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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没有大女主,没有令人期待的逆袭。

中考结束了。

又一个夏天绽放。唐灵雨稀里糊涂地熬过了初三,也稀里糊涂地考完了中考。

等待出成绩的那段时间里,她爱上了听纯音乐。她热爱感受纯粹的旋律背后的情绪,亦或是她自己听时的情绪。然后她突然发现,自己的感受能力变得强大、丰富了,她也好像终于从浮躁慢慢变得平静了。她突然变得异常沉默,开始回故和反思自己的初中生活,并更加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做过的事情是彻头彻尾愚蠢的。她面对了“自己初中时喜欢的人那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这个事实。

她给比自己小一岁的发小写信,告诉她自己似乎是醒悟了,早就不抱有一丝侥幸和期待了,现在她只是一直感觉异常羞愤难当。她们在自家小区附近约饭。两个小女孩儿坐在麦当劳里聊着。唐灵雨对她发小说:“阿畅,我浮躁不起来了。”阿畅愣了一下说:“这是好事,这说明你在思考了。”阿畅的心智比同龄人要成熟的多。她有一个很神经质的母亲和一个常年在外工作极少回家的父亲。可以说,她们两个人的生活环境都非常压抑,唐灵雨有一个极端的、控制欲极强还伪善自负且暴力扭曲思想还极端迂腐陈旧的父亲,而阿畅有一个极端的、控制欲强且同样扭曲暴力思想陈旧的母亲。这两人是不同孩子的父亲和母亲,却都让人感到深深的厌恶和不可理喻。“那你上次自残喝洗洁精的事情……你妈妈知道了吗?”唐灵雨小心翼翼地问道。

一阵沉默。

“……我告诉她了,她问我为什么要那么做,然后我没有说话。”阿畅说。

唐灵雨抱住阿畅,她们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普世的挫折和压力谁都会遇到那么一些,但持续地在高压之下活着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那天是一个阴天,下着毛毛雨。暑假并不会让所有孩子都过的愉快。当一些家庭条件不错的孩子们在加拿大的阳光海岸度假疯玩儿或是在夏威夷的海滩喝冷饮晒日光浴,或是去巴黎卢浮宫博物馆参观完艺术品之后,过不了多久就又能坐在北海道观光游轮里的自助餐厅里的时候,有绝大多数同龄人可能还产生不了这些概念。

两个承受了她们那个年龄不该承受的东西的孩子们回家之后,被父亲和整个家搞的紧张兮兮的唐灵雨与唐灵雨母亲习惯性地进行着带有负面情绪的冷漠对话,阿畅则是习惯性地不得不听她那双子座AB型血的母亲神经质发泄式的喋喋不休,却又无力反抗。

不是所有父母都会是性格健全的优质父母。那个时候的唐灵雨和阿畅就已经在父亲或母亲带给她们的长时间的重压之下为自己埋下了早慧的种子。她们永远都不会被反智的事物所控制。而那些张牙舞爪的、总是想要控制所有人想法、做法和命运的成年人其实什么都控制和改变不了。他们只是像跳梁小丑一样的可怜东西罢了——不仅可怜,还麻烦透顶,并且把周围所有人的心情都搞得很糟糕。

无聊的假期稀里糊涂地就过去了,其间,唐灵雨一共和阿畅出去了18次,互相为对方写信10次(她们都认为互相写信交流的时候会更有感觉,见字如面),和初中同学去公园一次,和小学同学聚会一次。去公园的那次,说实话并不愉快,因为她那个初中的朋友对她从来都算不上友好。去吃午饭的途中,那个所谓的“朋友”又发神经的不理她一个人走在前面旁若无人地用她一惯的“这个世界欠我二百块钱”的表情轻蔑地抬着头迈着小碎步。而小学同学聚会的时候,她在班里最好的朋友也没有去,她只能默不作声地听着那个黑黑的长着一张扁平大饼脸自以为是的高个子女生夸夸其谈她在初中班里是老大还有很多小弟追她给她送东西的虚构事迹……总之,这场小学同学聚会也在不太愉快的氛围中平平无奇的过去了。漫长的暑假总是会被人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消耗殆尽。

去高中报到的路上,唐灵雨迷路了。她看着那张单薄的录取通知书上的地址,又看了看自己站着的位置,急得焦头烂额。那天她本来是要和妈妈一起去新学校报道的,但妈妈的单位临时有事,于是她只能一个人去了。现在她进入的小巷又脏又破,两边的墙壁很矮,呈深灰色,很多地方的墙皮都脱落了,露出令人不安的起伏嶙峋、疙疙瘩瘩的水泥砖石,地面上几乎随处可见的垃圾袋,角落里更多。这条小巷里不乏店面,但也都是又小又破,随处都透着浓浓的底层气息。越往深处走,各种地摊又出现了,卖菜卖水果的把路面铺的满满的,还有各种日用杂货、五谷杂粮、油盐酱醋的小摊位……这些店铺里面普遍都是黑漆漆的,除门以外的三面都是挂着磨损的水泥痕的冰冷坚硬黝黑的墙壁。唐灵雨匆匆扫过巷子两边,走马观花一样,脚步飞快,想要快点到达目的地,可是前面只有一条窄路——一个小转折。她无奈地走进去,刚想抱怨那儿太窄了,可马上又被自己右边的小垃圾场恶心的不想说话、无法思考,那一袋袋五颜六色的鼓的快要溢出的垃圾像小山一样堆在那儿,有的口没封好散落了出来,发出阵阵恶臭,沉默却张牙舞爪的对着路人。她强忍着恶心,浑身发抖起着鸡皮疙瘩的从那里经过。她吓坏了。

像瞎子乱撞一样的不知道又走了多久之后,一个学校大门一样的东西出现在了小巷左边。确认过这就是自己的高中后,唐灵雨走了进去。旧——这是她对这高中的第一印象。她一边看着录取通知书上说明的报名教室一边穿过萧瑟的满是尘土和沙子的硌脚操场。此时虽然是炎热的夏末,但她仍然感觉到不寒而栗,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那天本来就闷闷的,是个阴天。报名的教室在5号教学楼——和其他教学楼一样破旧不堪毫无生气。她小心翼翼地怀着胆怯的心态慢慢爬上围着生锈栏杆扶手的青黑色阶梯,每一个台阶其实都是有深色碎石的纹理的,但也都已被岁月打磨的不能轻易看出痕迹。每一间教室也都很破旧,地面就是直接裸露的水泥地,上面堆满了尘土。每一套书桌椅子都是透着惨白的黄色,有的表皮都翻卷了起来,教室四面的墙壁也都是惨白的令人不安、发晕的冷白。走到报名室的门口,排队的人中有几个女孩儿声音尖细地讨论着什么,时不时还飞出几句脏话来,透着很是社会的气息。而报名室里那一男一女的老师则也都在互相嬉笑打闹,显得很是暧昧的样子,看到有新同学来报名了也只是往桌子上轻描淡写地抛下两张报名表格,并不给什么提示,继续旁若无人地聊天调笑。唐灵雨这个女孩儿有一个不同于常人的习惯,当别人受到打击时往往都会快速地找人抱怨一下,然后也就没那么多负面情绪的接受现实了。但她不会,她只会把那股抽象的、强大的负面情绪狠狠地压在脑子里转个不停,像滚雪球一样的越滚越大,然后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这也使她看上去很明显是不太开心的,很丧、很压抑。如果此后她能寻找到一个发泄点的话,比如说和自己的朋友倾诉,那么使她情绪变得糟糕的缘由就会被她用语言放大很多倍。她是一个很会把糟糕东西的程度用语言或巧妙或直接地加深从而使听者也能够多多少少感同身受的人。当然,如果这在现实中很实用很能给主人带来收益的话,这也能算是她的一个强项了。让一个感受能力极其丰富的人去见识丑恶的东西,无疑是让蟑螂爬满他们的全身。

回家的路上,为了让自己镇静下来,唐灵雨走到了繁华热闹的大街上,去了自己经常去的那家新华书店。三楼的悬疑小说区今天不知道为何人这么少,她习惯性地挑了一本南派三叔的盗墓笔记,找了一张配有舒服座椅的桌子前坐了下来。离他不远处有一个瘦削的皮肤苍白的男孩儿,留着深黑色的短短直发,年纪看上去和她差不多。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一看到同龄人就会不由自主地惆怅一下,因为她已经在潜意识里面认为其他同龄人上的高中的环境要比她即将要上的高中好多了。那天,她看小说一直看到了很晚。

距离正式开学还有两天的时间,这两天里,她用攒下来的零花钱把自己想吃的东西全吃了一遍,以填补她即将步入高中的胆怯。恐惧——恐惧像洪水一样,在什么事情都还没发生之前就已经几乎要把她给吞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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