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客栈作为一个定位古风武侠的主题民宿,自然要选择在最具有老江都风情的如意坊。这里几乎没有高楼大厦,老住宅保留的很多却又不像东市、西市那样满是铜臭味,生活节奏缓慢悠闲却又不像南城那几个坊一样庸俗不堪,实在是自有一股江南烟雨的文人风流气质。
当然以上的话是苏小白说的,就像苏三当初在殖民地找人做户籍时改名叫做苏大强一样。在苏小墨还没有长大之前,苏小白在这个家里曾经是有着重要的决定权的。
等苏小白推着车子进入客栈大门时,已经将近晚上八点了。
院子里依旧冷冷清清,连灯都没有亮,看来今天没有意外的又是光板。
听见单车进院子的声音,厢房的门从里面打开,灯光从门洞里透了出来,把门开后斜倚在门口的女孩子身影照的更加纤细高挑。
“苏大小姐,你好歹是正经江都郡皇家音乐学院的大学生,号称要做优质偶像歌星的人,咱能不能稍微讲究一下?信不信我去李哥那里借个照相机把你这副德行拍下来,将来寄给给你的歌迷?”苏小白把单车在墙边车棚下支好,回头看着歪歪斜斜倚在门口的苏小墨一脸无奈的说道。
“别想着转移话题,这都几点了?你苏大才子一早上就把马骑出去了,回来草料都多吃了几把,可为啥客人可是毛都没有见到一根。这怎么解释呢”苏小墨头发乱蓬蓬的草草在脑后用皮筋扎了个丸子,两只手插在毛茸茸的居家服口袋里,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苏小墨,苏女士,苏总,营销是一种持续的线性推广活动,再好的活动策划也是需要发酵时间的。
我今天才第一次骑马出去,后续活动都还没有做,你就要求马上就要取得上升收益,这根本不符合最基本的经济规律。你这完全是短视的经营思想……唉,不对,这个骑马的方案我本来就不同意,是你非要我骑马在学校门口现眼的,怎么现在反倒怪我了?”苏小白明显有些恼羞成怒。
“马上联考了,还花大把时间去那个做药先生那里学个什么鬼古药,你能不能分清轻重?还搞得这么晚,一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然不会这样我说一句,你就这样鬼扯的长篇大论,哈哈啊,是不是和聂珂约会去了?说实话,快!”苏小墨的思绪转化的极快,根本不给苏小白辩解的机会。
苏小白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嘴巴张了几张还是没有说出话。
“真去了?给我说说去哪了?我就早劝你,聂珂多好的姑娘对你这样好,你居然还不知道珍惜,整日的不知道哪来的那些什么门当户对阶级对等的狗屁理论。
现在都已经是开元九年了,据说皇帝明年连年号就要换。瞧你的脑袋里天天都想的啥,满脑子的老古董思想,你就是那种历史老师最爱讽刺的遗老遗少你知道吗?
我看你都是被咱爸那些古剧戏文给害的。
啊呀,不说古剧我还不气,咱爸正在写的那个《铡美案》是不是你的点子?还秦香莲、陈世美,咱爸才不会有这满是小家子气土里土气的想法!
肯定和那个什么《五女拜寿》一样是你的鬼主意对不对!琴老师多好一人你要这样埋汰她?就因为她老批评你?这是人干的事?”
说着说着话题居然扯到了琴湘莲,然后苏小墨明显的愤怒起来,挽起柚子,顺手就从门后拎出根球棒风风火火的冲下台阶向苏小白扑来。
苏小白不由大惊,一脸恐慌的向楼梯上跑去,院子里呼呼啦啦的乱起来。
“这是想怎么着啊?嫌房子破了想拆了重修?先把修房钱交出来,然后再打。”提着一兜东西的苏大强进来掩上大门后,看着鸡飞狗跳的两人,没好气的嚷了一句,两个人瞬间安静下来。
“爸,你说那个《铡美案》是不是苏小白的点子?他就是因为琴老师给他起外号,对琴老师有意见,才会有这么龌龊的想法。换个本子好不好?爸……”苏小墨把球棒哐啷丢在一边,然后过来一把揽住苏大强的胳膊,做娇柔撒娇状。
“哎哎哎,小墨,有事说事,你这样会让爸爸不适应。”苏大强的情绪也明显有些紧张。
苏小白再也忍不住笑,做在楼梯上,手掌啪啪拍在楼梯上,前仰后伏的大笑起来,泪花都笑了出来。
苏小墨的脸上一下子有些挂不住,一把松开苏大强的胳膊,蹲在了地上,两臂环抱,头架在胳膊上,阴沉着脸不再说话。
“给我闭嘴,你的事你来收拾。要是等会你姐还不认可,要么换名,要么你不要吃饭。”苏大强狠狠瞪了一眼还在笑的苏小白,冷冷的交代一句,然后拎着兜子去了厨房。
看着苏大强走了,原本还做生闷状的苏小墨悚然而立,踱步来到楼梯前,就那样站着看着坐在楼梯上的苏小白,冷冷的一眼不发。
苏小墨站在楼梯前,苏小白坐在几级楼梯之上,两人目光恰好平视。
在苏小墨凌厉的注视下,苏小白摇了摇头说道:“这个人物的名字不能改。”
“理由。”苏小墨冷冷的看着苏小白的眼睛。
“首先是市场的问题。古剧目前最主要的受众是中老年叔叔阿姨们,那么剧目首先要能和他们产生思想共鸣,符合他们的社会审美。
秦香莲这三个字有很强的前朝传统风格,更关键的是这个名字的弱势感极其明显,非常适合充当一个习惯于逆来顺受、贤良淑德的古代传统女性的名字I。
其次这个剧目是我正是因为对琴老师个人那很有悲剧色彩的婚姻有感触才有的灵感,可以说整个大纲都是以这个名字为核心延伸,如果改了,整个思路就都变了。
再说了故事本身本质上是弘扬惩恶扬善这些最传统的精神美德的,对琴老师没有一点的不尊重,说不定将来琴老师看见了,还会因为咱们给她出口气而开心呢”
苏小白很坦然的看着苏小墨的眼睛。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咱爸是个艺术家,他写的话剧是拿过江都白羊奖的,以他的名义总是写这种格调这么低的本子,会毁了咱爸的艺术道路的。”
苏小墨不甘心的说到。
“我知道这个剧不是你喜欢的东西,可是那种新新歌剧游吟诗人腔的作品这些大叔大妈们有几个能看的明白?
艺术要首先从受众出发嘛。关于什么是艺术,我一直以来都认为能够给大众带来相对正面的精神享受的创造都是艺术,而不是非得是以某一小部分人的审美情趣为评判标准的作品才是艺术。小提琴、钢琴是艺术,唢呐、皮影也是艺术,没有谁高谁低。
更何况,你怎么知道咱爸就不喜欢这样的作品?如果不喜欢他怎么会写?更关键写这些本子才安全啊,不用担心啥时候本子就不见了,市场又受欢迎,安安稳稳的赚钱多好?”
“可那明明是的你的点子……”
“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我只是提出了一个故事梗概,然后从大纲的制定到每一处剧情的完成都是咱爸自己独自写的。在南国戏剧月刊全本刊载过的《五女拜寿》就是最好的例子。
《五女拜寿》的收入让咱家有钱能够把客栈翻修,这才是最实际的结果。比什么都重要。
你想出唱片,我得去上大学,这都是要花大钱的,得赚钱啊老姐。”
苏小白不想再和作为重度女伪文艺青年的姐姐撕掰关于艺术这个话题,果断的把话题引到了钱上。
果不其然,关于艺术的话题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