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这天下午,儿子和女朋友从外面回来,儿子递给我一个信封,说:“爸,信箱里有你的一封信。”我的信一般都投递到单位,怎么这封投到家里来了?我有些疑惑地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贺卡,上面写着:祝身体健康,父亲节快乐!落款是儿子和他女朋友的名字。
我和妻子结婚快30年了,做父亲也有27年了。在父亲节里收到贺卡还是第一次,心中不免涌起阵阵涟漪。
儿子是在27年前的那个冬天里出生的。儿子出生的第一天夜里,火炕烧得热乎乎的,妻子和儿子睡在靠近锅灶的炕头,我躺在炕的另一头。激动和不安使我无法入睡,隔一会儿便爬起身来,打开灯,看到妻子产后疲惫不堪得呼呼大睡,儿子裹在小被里毫无表情地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我有些不放心,试着将手指放在他的鼻孔处,感觉有热乎乎的气息呼出,这才放下心来。这种举动隔一会儿便重复一次,如此这般地折腾,初为人父的第一夜就成了一个不眠之夜。
从倚着被窝坐着,到满炕爬着,从扶墙站立到蹒跚学步,从牙牙学语到书声琅琅,在儿子成长的每一步,我和妻子倾注了满腔心血。头痛脑热,提心吊胆;七灾八难,夜不能寐;衣食住行,事必躬亲。穿多了怕热着,穿少了怕冻着,吃多了怕撑着,吃少了怕饿着,中国历史上的第一批独生子女,真是万千宠爱于一身。当然,作为父亲,儿子挨过我的巴掌,也领教过我的笤帚疙瘩,这些被儿子称为“家法”的暴力行为虽然不多,但确确实实在他身上发生过。就在儿子上高中以后,还被我以无情的“家法”收拾过一次。他在后来写的检查中透露,当时他真想离家出走,我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从此彻底放弃了“家法”。就在这些理智的与非理智的呵护中,儿子从一个一尺多长、六斤二两的小人儿,长成了一个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
父亲节里,我接到了儿子和他女朋友的贺卡,但是,我的父亲没有接到过我的贺卡。因为还在我只有15岁的时候,父亲就过早地离开了我们。小时候,我和弟弟妹妹们的大部分时间是跟着母亲在乡下长大的,父亲一直在公社工作,每个月只有几天回来看看我们,赶上三夏三秋等农忙时节,个把月不回来是常有的事。每次短暂的相聚后,父亲便骑着他那辆老式的德国造自行车匆匆返回他工作的公社。记得小时候读《背影》,我怎么也不记得父亲曾有过朱自清先生笔下的背影,父亲留给我印象最深的一个背影是:深秋,晚风中的父亲骑着自行车穿行在青纱帐里,我叉开双腿骑坐在后车座上,父亲腰间的驳壳枪上(父亲时任公社武装部长,允许配枪),红绸飘带在晚风中拂拂飘动,父亲宽厚的脊梁就在我的眼前。如今,快40年过去了,父亲留给我的这个背影仍然如在眼前。我没有给父亲写过贺卡,作为他生命的延续,我用自己无悔的人生告慰九泉之下的父亲,这也可算做另一种贺卡吧。
做父亲后,我常想,父亲是什么?父亲是一种称谓,是一种角色,更多的是一种责任,对家庭的责任,对子女的责任。我们老家有句俗话:“不养儿不知父母恩。”这句话我也是儿子出生后才逐渐体会到的。用不了多久,儿子也会为人夫,为人父,但愿他能理解做父母的一片苦心。
贺卡只是一张薄薄的纸片,但它传递的却是一种情愫。感谢父亲节的贺卡,他让我找到一个与儿子沟通的契机,找到了一个与众多父亲交流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