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海仙尊诚邀举杯,座下众人盛情难却,管它酒水茶水一并抬袖,有所语。
看这表面功夫,地主之谊尽得是淋漓尽致。
前一刻,执玉偏被那书偃唤了去。若说就近了瞧瞧他那张棺材板的脸,执玉指定不乐意,不过她很生享受,呲鼻闻了闻书偃衣裳间的香气。
执玉便立在他跟前,顺势聚拢了些。未曾想到,竟忘了身旁尚坐着个美人儿。余光瞥了瞥,这女子好似见着猎物一般盯着那书偃,莫不是想逮着机会生吃活剥了他不成。
好在书偃也并非是那省油的灯,这女子含情脉脉的模样,当真说不准谁吃谁。
想着想着,执玉情不自禁抖了抖腿,好在没人看见,方是万幸。她四下顾盼,眼底斜晖打起一阵空落,竟不知书偃特意空了个位,她盘算着:难不成是让我坐他跟前……
执玉稍稍思忖片刻,直见那女子从容坐了过去,她才敛过神。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想必书偃唤她过来,竟是同她耀武扬威不成,可是炫耀他有佳人相伴,再不济,也是借着菡海这宝地,怀抱宝地美人给她下马威。
蓝衣女子坐于他身侧,挨得甚近,巴不得贴于他身上再扯不下。
书偃这厮,满面春光乍泄,同那女子论茶道。一张口娓娓道来顺溜得紧,哄得那美人笑颜顿开,分不清东南西北道儿。
执玉左看右看,怎看那书偃是活脱脱的花花公子。譬如他这般,像极了什么?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亦或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这个当口,书偃倏忽得撇过头,这眼神,有深意。
执玉见此愕然,梗直了脖子张望。奈何对面那头的星阑直拿折扇遮蔽,如此这般,莫不是见不得人!
可见,星阑仙君那折扇,仅是拿来遮羞的。
执玉对此,显得极为淡然,纵使眼下这对男女再如何欢愉。说到底,她仅是馋了桌上那壶酒,闻这香,确是一壶陈年佳酿,所谓,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酒中极品。
果真如此,仙门公子不光仙阶长她几倍,连同这招待都是不同。
此酒,杯中之物不胜滚烫,时时都在勾引着她尝上一口。
想到此处,执玉抿着唇,直至双唇湿润了些,方开口试探。
“公子,若是无事,我可否……”
话为说完,书偃五指扣于桌板上,敲出清脆的一声,俄而眼色沉了下来,柔声道:“一直在等你斟酒!”
“斟酒?”执玉倒以为自己听恍了,稍瞥着他身侧的女子,语气极为谨慎,“言外之意则是,你要饮酒?”
书偃蹙眉,有些不耐烦“不然,我替你斟也未尝不可。”
“不不不,素女,可受不住!”执玉故作惊恐,分外茫然。
“所以,当清楚你该做什么了么?”书偃再问道。
执玉端视着他,竟不知这厮今日如此反常,想来,酒味,乃是他生平触而不得的。
也罢,执玉伸手拈起酒盏,任水柱倾泻,滚入杯底。
蓝衣女子举目四顾,许是盯那元若的所在。
果然,明眼人皆晓得那元若油盐不进,若是让他瞧见,只怕是等不到回菀弘,也将那书偃说得个不休。
“公子今日为何想起饮酒?”
书偃听她问起,笑了笑说道:“就是,突然想醉了!”
女子听后,念念着,眉头紧蹙。“绵穗愚钝,不知公子言下之意。”转念一想,随后将酒杯推了推,示意执玉斟酒“不过绵穗,可同公子一起醉!”
书偃:“……”
执玉斟完酒,颇有几分看戏的模样站在后头,她却是将两只眼抹得铮亮,生怕错过仙门公子醉酒的戏码。
书偃如此,滴酒不沾的仙人。只是不知酒量如何。当瞧他气定神闲的,想来是个酒友,饮酒的架子端得倒是足,私下里却“窝囊”得很。
如此这般,执玉操着手,高高挂起的姿态,一杯接着一杯,与其说是斟酒,倒不如说成灌他。
不过片刻功夫,酒盏见底,告罄。
乖乖,书偃任像个无事人一般,面不改色,他只捏着杯子,手指头泛白印,一道儿一道儿的。
“今儿这酒,莫不是兑水了?”
执玉夺过他手中酒杯,舌头尖蘸点儿酒水抿了一口,“嗯……入口甘甜绵软……”牙齿轻咬舌尖,斟酌道:“微辣感自舌尖席卷,随后通体觉着燥热,果真是佳酿!”
绵穗两颊泛着红晕,有些迷糊,念道:“此酒乃菡海雾莲子所酿,每逢谷雨丰盛时调制,其莲子采撷蓬头圆心最嫩,随后埋于浮荷叶底,足足搁置个四年方取出,故此,入口只觉绵软,而后微辣。”
书偃听得头头是道,全然瞧不出半分醉意。
执玉拿起酒杯,凑近闻了闻,此酒自然及不上她早些时候饮青域之果酒。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此酒自然也不逊色。
再掂量掂量这绵穗,却是那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本柔柔弱弱小女子,倒精通酒艺。
眼下再看,书偃这厮一双眼睛毒辣得很,识人却准,此女的确非凡。
执玉断着酒杯,心想道:这倒好,又让她寻到一类佳酿,也算是日后口福。
这会子,只见绵若扶着额头,玉身一倾,脑袋直搭于书偃肩上,惬意得很。这般投怀送抱,莫不是真中书偃下怀。
兴许是书偃嫌绵穗离他些许远,不大方便。他只顾偏着头冲执玉使眼色。那是执玉自然便懂得,于是乎,她便提起那绵若纤纤玉手,搭在他肩上,抚长发飘飘,随即推近了些。
这会子再看,顺眼了许多,她不由得感叹他们的柔情蜜意,羡煞旁人噫。
再后来,执玉也不知为何,书偃只挑起他那冷不丁的神色,呆呆的将她望着,再噗的合上眸子,有些委屈。
殊不是,此刻拥着美人意气了?
书偃心思,她是猜不到的。
执玉只好冲他抿笑,谝得一嘴风凉话“此乃我该做的,分内之事,分内之事……”
书偃听后合紧了眼,硬是瞧不出一丝缝儿来。
紧随其后的,那元若便凑了来,余光瞟到桌上酒盏,脸色不对头。眼神恶狠狠的,恍若刀子,哪敢与之对视。
见着酒盏却不是个稀奇,怎奈她直勾勾盯着,倚靠于书偃肩上的女子,一时竟无言以对,叹出口凉气来。
执玉思绪着,分明元若是不顺眼,堂堂仙门公子,饮酒也罢,还顺势勾搭了一位俏丽佳人,众目睽睽之下,实在不成个体统。更何况,他元若视礼法如命,眼里又容不得一粒沙子。
只可惜了,郎才女貌的一对儿,偏偏碰上了元若这厮,棘手的茬,想来情路弯弯,不好走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