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娘亲、貉伯,我成功孵化出十只啦!”
看着欣喜蹦跳出来的夏守阳,夏和旭刚待开口,敏锐的灵觉却察觉到一丝异样,守阳好像有些伤感,还有些沉重?
神识细细扫过,身体无恙,灵气充足,神魂饱满,封印稳固。
因为只成功了十只,有些挫败?可语气不似。
那是因为死去的母石虫?
哎,如此纯良,是祸非福,日后定还要好好教导。
念毕夏和旭也上前,摸了摸正在吃糖葫芦的孩儿,柔声却严肃道:“守阳,你可是因母石虫的死亡有些怜悯?”
闻言夏守阳停住了咀嚼,沉默片刻后也抬头正言道:“爹爹,孩儿确实有些伤感。”
“孩儿见过它奋勇反抗的样子,见过它不堪痛苦的样子,见过它奄奄一息的样子,最后见到它死亡的样子,孩儿十分不忍。”
“它虽是妖兽,但亦是生命,有智慧与感情。它如此无害可爱,又帮了孩儿如此之多,因孩儿一己之私,受此无妄之灾,孩儿于心不忍。”
“此前的石虫因不耐药性,内灼成灰,孩儿也都将之收起,希望可以一同安葬,还望父亲大人准许。”
看着满脸坚定的夏焰守阳,夏和旭眼中闪过一抹惊异。这可不似平日只顾玩乐,心智不熟,没个正形的十岁小儿说出的话。
沉吟片刻,见他仍是毫不退让地与自己对视,夏和旭突然一笑,道:“这些话可是你在里面想了许久才想出的?”
夏守阳一愣,打破了方才的坚定神情,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有些尴尬地道:“嗯,我……我看了些貉伯给我的一些书后,参照想出的。”
“哦?上面都说了些什么?”
“嗯……上面说要神情坚定,言语恳切,条理清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有……嗯,就这么多了。”
夏和旭轻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可是担心爹爹会因此而斥责你?爹爹是如此古板之人么?”
夏守阳惊喜道:“爹爹您准许啦?”
夏和旭无奈道:“你都这么求爹爹了,爹爹还能拒绝么。”
待守阳欢呼后夏和旭又正色道:“守阳,心软意活是你本性,爹爹不会怪罪你。作善降瑞也非虚言,皆在天道监察之下。但这须分对何人何物,你定要记住!”
“良善之人如此并无不可,但对那些妖魔外道一定不可心软!”
“魔道背叛了悬空山,不尊天道,一意欲覆我悬空,解封魔罗,乱这太平,纵九死不足惜!”
“至于妖兽,魔罗大劫之时其畏死避战,将北荒拱手让出。致使魔罗势大,最终席卷天下,左离众生十去其九,危在旦夕!”
“守阳你需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妖兽昔日犯下的罪孽,虽镇压十万年亦不能尽赎。对待妖兽只有三种选择。”
“诛杀!镇压!收服!”
“灵阳石虫并非收服的灵兽,只可算作我夏家镇压之妖。虽无有作恶,但也不可说无害!你切莫只凭其外形就断其善恶!若不是我夏家镇压,放到外界其定会有一番波澜。”
“记住,所有妖兽,其性本恶!”
“但此次的石虫,因你而死,也确实无有恶行。你若想安葬尸首,爹爹也并无意见。”
夏守阳认真听完后沉思片刻,而后重重点头,道:“爹爹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不会对作恶的妖魔外道心慈手软的!”
“嗯,这才是我悬空夏家的好子弟。”夏和旭欣慰地摸了摸夏守阳的小脑袋,又问道:“幼虫都安置妥当了么?”
“嗯,我检查过的,不会有问题啦。爹爹,我们等下去干嘛啊?”夏守阳问道。
夏和旭闻言突然将脸色一板,道:“前段时日尽捉虫炼药,功课落下不少吧?”
“这两日你就在此好好修行,养精蓄锐。且不论斗法与否,降伏之时虽有灵阳石虫作辅,但终究还是看你功行。此次不可玩笑,定要一举功成!”
看着小脸垮下的夏守阳,柳文漪终是有些心疼,扯了扯夏和旭的衣袖说道:“夫君,守阳辛苦了一月,也该让孩子歇息一二,过犹不及。”
“不如今日让守阳随我游玩,明日我再将他送来此处让貉伯监督修行,你看如何?”
夏和旭思索片刻,看到夏守阳满眼渴求的模样终是应下。
再次叮嘱母子二人和貉伯一番后便朝山腰处的一间密室行去,他需去镇压妖兽的小界,妖荒界中准备一二。
此事事关守阳道途,亲力亲为他方才踏实。
拜托貉伯小心照看丹房后,柳文漪取出一巴掌大精巧飞舟,念了一句法诀,青葱玉指一点,眨眼间便化作一架丈余飞舟,流光溢彩,精致华美。
“守阳,娘亲今日带你去寻晏毓玩可好?”
“好呀好呀,我好久都没和毓哥玩耍了呢。”夏守阳兴奋地跳上飞舟,东瞅西看,“娘亲你又换了架飞舟呀?”
“对呀,哪有一直用同一架飞舟的道理。”言罢神念一动,带着大呼小叫的小胖子直上云霄。
丹房前的貉伯笑眯眯地摸着端雪,正目送着二人远去时,突然左手小指一颤,灵觉莫名传来一阵不适。
貉伯敛去笑容,皱起眉头,掐指卜算一番却毫无所得。
“怪哉……”貉伯的眉头皱地更深了,身为一名卜算大家,灵觉异动万万不可忽视。
貉伯抛出一尊小鼎,护住周身百丈,将丹房也囊括进去。
又祭出一座六方星盘悬至胸前,虽金乌高挂,但仍能看到道道星光自莫名之处涌出将星盘包裹。
拍了下正在装睡的端雪,它有些不愿地抬起兽爪。
只见皮毛自动裂开,挤出一颗晶莹剔透的血珠,仔细看去其中间竟还有一片残缺雪花。
小心取过血珠放至星盘中央,又不顾端雪幽怨的眼神拔下尾部六根雪白兽毛布在星盘六方。
准备就绪后,貉伯也划开左手小指,以血临空画符,开始了他独创的星兽卜算之法!
雪珠散成血丝,蜿蜒蔓延在凹槽之中。六根兽毛化作淡淡烟气,蒸腾而出,融于星光之中,一齐被六方星盘吸收。
正当血符将要画完之时,突然天上大日好似明亮了几分,霎时就破去所有星光!
六方星盘顿时失去依托跌落在地,牵连之下貉伯端雪俱都吐出一口鲜血,血符也凭空散去。
“这……此时竟然发生了日爆?”貉伯眼中满是惊疑。
日爆乃是大日不定时产生的力量爆发现象,在此期间大日之力会突然增强。
但因持续时间较短,只有数息左右,且无有规律,故对左离界影响并不大。
可如今左离界本就星力稀薄,与大日之力又性质相冲。
此时日爆一生,顿时驱散湮灭了所有星力,打断了貉伯的施法,造成反噬,起码三日之内都无法再作法卜算。
“这是巧合?”貉伯有些慌乱,“还是我算了什么禁忌事物,天道降下惩戒?”
“不,若是天道惩戒,应是直接降下,而不会借由日爆再打断我作法。如此说来应真是巧合。”
“对了,命隐老祖出关了。待两日命隐老祖事毕后我便去请教一番。幸好如今在悬空山中,无有危险,但也需小心行事。”
貉伯捋清思绪,终于静心下来,抱着端雪好言安抚,踱步朝自己的府邸走去。
……
“毓哥,不对,小毓儿,快叫声哥哥来听。”
“小毓儿?小阳阳你是要打架么!别看你似乎挺壮实,我还不知你身体虚弱么。”
“嘿,如今我,不对,本座可是炼气修士了,你等凡人还是莫自取其辱,哈哈哈。”
“什么?你真的炼气了?不是要等到十三岁过了功德司的君子试才能修炼么?”
“诶,小毓儿你不知道本座天赋异禀已被掌门收为亲传弟子了么哈哈哈。”
“哼,我才不信呢。你再不说实话我就去律法司告你夏家在功德司以权牟私,提前让你修炼!”
“呵,那本座就好奇你一凡人怎么去的了律法司了。”
“哇呀呀,气死我了!我跟你拼了!”
“我还怕你不成!看招,炎阳印!”
看着院中打闹在一起的二人,不远处凉亭中三位出尘脱俗、明艳动人似仙女下凡的女修也不禁莞尔一笑。
“文漪师妹,守阳的道体无碍吧?”晏毓之母,赵暮亭关切地问道。
柳文漪不露异色,道:“多谢暮亭师姐关心,幸有家主庇佑,守阳如今已经无事了。”
见柳文漪不欲多说,赵暮亭也只是轻轻点头,看到一旁盯着两个孩子有些出神的晏紫青师妹,她暗叹一口气,说道:
“哎,紫青师妹,前两日你不是说改进了玉脂丹么。正好文漪师妹也在,总该让姐姐们开开眼吧,快给我们瞧瞧。”
柳文漪也默契地接口道:“对呀,此前暮亭师姐与我说了此事,姐姐可是眼热了许久,今日可是为了你的玉脂丹专程来此呢。”
晏紫青闻言也收回目光,轻笑道:“两位姐姐莫要打趣妹妹了,妹妹无才便只能研究这种小玩意,哪能得如此期许。”
说着却也取出一瓷白玉瓶,倒出两粒散着缕缕烟气的如白玉般的丹药递给两位姐姐赏鉴。
见此两人俱神情一振,三人一起热烈地讨论起来。
而院中玩闹累了的两人此时也并肩坐在地上,晏毓袖口有些火烧的痕迹,夏守阳的胸膛处也有一个脚印。
两人对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
夏守阳自从修炼以来已经大半年都未这般玩闹过了,家中同住的哥哥姐姐都比他大了三四岁,才过了君子试的他们正是刻苦用功的时候,不会和他如此玩闹。
晏毓今年已满十三,二月后的年中便是君子试,此前日夜读经诵典,打磨身体,熬炼意志,今日亦是难得的放松歇息。
拍了拍胸上的尘土,夏守阳眯着眼睛享受着正午的深秋暖阳,好不舒服,只希望可以一直这般无忧无虑地玩闹下去。
枯燥的修炼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终究是有些煎熬,很是磨人。
突然他垂在地上的手指一动,夏守阳睁开眼睛低头看去,却见一只普通小虫正碰到他的手指。
它本受了惊吓般推后两步,但又似乎被什么吸引一样,竟不再惧他身上的灵气威势,还想要顺着上爬。
夏守阳抬起手,轻轻吹落小虫,看着它落到地上,翻身起来,触角还在四处嗅寻着什么。
夏守阳怔怔地盯着这只昨日握有饲灵丸的手,突然觉得自己的希望已然幻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