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罗花渐渐凋零,似乎已然赴完约。业清指尖轻点,落地的花到了掌上,他低眉端详了一会儿,又将掌合上,随手一扬。
风来,把碎成渣的花一并带走。
业清转身,负手而站。
这时,门开了。他才察觉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亥时。
一位年轻的夫人,穿着华裙,款款而来。
“麻烦你了。”她眉间笼着一抹淡淡的忧愁,语气极尽疏离。
业清举起茶壶,斟起了一杯茶。
她拿起茶杯,看着茶水里的自己,微微仰起头,饮尽茶水,眼泪才夺眶而出。
亭外,雨落成帘。
“沈归鸿。”少女惊喜地快步上前,腰间环佩叮当作响。
青年依旧不紧不慢地收着伞,待收完伞后,才徐徐地抬头:“姑娘,识得在下,可在下却不认识姑娘。”
少女娇羞地说道:“我姓云,闺名为碧。”
青年不赞同地说道:“姑娘,你我不过一面之缘,怎么可以如此轻率地将闺名告知与我?”
云碧羞煞了脸,不再开口说话。
青年望着天空,将伞轻轻地放下,大步流星离开亭子。
少女喊了一下,青年却始终不曾回头。她看着伞,回味过来他的好意,暗自窃笑。
闺房之中,一柄油纸伞挂于室内。
“女儿只想嫁给沈归鸿,不愿嫁给旁人。爹爹,问一千次,也一样。”少女病恹恹地推开药碗。
“碧儿,为何配不上那个穷小子?为了他,碧儿都落了这身病。若是你想我儿死,你就不必再来看她。”云母扶着云碧,冷言冷语。
云父叹了口气:“强扭的瓜不甜,这道理,碧儿不懂吗?况且,沈归鸿已有未婚妻。”
云碧侧过头,置若罔闻。
云母可怜女儿,不由大声骂道:“区区一个未婚妻,又不是已经嫁给他了,别告诉我你没办法!”
云父无可奈何:“罢了。”
红烛高照,对影成双。
“沈夫人,这就是你这辈子想要的名分。你爹给你争取到了,可你这盖头,我是不会揭下的。”青年隔着盖头冷冷淡淡地说,“我只会给我的意中人揭盖头。”
话罢,脚步声渐响,然后是推门声,最后连脚步声也没有了。
少女顶着盖头,执拗地端坐着。
周遭是喜宴过后的冷清,过了许久,少女的肩膀一下子垮了。
“四年了。你能不能看看我?我是真心爱你的。”云碧一把把盛有鸡汤的瓷碗摔碎,
绝望地质问。
青年没有说话,起身离去。
云碧揪着青年的衣袖,不满地诘问:“沈归鸿,你到底有没有心啊?我这些年做的,难道还不够让你原谅我吗?”
青年平静地望着眼前的人:“云碧,我的心早就给了兰因,你不知道吗?我和兰因有白首之约,要不是你的出现,我和她早就在一起了。”
云碧摇摇头:“不是这样的。你把伞留下,难道不是对我有意?而且那个兰因怎么配得上才华横溢的你?”
青年淡淡地说道:“与人为善,我自以为是君子所为。不料,竟然因此,害得我负了意中人。”
云碧扶着桌子,失神。
跨过门槛时,青年冷清地说:“留伞与你,吾甚悔之。”
骤然听闻这八个字,云碧顿时潸然泪下:“你对我唯有这八个字,对我竟然只有悔么?”
翌日,桌上徒留和离书。
“请。”业清递过茶。
夫人一饮而尽,决绝地离去。
业清遂开始酿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