……”
“托兰德大人……您怎么了？”
“没事……托尔还没到吗？”
古帕站起身来环顾四周，没有看到托尔的身影。“我们进屋里去等他吧。”
古帕带着一行人回到了庄园，也许是太久没穿这身盔甲了，身体多少有些不适应，总感觉肩膀特别地沉。
他顺手扶住了庄园外的围栏，却不料整块木头居然直接被掰扯下来。“这里还没有修缮吗？”古帕拍了拍弄脏的袖口。“开春之前给我修好!”
刚走了两步，古帕突然发现自己养在大院里的奶牛全都病死了。它们不是口吐白沫，就是肤色发黄，还有很多苍蝇围着它们的尸体不停地打转。
“这是怎么回事？!”
一行人不禁为此大惊失色。
“我雇来的农人都是当狗养的吗？都干什么去了？!”
古帕显然有些生气，但他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毕竟过了这周就到托巴纳的守灵夜了，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保持冷静来得好。
他推开通往大厅的房门，整个门板居然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卡在半道上推不动了。
“该死!”
古帕用力向门一脚，一枚生锈的螺丝钉顿时从门栓里崩裂出来，掉在地上断成了两半。
“这间屋子到底怎么回事？!这才过了多久？十几个人保养一座庄园很难吗？!”
周围的人都不敢说话，老人看他们一个个都站着不吱声，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干脆夺门一摔，自顾自的窜进里屋去了。
“真是……一群废物!”
“叽!”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进了古帕的耳朵，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跟着声源瞄向一旁的锅炉，那里摆放着一双还没烤干的手套。
一只老鼠突然从手套里窜了出来，从古帕眼皮子地下跳上餐桌，抱起一块奶酪便逃走了。
它似乎把手套当成了自己的窝，靠近火炉就会觉得温暖一些，真是聪明的家伙。
为什么这里会出现老鼠？
“吱呀～”
还没等古帕想清楚，他身后的房门莫名其妙地被打开了。一个穿着灰袍的中年人摇摇晃晃地站在门口，瞪大了眼睛盯着古帕。
这是他请来的其中一位农人。
但是古帕现在不想谈奶牛的事，也不想再听他的任何说辞。
“你为什么不敲门？!”
“大人……”
“我在问你话呢!回答我!”
“大人……”
农人的嘴角好像被什么东西给顶开了，一根长长的触须从他嘴缝里伸了出来。那竟然是活生生的一只蟑螂!
“快跑……”
农人应声倒地。他的肌肉在他倒地的一瞬间全部萎缩，皮肤贴着缩水的肉块逐渐裹成一具干尸。他的眼珠被挤出眼眶，更多的蟑螂也从他的嘴里爬了出来。
他就死在托兰德·古帕的面前。
“搞什么鬼？!”
“啊!!!”
一阵惨叫声突然从主卧里传来，古帕赶紧跨过农人的尸体，快步冲到房门的面前。
他使劲敲打着面前的木门，可是不管怎么用力，那扇门都纹丝不动。
“谁在里面!快出来!给我出来!”
没有办法……托兰德·古帕重新回到了里屋，从案台上挑出一把最锋利的阔剑，然后再一次站到房门面前。
“咵!”
结实的门板被古帕一刀两断，然而里屋的主座上，却坐了一具挂着碎肉的骷髅。他的右手提着书记官的头发，左手掐死了书记官的妻子。
他们原本是要跟随古帕一同回去塔尔莫涵，但现在看来这里就是最后的终点了。
起初古帕看到这样一副骨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点都不惊讶，毕竟在这片大陆上闯荡了好几十年，什么怪物没见过。
但是当他注意到他腰上别着的那把海格尔军刀时，他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你……”
老人的眼睛慢慢地往上看去，直到自己的视线与那双毫无生气的空洞对在了一起。
“我回来了……”
“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