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息了口气。
说话声戛然而止，洛央打开了门，快步走了出来，看到了小彩鱼正站在廊下。
窗户并没有关，郡主府驭下极严，十年的打造，这里早已经如同铁桶一般严密。
“彩鱼……”洛央声音有点发紧。
“娘亲，我早就知道的。”小彩鱼转头看着洛央，“谢谢您。”
洛央的神色有些寥落。
“娘亲，您啊，就是从小太宠着我了。”她轻声道，“所以什么都顺着我，什么都让着我，您想让我过最好的日子，我知道的。”
她的泪水一颗颗掉下来，“我也知道，身为女儿，我也是对这个家族有责任的。我该去做我该做的事情。”
洛央提裙走到了小彩鱼的面前，伸手轻轻抚摸着小彩鱼的头发，“傻子，你哪里有什么责任，只有无能的父母，才会让自己的孩子负责任。”
小彩鱼伏在了洛央的膝盖上，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娘亲。
洛央将小彩鱼抱起，在怀中，温柔地安抚着，“要不要看看你的小妹妹？”
“小妹妹？”
“对啊，另外一个小彩鱼，那个娘亲早已经准备下来的，如果有万一，让小彩鱼可以自由自在生活下去的小姑娘。”
“好啊。”
洛央抱着小彩鱼走到了一处隐蔽的院落中，隐隐有嘈嘈杂杂的声音传来。
小彩鱼不忍卒睹，有点儿后悔来看这个“小妹妹”了。
洛央一笑，“弹得……真的很不像样子呢。”
那个女孩儿正在河边，她的容貌和小彩鱼几乎一模一样，她正在弹着琴，她的双手早已经被弹破出血，随便包扎了一下，又开始弹着。
一直到小彩鱼和洛央走到了她的身后，她仍然没有察觉到，只是埋头弹琴。
小彩鱼忽然用手拍着拍子，跟着轻轻哼唱起来。
女孩儿低着头，眸中忽然有所触动，跟着小彩鱼的拍子放缓了乐曲的节奏。
小彩鱼的歌声很清脆好听，庭院中的落花仿佛也为之旋舞。
女孩儿弹琴也越来越用力，直到弦断。
她仿佛才回过神来，提裙走到了小彩鱼和洛央面前，俯身下跪，“轻澜见过母亲，见过姐姐。”
中规中矩的一个姿势，是下过苦功夫练过的。
“你为什么弹的那么快啊。”小彩鱼轻声问道，“弹得这么快，就不是真正的及饿哦组了。”
女孩道，“因为轻澜的性子总是急躁，希望每天能够多学一点，多练一点。”
“你真是刻苦。”
“嬷嬷有句话，轻澜一直谨记于心，笨鸟先飞。”
小彩鱼笑着看着她，“怪不得娘亲总是放任我，原来是有这么一个完美的我在了。任由谁家有你这样的女儿，都会心满意足了。”
女孩垂下眼睫，不敢多话。
小彩鱼见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抗拒的气息，也无意和她多话。
“她的母亲，从小就离开了她，她七岁就开始照顾襁褓中的弟弟，做家事，为了埋葬祖母，她在街边卖身。被我们的人看到了，就带了回来。如今她的弟弟已经已经三岁了，被我们寄样在了一位书院老师的家中，将来准备读书进士。”
“是真的吗？那太好了。”小彩鱼笑了笑，道，“姐姐将来是皇后，弟弟将来是一代良臣，真的很不错。”
听见小彩鱼这句话，女孩儿的瞳眸微微颤抖，抬起眼睛，看向小彩鱼。
小彩鱼心细如发，何尝不知，这个女孩儿虽然天分有限，却必定是有抱负的。
小小年纪，能够将自己制约到这种程度，也是个狠人。
娘亲啊娘亲，若是她小彩鱼真的想要做皇后，那这位姑娘，岂不是恨不得杀了她。
洛央叹了口气，“即使不是如此，她也将作为我洛家养女出嫁。”
小彩鱼仔细地观察着这句话后，女孩儿的表情，微微叹息了一声。
女孩儿没有表情。
好狠的丫头啊。
小彩鱼微微一笑。
这丫头竟然真的想争一争？她小彩鱼倒是不放在心上，轻声对母亲说道，“娘亲，我都知道了。”
“这两天你弟弟百日宴，你能回来，娘亲真的很开心。”洛央轻声道，“诸位王孙公子，也大约会来。”
小彩鱼认真地点了点头，“娘亲的意思是，这次百日宴，要为我择一未婚夫婿？”
“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定下来了。”
小彩鱼的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女孩儿的身上。
那个女孩儿在听到母亲提到王孙公子的时候，睫毛猛地扇动了一下，握着帕子的手也默默攥紧了一些。
小彩鱼点了点头，“娘亲，女儿知道了。”
王孙公子？
这一代倒是出了不少青年俊杰呢。
次日，郡主府大排筵席，无数王孙公子悉数到场。
小彩鱼姗姗来迟，母亲坐在屏风后，守着孩子，一脸温柔。
前院，由父亲周旋着，外婆也赶来了负责招待宾客。
“今天来的不少人呢，正在比诗文，你不去看看？”洛央挑眉。
小彩鱼摇了摇头，“估摸着您另外一个女儿正在想着如何出来见人择夫呢，我又着急什么？”
洛央心领神会的笑了笑。
那日洛央能够当着那丫头的面说出来，自然也是知道那丫头定然会动手脚的。
“彩鱼竟然真的不想争一争不成？”
“有什么好争的？到底是两个人，这个世界上难不成还真有替命一说不成？我是不信的，娘亲，你可信？”
洛央慢慢摇了摇头。
“她喜欢的男子，未必就是我喜欢的那一个啊。”小彩鱼幽幽叹息，“不论她选择哪个夫婿都由她吧。若是我不在，就由她看她有什么手段嫁过去，若是我想用这身份地位嫁个人，我们也不妨碍是吗？”
洛央一笑，“反正你就无所谓是吗？”
小彩鱼道，“我最讨厌宴客了，不如陪着母亲弟弟。”
她深处手指，慢慢逗弄着小孩子柔嫩的白色脸颊，弟弟轻轻打了个哈欠，睁着黑溜溜的眼睛看着小彩鱼，忽然张口，轻轻说了句什么。
小彩鱼的心脏都在砰砰跳动。
“娘亲，他在和我说话呢。”
小孩子笑了笑，又发出了“不~”的声音。
小彩鱼笑得更开心了。
洛央看着姐弟二人，也含着溶溶的笑意。
一个下人忽然慌张走了进来，“王妃……”
洛央稳稳地抬头，“怎么了？”
“萧御……捧着珍宝来访？”
“哦？不是带着兵来？”洛央有点儿诧异，“没有下毒，没有想要绑架？就捧着珍宝来了——那珍宝别不是下了毒的吃食吧？”
“不是……萧御在我们郡主府家门前的大路两旁，夹道四十里，用紫丝编成屏障。他捧着南海珍惜的大珊瑚树株，那珊瑚树株条干挺秀，光彩夺目，出现在筵席上。”
洛央挑眉，“咱们家缺他的紫丝屏障，大珊瑚树？”
小彩鱼的脸一红——明明是打算好了来找他们家茬的不是吗？怎么忽然变成了，跑来他们家送宝贝了？
真真丢人，家里……当真不缺那些东西啊。
洛央好气又好笑，“好好的百日宴，他来哗众取宠做什么？”
小彩鱼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罢了罢了，随他吧，我还在月子中，不出去会客了，让慕容修看着办吧。”
不过一会儿，又响起来了慌乱的脚步声。
“郡主……萧御他在诗文会上，将所有的王孙公子，都斗输了，如今夺得了魁首，现在正在筵席上演奏凤求凰呢……”
“凤求凰？”洛央气坏了，“我们家是有一个卓文君一样不知廉耻的女孩儿，听了凤求凰就随便跟人私奔了吗？”
那丫鬟喏喏不敢多言。
小彩鱼垂了眸子。
“彩鱼，你想去看看么？”洛央似是想到了什么，赶忙对女儿说道。
小彩鱼慌忙道，“我才不去，现在已经有人去了估计，何必非要我去？”
洛央看了一眼暗卫，“那丫头如何了？”
暗卫落了下来，一五一十的禀报，“她的确看着萧御看呆了，可是她也没有忘记，偷偷去见了小皇帝。”
小彩鱼挑眉。
洛央叹道，“小皇帝才十岁啊，这次只是微服私行来，怎么就被她盯上了。这丫头倒是会藏拙。一声不响的就盯上了皇上。”
小彩鱼笑了笑，没做声。
“小皇帝送了那丫头一块儿玉佩。”
洛央微微点了点头，“都知道了，退下吧。”
小彩鱼慢慢道，“不曾想到，她竟然有这般心机。”
“我也不曾想过。”洛央笑了笑，缓缓道，“不过，既然她愿意，就让她做吧。”
小彩鱼一直看着母亲，这府中上下被打得铁桶一般，有什么风吹草动，母亲怎么会不知道。
那丫头，若说聪明，也还好，若说傻，也是真的傻。
“当真不去见一眼萧御吗？”洛央又含笑问道。
小彩鱼凉凉转过头，“他想见的，不是一直都是娘亲吗？”
洛央微微叹息了一口气，无奈的看着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