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们讨论的内容。如果要问一个人睡眠质量最好的时候是什么，那一定是补眠的时候。
一觉醒来，云从心只觉得神清气爽，整个人都轻了好几分，那一抽一抽的头疼亦是消失不见。
她走下床，拿起书架上的浅灰色三角形闹钟。她一直偏爱复古的事物，无论是远古还是近古，甚至是那失落的历史年代，这种复古的，依靠机械轮轴作用的闹钟在她家还有好些个。
闹钟上短而粗的时针和长而细的分针指示了时间。
“已经中午了啊……唔。”云从心捂了捂肚子，听到一阵“咕噜噜”从腹腔深处冒出来。
饿了！
饿了，就要吃饭。云从心重新去洗了脸刷了牙，换上一身能出门的休闲装。她站在玄关柜前，面朝门口左侧是一个置物架，上面放着几把伞，一个装铜钱的盘子。
环安公寓附近尽是居民区，想找一个让人吃饭的店面十分困难，而点外卖又得等很久，所以大多数上班族都会选择在路边小摊解决饱腹的需求。
这种小摊不能用快速支付，只能给铜子，所以大多数人都有在玄关放铜子的习惯，出门拿几个，够用就行。毕竟铜子还是挺沉的。
不过今天，云从心犹豫了两秒，没有带铜子。
她打算好好犒劳自己，去小吃街吃点好的！
毕竟昨天出了这么多乱子，我还差点把自己爆了头……所以今天犒劳一下自己是没有问题的！对，就是这样！
反正自己提前放假了。
出门前，云从心想到自己的终端里还有一部分信息资料。按照行业规矩，这些资料要在十三月来临之前储存到电脑里，十三月一整月都尽量不要去研究分析。如果是以前，对于这种“禁忌”，云从心最多将其当做偷懒的借口，但当她知道这世界上确实有一些，目前的科学还没有归纳总结的现象之后，她不得不对这种行业禁忌正视起来。
她本来打算今天一早起来就做完这件事，免得出什么意外，忘了或是怎么样，但因为和阿景共感的事情，她一觉睡到大中午。
唔……那么，还是先吃饭比较重要！
这么想着，云从心把终端手环扣在手腕上，直接出了门。
从环安公寓出发，向西跨过环安总站的站台，再路过整整一排四十多层楼高的单身公寓，向右拐弯，稍稍多走一小段路，就到了云从心的目的地——建安路。
这里是中环路上声名远扬的小吃街，其中有上得档次的牛排西餐，也有亲民廉价的街边小食。云从心轻车熟路地拐进建安路街道，找到一家名为“宋娘子串串香”的火锅串串店。
这家店的底料香而不辣，深得她的青睐，当然，让她成为这里的常客的真正原因，是这家店提供的免费餐后甜点！无论是清甜的红糖冰粉还是醇厚的焦糖豆花，无论是酸甜多汁的脐橙还是香脆可口的甜瓜，都能让人以美好的心情结束完整的一餐。
店老板家似乎有在瓜果生产中心工作的亲戚，每次都能拿到最新鲜的供货，甜品的用料也十分实在。
……这也就造成了一个后果，那就是哪怕不是饭店，这里也会有一定概率没有空座。
云从心站在门口，犹豫了三秒，迈步往里走去。
在小店并不宽敞的大厅靠里的地方，还有一个空出来的座位，只不过免不了与人拼桌。
走到座位，云从心按了按桌子，礼貌地微微弯腰。正在涮串的两位客人显然注意到了她，也猜到了她的来意。
“请问两位介意拼桌吗？”
“当然不介意。”也许是因为来人的礼貌和尊重，又或许只是出于对陌生人的体谅，两位食客很快点头，其中一位开始收拾放在座位上的杂物。
云从心只有一个人，自然不需要麻烦他们，她出声提醒道：“我一个人来的，东西放那里就好了。”
“你一个人！？”
坐在云从心斜对角的食客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险些没压住自己的声音。
这反应，有些大了吧？
云从心微微皱眉，又舒展开，没有表露出什么。
而另一位食客则快速止住了同伴未竟的话语，直截了当地转移话题：“大惊小怪，赶紧的把东西放好了，你刚刚说到哪儿了？”
这话很好地吸引了另一个人的注意力，他把东西重新收拾整理好放在空座位上，扭过头来兴致勃勃地说道：“我刚刚跟你讲，我们三村的请神大典啊，那东西虽然从来没显过灵，但我觉得真真是真的！而且就这两年，越来越玄乎了，指不定是我们老祖宗保佑的。”
“村里的老家伙都说我们这大路能一直走到城里来，就是老祖宗保佑。你们都不信这些个的，咳，但我跟你说啊，有些东西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反正也没什么坏处啊！”
对角坐着人上身穿了件崭新的亮蓝色棉衣，本身就足够亮眼，如今说到机动处，声音也渐渐拔高起来。
云从心稍有不喜，但考虑到自己拼桌的座位是人家点头让出来的，觉得自己应当更有包容心一点。
于是她回头喊了一声：“老板，点餐，有推荐吗？”
这么一打岔，那穿着亮蓝色棉衣的莫约四十来岁的“中青年”兴致中断了一下，声音小了下来，继续说：
“你虽然不是三村的人，但你肯定知道‘黑暗月’吧？”
黑暗月？莫不是十三月？
云从心心里嘀咕了一下，丝毫没有偷听的罪恶感。
废话，你自己说那么大声的，我还能把耳朵闭上不成？
“您好，这里我们推荐不吃辣的话菌菇，番茄和骨汤底料，吃辣的话有香辣和椒麻底料，配餐可以考虑单人套餐，然后这里是我们热销的单品……”
老板轻车熟路地介绍了一遍。
云从心……并没有在听。
她盯着电子屏上实物拍摄的诱人涮串，同样轻车熟路地开始报菜：“招牌小锅，单人份全肉套餐，加十串香菜牛肉，一份脑花。”
“呃……那个我，提醒客人一下哦，招牌锅底是我们这最辣的锅底，您可以接受吗？”
“可以……”云从心不过脑子地点了头，然后觉得有点奇怪。
招牌锅底，它辣吗？自己吃了那么多年的，也没觉得很辣啊……要知道，她可并不是一个爱吃辣的人，相较而言，她更钟爱甜点和汤品。
这个小插曲占据了云从心两秒多的思绪，然后她听到身旁的讨论声隐隐约约有开始有变激昂的趋势。
“每一次黑暗月我们都会举行大祭祀，以前我还小，我也不相信大祭祀真就有什么用，只知道每到那时候就会有很多好吃的，贡品给鬼神吃完了就能分给我们，一整个月我们都能吃饱饱的！”
“这我倒是知道，我大伯说过，他还去鹤山三村蹭过饭呢。”坐在云从心身旁的人穿了件灰黑色带毛领的风衣，语气中并不含几分认真，显然是当做在听故事了。
反倒是这时候，云从心有些被这个“故事”吸引了。
小火锅很快被老板送了上来，这条小吃街的大多数餐厅都没有配备仿生机器人，不是因为没钱，而是要这个氛围。
云从心慢条斯理地涮着串，同时把大多数注意力分给了身旁两个说到兴起的陌生人。
穿灰黑色风衣的应当和小小一样是拓荒者的后代，而穿亮蓝色棉衣的人大抵是最近来到青城的外郊人。后者来自一个叫做“鹤山三村”的地方，而前者祖上也发源于附近，双方对彼此有些了解。
而他们讨论的内容应该是围绕“黑暗月”的大祭祀。
根据云从心的猜测，“黑暗月”应当指的是十三月。因为整个十三月的夜晚，一个月亮都没有。当然，仅凭此说其黑暗是不负责任的，因为十三月的太阳会低垂，哪怕在午夜，都会因为阳光而呈现黄昏一样的天色。
这是相当特殊的一个月。
所以鹤山三村的老人长者们认为，在这个月，人们需要为神灵献上礼物，平息怒火，祈求庇护。
对于这种传统，蓝衣男子原本也将信将疑，毕竟他没有见过真正的鬼神显灵。
但去年，事情不一样了。
山海长廊的工程，在前年或者去年就已经启动了，只是今年才正式通车而已。对于青城来说，今年发生了大规模的外郊人移居，而对于外郊的某些村落而言，早在一年多前，他们按部就班的生活或多或少被打破了。
最典型的就是本来就对鬼神缺乏敬畏的年轻人在了解到内环的生活一角之后，变得更加叛经离道。
于是去年十三月的大祭祀并没有能完全完成，因为没有足够多的人参与。
让人心生恐惧，对鬼神一事深信不疑的是，那天晚上，就出事了！
“村口住的那家，他们家小子打小就争气，不仅能念书，还早早讨了个乖媳妇儿。你们这儿的人进村的时候，就他闹得最厉害，说什么祭祀都是迷信，要到城里去做工挣大钱。好些个小子都信了他的话，不想参加大祭祀，偷摸着趁夜跑掉了。”
“结果呢？”
“……结果……，结果，他们全都在家把自己弄死了……”
蓝衣男子的声音小了下来，语气中饱含了恐惧，让云从心险些听不明白。
穿灰黑色风衣的男人颇为好笑地问道：“出了这种事情，肯定有警察去调查的，警察没有说什么吗？”
“……他们能说什么！一群走狗而已……他们……他们随便抓了个混混说是凶手，这事儿就过去了！”
……随手抓了个混混？
云从心用筷子夹起在料碟里蘸满粉的鹌鹑蛋，若有所思。
对于这种已经通车的村庄，东盟约的警署是直接介入的，也就是说，蓝衣男子嘴里的“警察”大概率是东盟约的警察，是那种穿着黑色制服，别着金色东盟约徽章的警察。说这些警察“随手抓人”？这简直是本世纪最大的笑话。
……也许自杀只是谣传，也许，所谓的“自杀”，可能存在超凡力量的介入。
云从心想到了那几个莫名其妙自杀的强奸犯，心里微微有些紧张。
他们的自杀很难说和自己的觉醒毫无关联，要是自己真的被认为是凶手，这显然是防卫过当致死啊！不知道拥有超凡力量之后，法律会不会有所变化……
不不不，不要想那么多。
我必须想办法和单警司，和东盟约超凡机构搭上线！
云从心吃掉最后一口香菜牛肉，下定决心。
她打开终端，在个人订单里选择了“快速结账”。
“嗯？短信？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