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别这样！”楚小柳一惊，连忙伸手拦住。
楚正雄到底没想要真的又给它弄断一次，现在也顺势停了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看着窗口发呆道：“先前大夫说我腿快好了，现在要多走动走动。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几天下床走路腿软得很，气力都使不上来。”
“爹，你卧床这么久，腿上的肌肉早就微缩了，自然用不上劲儿。”楚小柳说着走到床边，搬了把椅子坐好后，把楚正雄腿抬起来放到自己腿上，用手按摩道，“但是天天这样捏捏，自然就养得好了。”
楚正雄看着给他低头捏腿的楚小柳没有说话，半响，他突然叹气道：“小柳啊，你以前有没有怨过爹？”
楚小柳动作一顿，随即低头笑道：“爹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没有正面说什么，但楚正雄却以为她是不怨恨的意思，舒了一口气后靠在床头上，叨叨絮絮的说起了以前的事情：“记得你以前刚被接生婆婆从屋里抱出来时，看到我就咯咯的笑，让我开心得跟什么似的，天天抱着也不嫌累。后来会走了了，你就跟小尾巴似的跟在我身后。有时候提着水壶给我来田里送水，大老远的，就听到你在叫我，一看，你抱着个大水壶摇摇晃晃的跑来了，人还没有水壶高。”
“可能真的是这些天太闲了，不由想起了过去的很多事情。”说到这里，楚正雄眼里带着几分笑意，似想起什么一样，他又拧起了眉头，“有次你半夜发了高烧，村里的人都说你救不了了，但我不信憋着一口气把你背到了镇上，一家家的敲着医馆，让他们救你。还好，你后来没事。”
其实楚正雄说的这些楚小柳都知道，因为原主虽然忘了很多事，但这段记忆格外清晰，可见她有多在乎以前那段日子。但后面朱氏进门后，楚正雄做了太多不顾情面的事，一件件积累起来，彻底伤了原主的心，所以楚正雄问她有没有怨气时，她不知道怎么说。
楚小柳本身与楚正雄相处极少，只当是个陌生人，自然对他没什么怨气的，但她也不能代替原身把十几年的艰难一笔勾销。
抬头看着靠在床边追忆的人，突然，她很想问问为什么两父女后来变成了那样呢？
只是话道嘴边，她又吞了下去。其实这个问题也没什么问的，她自然知道是因为朱氏。但是不说些什么，她心里总觉得有些堵。
良久，她拐了一个弯，用与平时没有区别的声音道：“爹，为什么你那么相信朱、娘？不管她说什么话？”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楚正雄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眉眼的神色瞬间就软了下来，道：“我以前负气从家离开才十一二岁，没有钱也没有吃的，饿狠了，就跑到后山去找东西吃。但没想到一不小心滚下山摔晕了，再醒来就发现自己手边上还放着几个饼子和一点铜钱。虽然钱不多，但要不是这些钱，我那个时候就饿死了。”
“可爹当时明明晕了，醒来也没看到人，怎么知道是朱氏救了你？”楚小柳没想到还有这一茬，疑惑道。
楚正雄追忆道：“你亲娘当初把她弄家里时，我还没认出来。后来一次偶然听到朱氏说起小时候的事情，我才知道当年救我的人是她。那件事我也没和人说过，她当年若没有救我，也不知道知道的那么清楚。”
楚小柳一梗，没想到原主亲娘当年随便捡的一个人，竟然就和早就和楚正雄有牵扯的人，这运气……她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叹了一口气后，她听着楚正雄继续道：“当年要不是朱氏心善，我早就死了，而且她对你们也温和，做事得当大方，村里的人都说我娶得好，我这么就不能信她？”
“爹说的是。”楚小柳看他这样，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后，也就随口敷衍了一句。
却不想楚正雄一下子来了精神，对着她道：“既然你觉得她不错，不如就回家吧，你个女孩子家家的，在外面跑多了也实在是不成样子。”
楚小柳微微垂眼，谦逊且没有退让道：“爹，我感觉外面挺好的。”
见她这样说，楚正雄眼里划过一抹不悦，一下子直起了身子道：“不要你觉得，我觉得朱氏对你们不错啊，以前你们做错什么事不是她在旁边护着。”
可是她越“护着”，你越气呀。楚小柳看了眼楚正雄，心里腹诽道。
她现在做的生意也逐渐起了苗头，要是现在回到楚家，还不得被朱氏他们捏着？虽然朱氏不一定能对着做什么了，但时间长了也心烦不是。
所以想了想，她干脆沉默着没在说话。
一下子，先前还父慈女孝的场面瞬间被打碎，楚正雄看着一直闷着不做声的人，心里的火一下子蹭了起来，怒气冲冲道：“你就铁了心的和你娘犟着？女孩子家家的在外面抛头露面成什么样子，难道你还要别人笑话我吗？”话里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楚小柳只当做没听懂，低头认真的给他揉着腿。
楚正雄看了，觉得自己一拳头打到棉花上，那憋闷劲儿卡在心口，不上不下的。
倏地，他抽回了腿，恨恨道：“你犯不着老子在面前装样子，你要是不回家我就没你这样的女儿。”
“爹这是说的什么话。”楚小柳也不气恼，不软不硬的回了句。
楚正雄一梗。父女两人就这样沉默了许久后，他有些生硬道：“一会儿你娘和妹妹会过来看我，你就在这里等着，和她们好好说说话。至于你以前和你娘闹腾的那些事，你就给她好好认个错，我相信她也不会和你一个小孩子计较的。”
因为田里还有地要照看，所以朱氏他们也不经常待在医馆，只是和楚小柳姐妹一样，时不时过来看看，送点东西什么的。以前是楚小柳姐妹刻意避让，两方人倒是从来没遇见过。
今天楚正雄这么说，无非就是想要她和朱氏把手言和。
只是她又没有错，为什么要让她给朱氏认错？即使是朱氏给她道歉她都不一定愿意受着呢。毕竟真换了什么都不懂原主，就巫师那次，估计就要被烧死了。
莫名的，楚小柳的兴致淡了，只是站起来淡淡道：“爹，我还有事情要做，现在就先走了。”
顿了顿，她睫毛微颤，道：“至于朱氏，我下次有空了专门过来和她说说话，相信她大度，也不会在乎这个的。”
“你这孩子……”楚正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楚小柳也没说不和朱氏谈谈，但她又没说下次是哪次。
她给楚正雄捻了捻被角后，转身就朝外面走去了。
几个转弯后，楚小柳看到了正在给人瞧病的老大夫，想着她的黑鱼，她连忙急匆匆的跑了上去。过去后，老大夫刚好收回放在别人手上的手指。
等到老大夫给那个病人把一切都交代清楚后，楚小柳连忙笑着凑了过去道：“大夫，我又看到你了。”
那个老大夫瞥了她眼，边收东西边道：“你怎么又来了，你爹现在也没什么事，过几天就可以走了。”
楚小柳笑了笑，眼睛一转，脆生生道：“大夫，我今天除了了解一下我爹的病情外，还有一个事要问你。”
“什么事？你快说吧，老夫还有一个病人等着我去看看呢。”老大夫提起自己的药箱朝外面走去。楚小柳连忙小跑跟上，用有些为难的语气道：“其实吧，我就是想问大夫求一个药，一个能给鱼治病的药。”
“鱼？”走在前面的老大夫突然停了下来，转身打量一下楚小柳道，“你这倒是稀奇。”顿了顿，他问道，“你现在是准备卖鱼了？要知道这鱼可不好捉。滑溜溜的，有时候捉一条还得放干一个湖。也就是竭泽而渔，估计你也没听过。”
楚小柳毕竟不是古代土生土长的小农女，竭泽而渔自然是知道的，一时也懒得解释，只是试探道：“大夫貌似对鱼的事颇为了解。”
那个大夫摸了摸自己下巴的羊角胡：“也谈不上了解，只是年轻时曾在京城待过一段时间，有次机缘巧合下去了镇南王设的席面，在席面上第一次吃到鱼，觉得甚是鲜美，所以记忆比较深刻。”
“后来问问旁人，才知道鱼不好抓、不好养，格外稀罕，不是有钱买得到的，一般只有京城显贵吃得上，”这时，他偏头看着楚小柳稀罕道：“但你这个娃娃怎么知道鱼，旁人只觉得它又难捉又腥气的，偶尔在河里见到了也不会放在心上。就是我，也是在镇南王的宴会上才知道鱼可以吃。”
楚小柳低头笑笑没说话。
其实有些事情没到一定高度是不能知道的，这可能就是阶层隔断吧。
鱼在古代作为一个上层专享的东西，普通人自然是不知道，就连她也是到了今天才知道古代并不是没人吃鱼，只是民间很少见而已。
至于鱼本身的价值，如果她真的是个小农女自然是不知道的。但在现代因为科学技术的发达，鸡鸭鱼肉的品种不断改良，繁殖又快又好，价格早就降了下来，吃个鱼根本不是稀罕事。
“快来人啊，救救我家小姐！”突然，前堂传来一阵骚乱。
透过一层竹帘，楚小柳隐约看见几个男子抱着一个女子，而那个女子，她还认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