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卫从暗处现出身形，“陛下，容俢世子刚刚知晓这些，心情不好情有可原。”
“他定然不愿原谅朕了，罢了，毕竟是朕的皇儿，朕不宠他，谁宠他？”皇上慢慢摇头，笑，“容修愿意生朕的气，这才是好的。若他如有些孩子一般，心里恨着，脸上却不露，朕才害怕。朕愿意用时间，一点点磨掉这孩子的怨恨。”
皇上的浑浊的眼神，露出精亮的光彩，“这是朕的孩子啊。”
隐卫无声，他陪了皇上大半辈子，是皇上唯一愿意说出一二真心话之人。
皇上忽然撕心裂肺地咳嗽了起来，他伸手就抓起贤妃醒来的糕点塞入口中，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皇上舒服地打了个饱嗝，看着桌上残渣，忽然怒意勃然，一伸手，将满桌子的糕点打翻在地。
“这宫里，当真一个干净的人都没了！”
连贤妃都知道在他用的糕点中放五石散了。
“朕老了，这皇宫太冷了，真的太冷了。”皇上冷笑，“朕想要朕的孩子陪在朕的身边，朕……悔了。”
慕国公府当天夜里，又陆陆续续地收到了无数生辰贺礼。
宁王是一匣子玉如意，三皇子命人送来了一张古琴，废太子也跟着随了一个翡翠玉白菜，朝臣中，太傅、大理寺、刑部等诸位大臣也跟着随了礼。
一直到快宵禁，这礼才停了下来。
京城里混到高位的人，哪个是傻子？
洛央站在院落中，看着那堆积如山的礼金，心里一阵阵泛冷。
宫里第二日，皇后就亲自下了帖子，让洛央陪着，与众位宫妃一起上山为大周朝祈福打醮。
“连躲了这么些日子宫里是非，没想到还是躲不过了。”
洛央按品大妆，进了宫，还没有坐稳，贤妃就匆匆召洛央进殿中一叙。
洛央揉着脚踝，看着面熟的宫女，“刚才进宫扭了脚，不方便过去，还是麻烦宫女姐姐给我找医女来吧。”
那宫女抿了抿唇，上次被洛央羞辱之仇还记得，这次她特意抢了差事过来，就是为了在洛央面前好好晃一晃，让洛央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敢惹宠妃的大宫女。
人多眼杂，宫女冷笑一声，掉头就走。
皇后却是耳聪目明的，命人唤了洛央来，笑容和蔼可亲，“我这里有一些膏药，你拿去疗伤吧。今天还要爬山，你这身子吃的住么？”
洛央点头，“谢娘娘关心，小心些，应是不妨碍的。”
“不要勉强，这样下去伤了身子，慕世子心疼可怎么好。”皇后绵里含针道，“不若你就和贤妃同乘一辆马车吧，你们姐妹两个不是感情一直很好么。”
说完，皇后含笑道，“你们几个，送安国郡主过去。”
洛央只得跟着宫女一同去了贤妃的马车中。
方才进了马车，贤妃就含着泪扑了过来，紧紧抱住洛央，“洛央，我完了，我真的完了……”
“你救救我吧，自从那晚之后，陛下对我冷淡了许多。我实在不知我哪里做错了。”
洛央轻声道，“歌遥，我的脚还痛着，你放开些我。”
贤妃痛哭流涕道，“你救救我吧。现在端妃也对我冷淡了许多。我原以为她是个识实务的，知道我们家风岚定然能成功继位，没想到她看陛下不过对我冷淡几日，就对我不理不睬。”
“既然只是冷淡几日，你到底急什么？”洛央不得不道，“你自己也知道，皇帝总会来寻你的，现在你有四皇子傍身，怎么着也轮不到你着急啊。”
贤妃噙着泪水，欣喜地看着洛央，“你说的当真？”
“自是当真。”洛央凉道，“陛下也是个人，也有偶尔厌倦的时候，若是你此时还纠缠不休，怕陛下会更厌烦了你。”
“是了……你说得对。我进位最快了。陛下自然是宠爱我的。”
洛央望向车窗外连绵的远山。
进位快么？有谁有当年的梅妃进位快？
皇上，从来都是喜新厌旧的啊，能够宠着性子不温不淡的贤妃这么久，也是因着那一两分寡淡像青窈皇后的缘故吧。
可她偏偏画猫不成反类虎，勾起了陛下怀念先皇后的心不说，顺带还看清了，歌遥于先皇后之间的差距。
吃惯了山珍海味，再看着次品，怎么还吃的下去？
一路彩带飘摇，仪仗恢弘。
天一真人早早就候在观里，见到皇后与宫妃们来到，欣喜非常，恭恭敬敬地将人迎入观中。
一套繁琐的礼节行下来，洛央的脚当真酸痛了起来，躲在树下要了冰碗子慢慢吃。
“贵人？”天一真人身旁的小童跟来行了一礼。
“有一贵客，想要见一见贵人。”
洛央道，“洛央胆小，不敢见什么贵人。”
小童愣了，“贵人说，事关蛊王，请贵人前来一叙。”
蛊王之事早已断了头绪，如今慕国公化作的蛊人也潜入了净影寺塔冢老林中，慕容修派人再去寻时，杳无踪迹。
谁还知道蛊王？
见洛央迟迟不语，小童有些着急。
“那就去看看吧。”洛央方下了冰碗子，拿出帕子擦了擦汗，方才由灵素扶了慢吞吞站了起来，“我去换一件裳，你略等等。”
萧晨站在山林中，不知等了多久，见到洛央脸色气得发黑，“枉我将血蛊交给你放你一马，你竟然坏了我的百草阁。”
洛央摇头噙笑，“没见过这般恶人先告状的？若不是你试图将慕国公府的秘密公之于众，拿别人母亲遗物拍卖，我们自会规规矩矩，又怎么会将你的百草阁端了？”
萧晨扫了一眼洛央，“你身体好了？”
洛央道，“谢过，虽然看了场闹剧，好歹身子是好了。你说的蛊王到底在哪里？”
萧晨凉凉看了一眼洛央，“你竟还没有猜到么？”
洛央眸底晃过一片疑虑。
她并不信任萧晨，他曾经在皇宫中与三皇子七皇子同时交易、待价而沽之后出尔反尔，又代表越国与我大周联姻，最后却想要杀联姻使、甚至遗弃公主所行来看，他根本不是一个君子。
充其量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市井商贾罢了。
她，能信他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