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子捧心般，慢慢走出的苏曲月抬起眼睛，眸底是满满潋滟的光泽。
皇上脸上的怒意逐渐退去，声音淡淡地道，“到底是什么病。”
洛央将方才说与宫人的说辞又重新和皇上说了一遍。
皇上看着苏妃，眸中已是满满的不忍。
如花似玉的苏妃扑倒在地上，泪水“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皇上，臣妾怕是不能伺候陛下太久了。”
皇上将苏妃扶了起来。
“想什么呢，好好调养着身子，朕的爱妃，有朕护佑着，定然能够长命百岁。”
苏妃眸光流转，慢慢俯下了头。
洛央微微松了口气。
皇上转头看向洛央，眸中仍然是满满的冷意，口气却和缓了些，“慕亲王妃，最近若是得闲，就多进宫些，不要总是鼓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来。”
洛央身子微微一僵，凉道，“陛下的话，臣妇听不明白。”
她抬头看向皇上，“最近几日，洛央一直在施粥、做义诊，每天呆在别云草堂，并没有做过什么。陛下为何有此一问。”
皇帝看着慕容修的面子上，本不想往深处计较，如今听得洛央发问，不由一声冷哼。
洛央心中一紧。
就是现在的机会了，若是不说，陛下怕是自以为包庇了亲儿子的祸事呢。
洛央抬起头，定定看着皇上，“陛下，慕亲王和臣服平素为人一直如何，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万一若是有人在陛下说了什么闲言碎语诽谤，皇上又顾念着君臣之情不肯说，我们不是百口莫辩冤枉透顶么？”
皇上微微一犹豫。
洛央已经一跪到底，“陛下，还请陛下相信慕亲王，相信臣妇，我们夫妇二人，绝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洛央这几日来，夙兴夜寐，为的就是黎民百姓安康。”
皇上看着洛央，声音微微有些冷硬，“朕知道你和慕亲王都是好孩子。”
语气一转，“纵然做了什么糊涂事情，朕也会担待一二。至于那些义诊，施粥，大可不必劳心劳力，那都是府衙官员做的事。”
洛央身子微微一僵。
这个昏君！
李德全忽然走了过来，恭敬道，“圣上，洛妃娘娘忽然说腹痛。”
皇上伸手拍了拍苏妃的手，“朕去看看洛妃，你好生在宫里养着。”
“宫中的御医没有几个能比得过你。朕希望你多进宫，替朕照顾好苏妃和洛妃。”
洛央心头犯冷，噙笑点头，“是，陛下。”
“你再看看苏妃，若是无事，便来柔嘉宫。”
“是。”
皇上这才转身走了。
苏曲月吁了口气道，“洛初夏待我们真是讲义气，咱们这边才出事，她就来救人了。”
洛央蹙眉，“未必，我还是不放心。”
苏曲月道，“既是这样，我和娘娘一同去看看，娘娘刚好可以同乘步辇。”
宁鸢便去取了披风手炉来。
二人收拾了，同乘了步辇，去向柔嘉宫。
“娘娘，被您猜中了，果然是有人告状了。”苏曲月想了想道，“皇上这个老东西我清楚得狠，就是你说了请皇上信你们的话，才熄火的。”
洛央看了眼苏曲月，叹了口气，“管用就好。想来也好猜，如今就两桩事情那个韩大人能告上诬状。一是他儿子强抢民女害死秀才，二是我娘家铺子闹出伤寒病的事儿。”
苏曲月眉眼淡静，对于韩大人儿子强抢民女这件事情，看上去早就知道了。
“那个女孩儿，我上辈子见过……”苏曲月道。
洛央原以为她会说出更多的，却见她垂下眼睛，“死的挺凄凉的，自缢，想来从来没忘了那秀才吧。”
“你还梦见了什么其他的要紧事吗？”
苏曲月似是想说，犹豫了下，笑了笑，“没什么打紧的，我过得浑浑噩噩的，最后死也死的窝囊。”
韩大人这番闹，动静不小。
想来苏曲月上辈子也是有与之对应的事儿的，只是不知道那一世的时候，还没有出现太大的偏差，会是个什么结果。
苏曲月那般了解皇上，想来上辈子也是得宠的位份……可依着如今的情形，又是苏景儿，又是韩家的事儿，苏曲月上辈子定然恨洛央入骨，义无反顾地去了四皇子的阵营。
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苏曲月这辈子说什么都要跟着她。
她不愿说，八成也是因为，上辈子那些事情，她定然都插了手。
“娘娘不必多虑。”看到洛央沉思，苏曲月慌忙道，“曲月心中还是有个是非曲直的。景儿是她咎由自取，而韩大人多行不义必自毙。我若是进了韩府，八成也要对付那个不成器的大伯哥！如今娘娘出手提前收了那个坏东西，倒是省了曲月不少事情。”
洛央勾唇。
苏曲月又道，“只是那洛初夏，我瞧着有些古怪。她那一胎还是小心些才是。上辈子我印象里，她生孩子时候的动静可是不小。”
“生孩子？”洛央挑眉开口。
上一世，洛初夏竟然将孩子一直拖到生吗？
端妃入了尼姑庵，洛初夏在宫中有孕不能承宠，洛央估计着
“是啊……”苏曲月道，“是个可爱的小皇子呢，生的时辰也巧，我还去瞧了呢。”
洛央笑了笑，“那我要替她谢你吉言了。”
苏曲月轻声道，“这桩事情，只有娘娘知道，希望娘娘能够不要告诉外人。”
“是，我懂，你想要的日子是和韩公子相守。我日后自会给你。”
“那韩家，娘娘不用留手，尽管去灭就是了。”苏曲月笑了笑，“韩韶棠有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我本就看不惯韩悦处事。看人下菜、唯利是图，这种人就算他日慕亲王为帝，也是要死的。早死晚死而已。”
柔嘉宫并不远，说话间已经到了。
打住了话头，苏曲月和洛央相携下了步辇，走入宫中。
御医们一个个焦头烂额站在了廊下。
四五个素来和苏曲月交好的宫妃们也来了，看到皇上来，一个个美目流转，眸底含情。
皇上看到苏曲月竟然来了，蹙了蹙眉，“你还病着，怎么这就来了。”
苏曲月眉眼一颦，月白色的裙子瑟瑟迎风，娇柔道，“陛下。臣妾担心姐姐……”
皇上轻叹了口气，竟是好似没有看见洛央般。
洛央冷眼瞧着，觉着这苏曲月说自个儿摸准了老头儿的心思一点也不虚。
想到慕容修还在宫门外等着她，她也不想再多说什么，直接进了寝殿。
洛初夏捧着肚子，在床榻上正张着嘴喘气。
“是真疼？”
洛初夏吃力地点了点头。
“把手伸出来。”
洛初夏将手从被子中伸了出来，放在迎枕上。
洛央蹙眉，细细把了一会儿脉。
“胎象很不好，你可是摔着了？”
洛初夏摇了摇头。
一旁的宫女禀报道，“亲王妃，洛妃娘娘这几日在宫中时不时落泪，今日又痛哭了场……是不是和那个有关？”
洛初夏怒目而视，“你个小浪蹄子，我还没死呢你在这儿编排些什么！”
“好在是本王妃，你与旁人说这些，那些人怕是要以为是你下的药，找些说辞逃避了呢……”洛央温凉道。
宫女惊慌失措地跪了下来。
那宫女慌忙低下了头，“奴婢不知道，奴婢只是想要和亲王妃说一说。”
“洛妃当真每日啼哭？”洛央环视了一旁其他的宫女。
宫女们纷纷低下头，“是，亲王妃。”
“我不要这个孩子了！”洛初夏哭道，“姐姐，他会动了，我感觉到他在我的肚子里动了。我不想要他了成么？我不能再走下去了……”
洛央道，“怀了身子的女人，是容易多思多虑些。傻妹妹。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皇子龙孙啊。”
洛初夏被那句“求不来”激得又一次热泪盈眶。
洛央用麻沸散淬了银针，缓缓扎入洛初夏的身子中。
洛初夏的神色逐渐镇定下来。
是，这都是她自己求来的，怪不得别人。
“是什么时候开始痛的？”洛央轻声询问着。
洛初夏擦了把眼泪，“从下午开始，我……下午想着孩子哭了场，然后就慢慢觉着不大好了。”
“散步？”洛央蹙了蹙眉，喃喃道。
洛初夏应了一声，“对，就只是在御花园中散步。”
洛央皱了皱眉，伸手拿起了御医每日平安脉的脉案翻看。
“从我去忙起来义诊不大进宫后，就开始了。”洛央斟酌着道，“难道是吃食上有了问题？”
洛初夏道，“宫里头为了保证我的吃食，不仅有试吃太监，还有试吃的怀孕的母猫……吃了都没问题了才拿给我。不会是吃的。我如今喝杯白水，都小心着呢。”
洛央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蹙。
皇上不知何时大踏步走了进来，冷哼一声。
“慕亲王妃，这就是朕让你不要再进行义诊的缘故。若是你每日多来宫中，早早就发觉了洛妃身子有恙，何至于让她到今日这般地步！”
“陛下教训的是。”洛央从善如流。
皇上拥着苏曲月，冷硬问道，“她如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