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秋在回家的路上想了一路，为什么别人专门找她麻烦？
难道是自己看起来太弱了？
大家都知道，柿子要捏软的。
公交车极少见到老头要求壮小伙让座的。
也没人去道德威胁小伙子。
毕竟，小伙子真的很硬，不好捏。
而且，道德胁迫只对有道德的人有用。
而男的都以兽性为荣。
道德胁迫男人，简直如同对老虎讲道理。
李牧秋渐渐明白，生活，需要狠一点。
狠起来，混口饭吃。
她先坐火车到了县城，又从县城转公交到了上学的镇里，最后沿着那条走了三年的道路回家。
她在心里默默的排练。
到了家，奶奶会怎样咒骂她，父亲说不定想打她，母亲永远像个哑巴，奶牛一样哺育着三个弟弟。
近乡情更怯，她有点紧张，又有点期待，一路上走得飞快。
她走在路上看着熟悉的风景，又想起自己偷了一袋玉米去卖的那个晚上。
那个时候，自己可真穷，身无分文，光着屁股胆子。
而现在，她用信用卡搞出了1万块钱带在身上。
这一万块，是她回家的底气，她幻想着，把红彤彤的人命币甩在老太婆的脸上，她得惊讶成什么样，她肯定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
她得意的笑着，想着把一沓人命币扔父亲脸上，然后大声骂他：“天天说养老子花了你多少钱，我特么还给你，以后我养你，你管我叫爹。”
她畅想着，要是那个借给她第一笔钱的林东冬还活着就好了。
她不但可以把钱还给他，还可以跟他说声谢谢。
他真是个好人，他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李牧秋努力的回忆着，但是时间太久，那个人温柔的样貌也变得模糊。
她不禁有些心痛，究竟是哪个恶魔杀害了林东冬，她一定要给他报仇。
她七想八想，本来2个小时的路程，半个小时就到了。
5级猎魔师的她，身轻如燕，身体已经发生了全方位的改变。
但是，望着眼前的一片废墟。
她开始怀疑人生了。
这地方肯定没错，是她家，是她的村子，废墟里的那个磨盘，就是她奶奶最喜欢用的，磨出来的豆腐老香了。
但是，为什么短短半年，本来是家的位置，全变成了废墟。
李牧秋怅然若失，颓废的蹲在家门口，搞不清楚状况。
她捂着头，眼泪开始往地上滴答。
浑身开始冒冷汗。
她不由自主的开始思考，难道，是有恶魔盯上她了，还跑到她家里，把人都杀了，把她家都掀翻了。
她越想越怕，越怕越生出一种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哟，牧秋回来啦，哎，带你跑的那个男人呢？”
李牧秋一听就知道这是村里的八卦之王，热爱烫头的王阿姨。
虽然关系说不上好，李牧秋还是询问到：“王姨，我家这是怎么了？”
王姨翻了个势力的白眼，轻哼了一声，嘲讽道：“怎么，你爸没跟你说吗？你家拆迁啦，全家都搬到县城里去了。”
李牧秋一愣：“我爸没死？我家人都活着？”
王姨鄙夷道：“大过年的说的什么话，呸呸呸，都说了你家拆迁了，谁知道哪里来了个开发商，非说我们这里风水好，要在这里修什么避暑山庄，正好就先把你家拆迁了。”
王姨眼里满是羡慕之情，她家住的比较偏，一时半会还拆不上，拿不到钱，看着李牧秋的爹带着三个儿子搬到城里买了两套房，眼睛比红牛还红。
李牧秋直接愣在了原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王姨打开了话匣子：“大概是你跟男人跑了一个月的时候，那时候你家可不得了，有两个半岁的小孩，还有一个一岁半的小孩，你跑了你妈被你把揍了一顿，躺在床上下不来。”
王姨脸上渐渐浮现出愉快的神情，仿佛在述说着什么让她快乐的事：
“你妈动不了，三个孩子没人带，偏偏这时候，你奶奶磨豆腐摔到了腿，你也知道，老人上了年纪，磕着碰着都是要命的事，偏偏你家那个时候穷得叮当响，半分钱没有，也没法给你奶奶治病。”
李牧秋心里突然一阵恐慌：“后来呢？”
王姨又是一笑：“后来？后来你奶奶就去世了，我就说她这个人，命苦，她死后不到两天，就有人来拆迁了，你家马上就有钱了，偏偏她就是没能多熬两天。”
李牧秋瞳孔瞬间放大了，仿佛被雷劈了一般，惊在了原地。
王姨又小声说道：“我听人说，你奶奶生前凶狠，死后怨气也很大，你奶奶出殡那天，有人听到棺材里传来“咚咚咚”的声音。”
她仿佛有点害怕，四处瞅了两眼，趴到李牧秋耳朵边上说道：“我一开始还不信，后来我第二天路过你奶奶的坟，竟然也听到了“咚咚咚”的声音，吓死我了，后来大家都不敢从你奶奶坟旁边过了。”
她说着，意味深长的盯着面无表情的李牧秋。
李牧秋冷淡的说道：“哦，我奶奶的坟在哪，我也去听听。”
王姨笑眯了眼，打趣道：“从小就数你胆最大，你奶奶的坟就在你爷爷旁边，大家都说你奶奶埋得好，保佑子孙后代，升官发财。”
李牧秋也裂开嘴笑道：“是吗？呵呵。”
夜色掩藏了她眼中的情绪，她问王姨要了新家的电话，准备去看望一下奶奶。
说起来，到底自己，是被这个老太婆一手带大的。
跟她一样的恶毒，一样的自私自利，小气抠门，一样的嘴巴臭，一样的······
还以为这样的老太婆能遗臭万年，没想到这么年轻就死了。
李牧秋有点心里憋闷的慌，心里更有一种深深的恐惧，那是自小就刻在她心里，被抛弃的恐惧。
因为是女孩，所以被抛弃，因为弱小，所以被抛弃，因为不被喜欢，所以被抛弃，总之，女孩，有无数个被抛弃的理由。
她来到奶奶小小的坟堆，连块碑都没有。
她笑了，笑出了眼泪。
这就是那个无限宠爱自己儿子的老太婆的结局吗？
即使是做到这个样子，也会被抛弃吗？
李牧秋突然觉得自己跟死亡也就隔着一个小小的土堆。
她在心里发出问题：“老太婆，如果你那个时候还活着，为什么不喊出来？”
她痛苦的锤打着地面，呜呜的哭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