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谦谦恋佳人,
佳人闺中思郎君;
春风鸢和戏柳枝,
金钗秋兰佩余身;
……”
“公子,这长安小调可还合心意?”
“尚可。”
“浊酒楼阁,悠扬小调,恐怕只有这时候,公子的心,才能静下来了。”
旁边女子手中酒壶微倾,清酒再于琢玉杯中斟满,“长安公子,切记少饮,若是同上次那样,单凭小女子清笙一人,可是弄不回公子。”
长安已将酒杯端起,闻言一顿,他向来不喜欢麻烦别人,把酒杯放下,“倒是有些微醺了。”
抬头看向不远处弹唱着长安小调的女子,“清笙,把这个人留下吧。”
“是,公子。”清笙记下,顺手从一旁拿起一块糕点,“公子可要试试这浊酒斋的糕点?味道倒是可口,只不过,其上题字,有些唐突了。”
“哦?何字?”长安接过糕点,轻笑一声,“对我而言,的确是有些唐突了。”
“故里啊。”
“公子。”清笙打断长安思绪:“其实您应该去看看她的。”
“谁?”
“您觉得呢,这上面,已经……”清笙低了低头,背过身,等待着长安的回应。
安静,突如其来的安静,但清笙没有回头,手伸向长安刚刚放下的酒杯,略一思量,拿起来,抿了一口。
“让人准备莲花糕,青花露,再备半壶清酒。等下,陪我去看看故里。”声音有些嘶哑。
清笙没有回头,只是应下,往外走了几步,又返回来,还是没有回头,只是解下了手臂上的半截丝帕放在那里。
“公子,稍等,去去就回。”清笙开口,不等长安回应,兀自离去。
清笙离开,不知怎的,不远处的长安小调却是令人感到越发哀切。
“来人,上壶烈酒!”
长安冲着不远处招了招手。
“公子不要说笑了。”店中小二回头:“整个长安谁人不知长安公子您不胜酒力,要是让清笙姑娘知道了,非得拆了我们这酒楼不可。”
“无妨,尝一口罢了,不多饮。”长安笑了,咬着糕点,纱帕在手中握着,一角不知为何,已经浸湿。
“那好,公子,就一口。”小二走过来,端着玉壶,将酒斟满。
“真是的,倒个酒婆婆妈妈的。”看着他的动作,长安不禁笑骂出声。端起酒杯猛地一饮而尽,小二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酒杯已经空了。
“不是,公子……”小二伸了伸手,又放下。
“咳咳咳,咳咳,咳!”长安脸色一变,猛然咳嗽着。看着酒杯,紧紧的盯着。
小二就在旁边看着他咳嗽,等到其静下来之后,回身拿了一壶茶过来,换了茶盏,再次细斟半杯。
看着长安饮下清茶,开口:“公子这酒,喝的有些急了。”
“我看那些江湖人士饮酒尽是如此,谁曾想自己才喝了一口而已,就已经………”长安叹了口气。
“真是丢人啊!”长安抖了抖衣袍,“算起来,清笙也应该回来了吧,小二此钱几何?
小二弯了弯腰,拱手道:“公子怕是有些醉了。”
长安闻言一愣,旋即拍了拍额头,“看来是真的醉了,走了。”
“我送您。”
“不必,她应该回来了。”长安摆摆手,迈步离开。
小二回身收拾桌子,确实一愣,那一盘糕点是他们特地做出来的,每个上面都题了故里二字,而现在,所有的糕点都缺失了一角,故里二字,不见踪影。
“公子终究是放不下啊。”小二收起糕点,转身进去后堂。
“公子,怎么出来了?”清笙正从不远处走回来,见长安出来,紧赶两步,看着站在屋檐下的长安,将抱着的锦袍披在长安身上。
长安目光闪了闪,这个锦袍,是当初故里走之前将其收起来的,但为什么,会被清笙找到?
明明……
长安看了清笙一眼,没说什么。
“公子,天凉了。”清笙紧了紧长安的衣袍。
“在里面太闷了。”长安拉了拉衣袍,“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是,都备好了。”清笙显得有些轻松。
“那就走吧。”
[长安园林]
“长安园林,我记得我上次进来,还是公子您让我来采花的时候。”清笙手上托着檀香木盘,跟在长安身边。
“这里,是她的归所,她生前我没有保护好,现在若是再让她收到世俗叨扰,就有些不说不过去了。”
长安手里提着一把剑,静静的在唯一的小道上走着。
“公子,那也不完全是您的错。”清笙有些听不下去,开口道?:“也不能把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不觉间,两人已经深入不少,行至园林玉台,长安停身,“她,就在上面。”
伸出手来,抚着玉台,走了上去,“不是我将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只不过,倘若不是当初我逞强,非要孤身前往南国。”
“恐怕,她也不会听叶郡主所言,进入那蛊窟。”长安登上玉台,伸手从清笙手上接过木盘,把东西放下。
“害她丢了性命,甚至连模样都无法辨认,如今葬在这冰脂玉台下,一个人孤独着。”长安看着白玉石碑,“我来看你了,故里。”
清笙站到一旁,想了想,慢步退了下去,“公子,你终于来,看…‘我’了。”
【四年前】
[楚国-长安]
『翰林苑』
“长安呢?”
“回,回故里姑娘,长安公子真的出去了。”侍卫一脸无奈的和故里解释。
故里轻皱娥眉:“他去哪了?”
故里盯着侍卫,盯得侍卫浑身不自在。“故里姑娘,长安公子他,他被召进宫了。”
侍卫想了想,里外都惹不起,但是这个就在眼前,低下头,“公子吩咐过,若是姑娘您问起来,让我们一律不许说。”
“又进宫?”故里摸出二两银子,丢到侍卫怀里,“谢了。”
“走,我们进宫。”
“是。”
故里从马车里往外看了一眼,“你可千万别答应司马老贼的话啊。”贝齿咬着红唇,“快!”
马车在街上疾驰,行人纷纷让路,指指点点的谈论着。
“故里姑娘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看样子,应该是有急事吧。”
“希望不是什么大事才好,故里姑娘待人极好,唉!”
“唉。”
众人都知故里与长安关系甚好,长安待人也极为和善,也知道一大早,长安就被召进宫的原因,南国大乱!
〖皇宫〗
“陛下!此事,万万拖延不得!”
“哦?”皇帝盯着司马永昌,“那司马大人,可有良策?”
“翰林公子,长安觐见!”远远的传来声音,长安缓缓走进殿堂,皇上显得有些欣喜,但司马永昌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但又很快隐藏下去,挂上虚伪的笑容,冲着走进来的长安拱拱手。
长安回了一礼,转身向皇上笑了笑,“长安,见过陛下!”
“陛下!”司马永昌这时上前一步,“臣的主意就是,由长安大人为主,前往南国,以长安大人的本事,想必前往南国进行谈判,不成问题吧。”
此话一出,整个朝堂上都反应过来,司马永昌这是在故意坑害长安,不说路途遥远,颠簸无比,单单是那南国之人的脾性之烈,就不可能是长安一个文弱书生所能说服的。
“此事,万万不可!”一人站出来,“启禀陛下,长安身体有恙,无法经此路途颠簸,倘若要是在南国出了什么事,那损失的,可是一位楚国大才啊!”
“御史大人。”司马永昌同样上前一步,“长安本人还没有说什么,您先着什么急?”
“长安,你觉得如何?”皇上对此也是头疼,这已经不是两个人第一次在朝堂之上把气氛搞的剑拔弩张了。
“回陛下,若是非长安不可,长安走这一遭又如何?”长安知道,这一次自己不去,司马永昌这老家伙肯定会想别的办法把自己弄过去。
倒不如现在应下。
〔退朝〕
“唉,长安,这次老夫有愧于你啊。”下了朝,御史大夫走过来,叹了口气,跟长安一起出了宫门。
“长安,此次出行,凶多吉少,十死无生,若是有机会,就在中途离开吧。”
御史大夫咬着牙,“我年事已高,也不顾及这一条命,但你不同,有司马老狗在,这长安城,甚至这大楚,早晚会没有你的容身之处。”
“小子知道了。”长安拜了一礼,“就此恩,当拜!”
长安直起身:“但是,小子想试试。”
御史大夫叹了口气,“我就知道劝不住你,也罢,尽量,保全自己吧。”
拍了拍长安的肩膀,走开了。身影远去,背影仿佛又矮了几分。
长安驻足片刻,回身打算离开,却是迎面撞上一人。
“死长安,你敢撞我?”故里揉着头,站起来看着长安。
“故里?”长安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哦哦,对对对,我是来告诉你,千万不要答应司马永昌的话。”
长安脸色变了变,故里侧身看了一眼。
“你们,不会已经上完朝了吧。”
“嗯。”
“你不会已经答应了司马永昌的话吧!”
长安低了低头:“嗯。”
『郡主府』
“叶郡主。”故里和长安走回翰林苑之后,便赶往了郡主府。看着眼前这个曾经不止一次给自己出过主意的叶宫婉。
“故里?”叶宫婉显得有些惊讶,“怎么有时间来看我?”
摆了摆手,让身旁众人退下。
“来找你帮忙。”故里咬着嘴唇,“现在,长安已经答应了司马永昌的话,这次前往,恐怕……”
“什么?”叶宫婉愣了下,“他怎么能答应呢?”
“朝堂相逼,所以,我来找你。”故里盯着叶宫婉。
“那能怎么办?”
叶宫婉略一沉吟,“随行几人?”
“三十!”
“这是要把长安往绝路上逼啊。”叶宫婉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故里也不敢打扰。
一刻钟,两刻钟…………
足足过了近七刻钟,叶宫婉仿佛下了很大决定似的,“故里,你可曾听过,十五年之前的,南国蛊池?”
故里脸色变了变,点点头。
“十五年前,两国交战,我国战败只是因为他们的人魁。但自从那场战争之后,就一起销毁了。”
“以人养蛊,以蛊食蛊,终以蛊养人。”
叶宫婉看了故里一眼,继续说道:“那种人魁,想要恢复,就只能用他所保护的那人性命来交换。”
故里盯着叶宫婉,她知道,面前这个人,想给她的,绝不是这个!
“而在我这。”叶宫婉也没有让故里失望,开口:“则是有这更毒一筹的,蛊窟!”
“同样会失了神智,变成一个杀人机器,但是,却没有了恢复的可能,而且,化为人魁以后,只能存活半年!”
故里睁开眼,“我们都想让他活下来。”
“我也喜欢他,故里,你应该也能猜到,哈哈。”叶宫婉笑了。
“但是,我也想活下来啊,故里妹妹。”叶宫婉出声,“那么,就要看你,到底有多爱他了。”
叶宫婉从衣袖中取出一份地图和一块令牌,“东西给你放这了,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着,放下东西,转身离开。“你能够为了他。做到什么地步呢,故里?”叶宫婉走出院落,手在衣袖中抓住了什么,死死的握着。
眼角,划过两行清泪。
故里仿丢掉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那。许久,睁开眼,看着地图和令牌,收了起来,离开了郡主府。
“你会去吗,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