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阁，遍阁飘香。
拾阶而上来到阁楼后门，看到那三个字，金凌就想笑，说是温柔，却是人间地狱，多少女子断魂于此，真是嘲讽之极……
“你们就在偏楼侍候，要是等不及，可以回红妆楼去。阁中自有嬷嬷服侍你们家主子！”
绮姑姑淡淡的吩咐，阁门已关上，一行奴婢将东方若歆送上楼去，关在了另外一个世界，而后，静静的等那个可怕男人的到来。
阁外，挂着红红的风灯，将阁廊照了一个半明半暗，天气很冷，天空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阴沉沉，凄黝黝，遍眼森黑，只有呼啸的北风，狂野的吹着，树枝摇摇晃晃，发出一阵阵阴耸耸的声音。
小玉不住的摸着自己的手臂，四下张望，神情异样着，好一会儿后才扯扯金凌的衣裳，颤着声音说：
“会不会有鬼？会不会有鬼？听说这地方死过不少人！”
是啊，好些花一般的少女，糊里糊涂就死在了这里！
金凌倚着廊柱，瞟她：“怕什么？就算真有鬼，她们只会找那两个害死她们的人算账，那些元凶都不怕，你慌个鸟！”
“这……倒也是……”
小玉干笑，又咕哝了一声：“真冷，要不我们去偏楼吧！”
十无殇和九无殇忙着外头那桩离奇的案子，每日回来都很晚。
金凌走下台阶，一步一步往后看这座偌大的温柔阁，楼层很大，西楼亮着灯，里面有人影走动，那必是十无殇的“销魂屋”，至于东楼是暗的，好像听人说过，九无擎已经有三个月没有沾过女人。
“走！”
进了偏楼没一会儿，有人推门进来，小玉看到进来的人，不由好奇的问：“咦，梅香姐姐，你们怎么来了？”
那叫梅香的脸孔有点惨淡，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我家小姐今夜服侍九公子……”
九无擎嗜血性，喜欢活饮人血，服侍这样一个恶魔，难怪她们会露出惊惧之色。
金凌沉默了一下，不由得可怜起她们，每个比花还鲜美的人儿，一旦进了这鬼地方，那命运，只有被玩弄的份……
三个姑娘一起围坐在暖炉边上，说着话。
金凌坐在窗口，托着脸腮膀子，远远的观察着外面的动静，安静的听她们没话找话的聊着。
“铿……铿……铿……天寒地躁，小心火烛……”
温柔阁位处北院，离北门很近，更夫的高嗓门隐隐约约传来，提醒着她们时辰已不早。
夜已很深。
金凌回头，看到三个叽叽喳喳说话的婢女都在打哈欠，她一点也不困，开门走了出去，在黑漆漆的夜色里慢慢的走着，沿着小道没一会儿绕到了前阁。
抬头时，看到东楼上也亮着灯，那个长的很温婉的陆璇就在楼上，等待她的也不知会是怎样一个命运？
除了表示同情，她帮不上任何忙——这世间，有很多不平事，而她只是异域而来的女子，很多事，不是她可以掌控的——
一番唏嘘，折回后刚要进偏楼，忽然，自温柔阁中传来一个女子尖锐恐惧的惨叫：
“鬼……鬼啊……别过来，别过来……啊……”
声音毛骨悚然之极
饶是金凌自小见多识广，也端得被这歇斯底里的可怕声音刺激的有点背上发寒。
一凛之下，她连忙重新退到下台阶，冲出楼廊，来到温柔阁的后门前，辩声音来源处是东阁楼，是陆璇在叫，而不是若歆。
金凌稍稍松了一口气，心下明白那九无擎已在楼上，床第之间，必是那个陆璇看到了他那模样，吓到了。
“不要吸我血……不要不要……
正自思量，但看到东面的楼台上狂奔出一个穿着单袍的雪白身影，拼命的摇着头，惊慌失措的尖叫着……
有一道矫健的身影追了出来，竟是东罗，似想将她抓回去。
走投无路的陆璇不肯，不顾一切的往外冲，东罗上前将人拎了回来，陆璇往他手上咬了下去。
处于惊恐中的柔弱女子爆发着一种求生逃遁的本能，她使尽吃奶之力，终将人推开，却被反力所弹，几步踉跄，在金凌还没有回过神时，那道单薄的身影没有稳住身子，晃了几晃后，自矮栏杆后翻了下来，就听得“扑通”一声巨响，直挺挺砸在了后门前冰冷的石阶上，嘴里，顿时有鲜血止不住的溢出来，雪白的衣裳上立刻映出几朵狰狞的血花……
并没有一下就摔死，地上的陆璇似乎想爬起来继续逃跑，双手竭力把骨折的身子撑起来，嘴里喃喃的求救着：
“救我……救我……我不要侍候魔鬼……我不要……他要吸我血……他要吸我血……太可怕了……我不要死，我不想死……”
她用绝望的眼神看向想抢住她的金凌。
没有迟疑，金凌上去扶住了她，借着风雨灯昏暗的光线，看到陆璇颈部，有两道深深的齿印，汩汩的血在往外冒——她的大动脉被人咬破，若不止血，会血流枯竭而亡。
偏楼内的奴婢闻得这可怕的声音，全跑了出来。
那叫梅香的姑娘看到自己的小姐自楼上摔下来，脸色大变，嘴里叫着“小姐”，急步跑了过来。
金凌把住了她的脉，发现她伤的不算严重，但是受惊过度。
“去……快去拿件裘衣来给你家小姐披上……外头冷，只穿了这么一件袍子，会冻坏的……”
她吩咐吓傻的梅香。
梅香立即折回偏楼去取。
就这时，楼上再度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尖叫声：
“鬼……鬼啊……九无擎……你是九无擎……你想干什么……放开我……小金子，救我救我……”
这一次，是东方若歆发出的求救声，同时，还伴着一个男人可怕的嘶叫声，就像一只困锁的野兽般，发出了让人魂飞魄散的巨吼。
金凌一骇，忙将陆璇交到别的奴婢手上，飞步狂奔，猛的拍开阁门，没有细辩扑鼻而来的异香，便直往楼上冲进去，却和急匆匆赶下楼来的绮姑姑撞了一个正着。
绮姑姑看到有外人直闯进来，脸色一沉，挥下一巴掌，怒斥着：“哪来的奴婢，敢乱闯温柔阁，活的不耐烦了不成？滚下去！”
眼见要被打到，金凌轻轻闪，躲了开去，绮姑姑打了一个空。
东方若歆惊乱的尖叫声犹在耳边呼呼的响着，这个时候，金凌不想与这恶婆娘纠缠，只急道：“可是我家小姐在喊救命！我要去看看！”
她想绕过，奔上去探看个究竟。
“真是笑话了，公子爷正在临幸，你一个小奴，怎敢上去败了爷的兴致……”
绮姑姑带着人生生就把上楼的道给堵上了。
金凌冷一睇，正在想要如何打发了她们。
这个时候，一身青色锦袍的十无殇自前门奔了进来，听得楼上那声音，细辩了一下后，眉微一变，跨过来急问：“怎么回事？东方若欣怎么会在九哥房里？”
绮姑姑脸色一正，马上行礼回道：“回十爷话，陆小主死活不肯让九爷用血，耽误了时辰……又抓掉了爷的面具，看到了爷的样子，胆子小，直吓的自楼上摔了下来。老婢没法，只能先拿东方姑娘顶上，正想下来看看外头那位死了没有！”
十无殇听着，俊逸的脸孔，赫然一变，怒喝一声：“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滚！”
一把将人自楼梯上拽下来，踹了下去。
金凌也脸色大变，无心看这绮姑姑最终摔成了什么样，急不可奈的跟着了冲了过去。
“别咬我！别咬我！”
东方若歆凄厉的大叫：“放开我，放开我……小金子，救命啊……”
顺着声音，往东阁而来去。
东罗和南城自房内出来，正要门带上，聪耳不闻房内传出来的求救声，很禽兽的任由他们的主子在房里欺凌弱小。
他们回头看到十无殇时，都一怔。
“十爷……您想做什么？”
看样子，十爷是想冲进去。
东罗问了一声，九公子用女人的时候，不许任何人靠近——爷说过，他讨厌这样的自己，他不想任何人看妻他失控的可怕模样。
“让开，我去看九哥……”
“可是……”
没可是，十无殇手臂一甩，将他们推开，东罗与南城对视了一眼，没有阻止，随即将目光落到了跟在十爷后头跑上来的女人身上——
金凌垂着头，没理会，跟了进去。
****
温柔阁里的陈设，不见得如何奢华，但极尽优雅，可金凌踏进去的那一刻，看到的是满屋子的凌乱，案台瓷器，摔的满地皆是，一滩又一滩印着新鲜的血迹，空气里迷漫着血的腥味，一块块碎衣裳被扯成粉碎，东一块西一块，掉落在地上。
挥开重重低垂的青色帐幔，一张大床上，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背着他们，将东方若歆重重的压在底下，正凑着头，俯在女人的颈脖上。
身下的女人激烈的在那里挣扎……
“别咬我，别吸我的血……啊……小金子……我的血要被吸光了……我要没命了……”
的确有过这样的前例，曾有人，一度被九无擎吸干了血，这绝不是唬人之说。
外人的人都说九无擎是吸血的魔鬼，而且，每隔三月，就会需处子之血供他活用，今日，巧不巧正好被金凌撞到了。
“九哥……”
十无殇脸孔大变的扑过去，一把抱住正在兽性大发的九无擎，骇然的大叫：
“别动她！这个女人，你不能动……九哥，你冷静一下，我马上让人给你再送个女人过来……她是小十的恩人……别动她……求你别动她！求你了……你快清醒一下……九哥，她是东方若歆……”
九哥身上烫的就像火炉，他走火入魔了——这样的发狂，曾经也有过一回，他无法控制自己，只能化身为可摧天毁地的野兽，以发泄体内如岩浆般涌动的热潮，如万虫钻心一般的疼痛将他困顿在无法救赎的黑暗里。
这种滋味，生不如死……
九哥曾这么说过。
九哥不喜欢吃血，也不愿意碰女子，他尽一切力量在控制体内那两只可怕的蛊虫。即便如此，他还是需要每隔几个月，用一次血，至于女人的身子，他能不沾就不沾，今日如此疯狂，是原因的——今日九哥在府外曾与人大打过一场，有人催活了他体内的蛊虫，想致他于死地……
九无擎还保留着最后一丝理智，他听到了十无殇的话，身子一僵，松了劲道，十无殇趁机将拽下来，一起滚到了地上，竭尽全力将几近疯狂的九无擎死死的按住。
“子鹏，杀了我，杀了我吧……它们在咬我……我控制不住……杀了我吧……我难受死了……我难受死了……”
匍匐在地上的男子，粗喘着，痛苦的咆哮着。
九哥从不轻言“死”字，若不是真的忍无可忍，若不是真的痛到了极点，他怎会脱口这样的话——再艰难的日子，他们都熬过来了……
“嘘，没事的！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九哥，平静下来……你忍忍，你可以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十无殇抬起头直冲跟进来的东罗和南城叫吼：“马上去红妆楼找个女人过来……快！”
“不行，来不及了，九爷刚刚在红楼曾运功抵抗……可那两只虫已经有三个月不曾饮新血，爷怎么也镇不住它们，吐了不知多少血……等不了她们洗了药浴来服侍……有了……”
东罗急切的目光落到了跟进来的“丑丫头”身上，和南城对视一眼，极有默契的伸出魔掌——无关丑美，现下只要是处子就好，这丫头片子是东方若欣身边的人，憨憨的样儿，必是个不解人事的雏儿，可以用她来救急……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