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恭喜你，杀人了。”太虚仙人把手搭在于雨肩上，似乎在说着无所谓的话。
“欸？”于雨这时才意识到，她的确是……杀人了。
虽然望竹似乎只是机器人，虽然是在那样的场景中，但她杀人的事实她自己无法辩驳。
于雨看着地上还在抽搐的望竹，不自禁往后退了两步。
“我杀人了？”她害怕的其实不是自己杀了望竹的事实，而是自己对于这样的事实心中竟然没有多少波澜，仿佛只是失手打碎了一个花瓶，还可以轻松的有说有笑。
尽管她几十分钟前还在和望竹聊天，还添加了望竹为好友。
“我……”她看了看自己的手。
她心中在害怕，手却没有一点抖动。
不，她心中的害怕也只是她觉得自己应该害怕，她应该害怕变成这样的自己。实际上，她的心中也和手一样，一点颤动都没有，仿佛真正的她就是如此一般。
“身体比精神强大太多，所以精神会习惯于身体……”太虚仙人走到望竹身边，伸出手将封魔针拔了下来，回头看向于雨，“所以，小于雨，如果想要保持你一直以为的自我的话，你得赶快做任务了。”
“但说不定这才是真正的你呢，反正踏上这条路的你，都已经死过了。”太虚仙人一只手将倒在地上的女仆尸体提起，“一位懵懂的人埋葬于此……多有趣的墓志铭啊。而在这之前呢？为了练就你这具身体，你又死了多少次呢？”
在太虚仙人仿佛能看透灵魂的目光下，于雨又退了两步。
“现在的你，真的还是你吗？”于雨的感觉中，太虚仙人的声音不停回响在她耳边。
“呵呵。”突然，于雨轻轻笑了起来。
“哦？”太虚仙人好奇地看向于雨。
“现在的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呼了口气，于雨摇了摇头，闭上眼睛。
其实墓园之行，她心态的变化远不止当时以为的一点，不止是彻底与前世的自己告别，其中还夹杂着于雨自己也不知道的变化。最明显的便是她之前一直为之恐惧的梦境已经完全没有感觉，那些以往觉得深刻的记忆回忆起来也都变得淡然起来，就像由亲身经历者变成了旁观者。只是一直以来的习惯让她还是按照着以前熟悉的自己的行为方式在行动，所以才好像没有变化。
如今，意识到杀了人的事实之后，她终于从习惯之中醒了过来。
“但现在的你，又真的是你吗？我的师父，或者说太虚仙人、不虚上人？或者，烟？”于雨睁开眼，看向太虚仙人。
“呵？”太虚仙人露出莫名的笑容，“你觉得呢？”
“我觉得好烦啊。”于雨叹了口气，望向上方正绽放的一树繁华。
“嗯？”
“因为我说得这么快所以觉得吃惊吗？”于雨走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了下来，“还是觉得你们怎么装神弄鬼地玩我都只会顺从下去？”
“竟然被发现我们是在玩你了。”太虚仙人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所以，可以真正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望着满树的花，于雨突然觉得很美。
或者说，花一直很美，只是于雨现在才发现。
“不行呢，你的任务还没完成。”太虚仙人坐到了于雨身边。
“核心损怀，逻辑错误，终止行动……”被太虚仙人提到椅子边的女仆望竹的尸体依然在重复着机械音。
“好吵啊，可以让她停下来吗？”于雨看了看望竹。
“明明是你把她变成这样的说这样的话合适吗？”太虚仙人先是鄙视地看了于雨一眼，又赞同的点了点头，“不过的确有点吵……而且你的任务还需要用到她……嗯……那么，这样吧，看来必须用点仙法了。”
太虚仙人伸出一根手指。
于雨好奇地看着她。
“仙法：断指重生！”太虚仙人一声大喝。
然后，她伸出自己的另一只手，将自己的这根手指一下子扯断。
“噗——”血液四溅。
“呃……”于雨看着溅射在椅子上地上和自己身上的鲜血，突然发现自己虽然不害怕，但还是有没有变化的地方——那就是面对这样的事情想要吐槽的欲望。
“马上就好了。”虽然断了根手指，但太虚仙人看起来一点也不痛的样子，没事人一样地将自己的断指扔向望竹的伤口之中。
“砰。”但她扔歪了，断指撞到了伤口边缘，滑落到地上。
“……”现场沉默了一会儿。
“看来天命如此，这个修复机器人的任务还是必须要交给你啊。”顿了一会儿，太虚仙人挥了挥手，用不知名的方式止住了自己断指处的流血，叹气道。
“天命吗？”于雨突然一笑。
“别再装神弄鬼了，告诉我答案吧。”她一把抓住了太虚仙人的手，“我在灵车上遇到你以及你收我做弟子并不是偶然吧？我至今为止遭遇的一切事件，我的真正身份，这些问题的答案，其实都是同一个吧？”
这个世界外来之人可不少，她对于自己的演技没有任何信心，自己外来人的身份，她不信眼前的太虚仙人真的没看出来。但知道了她的身份还如此一副样子，简直就像特意在和她唱双簧，这之中肯定有问题。
“你怎么知道的？”太虚仙人挑了挑眉，“我觉得自己演的很好啊。”
“直觉。”于雨道。
她的确有过这样的直觉，只是那时她自己都不相信。
“直觉吗……不愧是你。”太虚仙人看向于雨的眼睛，“那你再用直觉猜一下答案是什么？”
“有人专门为我安排了这一切？那个人你认识？”于雨歪了歪头，道。
“呵呵……”太虚仙人突然笑了起来，似乎很开心的样子，“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还问我干什么？”
“那个人是谁？”于雨抓住太虚仙人的手变得越来越紧。
“那个人为什么就不能是我呢？”太虚仙人一副没感觉的样子，好奇地问，“如果是我，这不是正好很合理吗？”
“是你？”于雨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那是燃烧的樱花树与对峙在樱花树下一黑一白的两个影子——正是他那晚遭遇“卿本骷髅，奈何做人”的戏唱声之时看到的画面。
当时她惊鸿一蹩之下什么也没有看清。
“不，不是你。”于雨猛地摇头。
“这就是你和师父说话的态度吗？”就在这时，于雨背后突然传来被拍了一下。
“嗯？”于雨回头。
她看到老人模样的烟正坐在她身后。
同时，于雨手中一松。
再回头的时候，她已经看不到了太虚仙人的身影。
不止是太虚仙人，就连掉落地上的手指、四下溅落的血迹、被太虚仙人提到长椅前的望竹都全都消失不见。望竹正趴在不远处的地上，背上依然插着那根封魔针，一切就好像太虚仙人未曾来过。
不，起码头上蓝天白天，开花的树，街道两旁美丽奇幻的建筑证明太虚仙人来过。
拍了拍于雨的背说了那句话后，烟便暂时没有理于雨，起身走到了望竹身边。
“很不错的武器。”看着封魔针，烟赞道，又摇了摇头，“早知道你有这样的武器，我就让望竹给你准备方案3而不是1了。”
“这是封魔针。”于雨走过来，抓住封魔针，用力拔了出来，“锈损的。”
“核心损怀，逻辑错误，终止行动……”望竹依然充当着复读机，只是身子的抽搐停了下来。
“安心当我十年苦……咳咳，是徒弟，我给你那个答案。”烟没有问于雨封魔针从哪里来的，直接道。
同时，她蹲了下去，从怀中掏出一块菱形晶体，小心地放到被封魔针刺出的伤口旁。
“一年。”于雨想了想，道。
“成交。”烟干脆地道。
靠近望竹时，菱形晶体发出淡蓝色的光辉，将望竹的伤口附近笼罩。
“……”于雨有种自己又上当了的感觉。
在光辉的照耀下，望竹停止了复读，背上的伤口开始缓缓消失，不止是伤口，甚至就连破损的衣服都开始恢复原状。
“站立。”
最终，看起来完好无损的望竹重新站起来，只是眼神灰暗，看不到活着的痕迹。
“重启。”烟道。
望竹暗淡的眼神重新变得生动起来。
“那么，虽然方案失败了，但方案的目的是告诉你不要随意接收他人发送的文件，你记住这一点就是了。”烟收回晶体，对于雨叮嘱道，“现在，继续去把你的师姐救回来吧，至于其他你想知道的，等下助手可以使用了自己网络上去查吧。”
“好的，师……师父。”于雨看着望竹，大概明白了之前的烟雾是什么情况。
而经过刚才一番和太虚仙人的对话，她也不再如之前那么生分。
“小小姐，我记得的哦。”望竹朝于雨露出一个微笑。
“呃……”于雨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对了，那个法界的人呢？”临别之际，烟突然想起，道。
“不知道，在太虚……在师父您来之前就离开了。”于雨想起那个黑瞳黑发的少女，“不过，她最后说修行者学院见。”
“那就修行者学院再见吧，我先走了。”说着，烟朝着街道远处走去。虽然步伐看起来很慢，但几步就已经走到了很远之处，有一种于雨看过的小说中的缩地成寸的感觉。
“修行者学院……”于雨记在心里，准备等下助手可以使用了再查。
至于上一个记在心里要查的东西是什么……她忘了。
“小小姐，这边。”目视着烟渐渐消失在视野中，望竹朝于雨道。
“哦，好的。”于雨转身。
就在她转身之时，她眼中的务街再次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