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警李显带着警官证和介绍信,奉命前往神方小镇调查一起失踪人口案,失踪的是一名四岁小女孩,人贩子已落网,但是小女孩已被卖入了神方小镇。
李显走了三天两宿,手里捏着队长柳承仇给的一幅手绘地图,在地图所标注的纬度、经度上,手机APP软件却显示这里应该是一片森林,属于昆仑山脉余脉,没有人烟。
在警校时曾学习过测绘,往往很多山形水势并非实际位置,会有偏移,这并不是技术误差,而是出于安全考虑——如果地图标注完全准确,那敌人真是指哪打哪。就比如当年的几个航天发射中心其实都是“名不副实”的:如酒泉航天发射中心的发射点在酒泉以北300公里的额济纳旗,西昌航天发射中心的发射点在西昌北面120公里的冕宁,而太原航天发射中心的发射点在太原西北130公里的岢岚。这都是由于当时历史原因造成的,因为要保密。
而按照手绘地图,在他眼前,飘渺的群山环伺,众星拱月般地注视着从不知多深处耸立出来的一座小镇。小镇伸出八条脐带般的高空索道,连接外界的山峰。
虽然云气缥缈,仿若海外仙山,但是小镇周围巨大的黑漆漆深不见底的悬崖、八条随风轻荡的脐带索道,让人心悸。
李显此刻站在其中一条索道前,光看看就直吸凉气。想去神方小镇,只有通过这索道。索道长近千米,如果从中间断裂,绝无生还可能。
他不怕冒险,但是他不鲁莽,这种情况下,请求直升机支援更明智。他掏出手机,准备向队长柳承仇求助,突然,索道对面似乎有一个人在向这边来。
在原地等了十分钟,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走到他面前。男人系着宽大的围裙,两条手臂系着套袖,高大威猛。在他的身后,长长的凌空索道随风轻荡,看上去美丽而又惊悚。云气在悬崖下奔涌,撞在山体上,好像河水拍打堤岸。
男人问:“警察?”
李显亮了亮警官证,男人沾着面粉的手指翻了翻,一挥手:“跟我走。”
“你是谁?”
“神方让我来接你。”
老柳在布置任务的时候告诉李显,去神方旅馆找老板神方。当时他还觉得很绕,神方小镇,神方旅馆,神方,俄罗斯套娃!
“神方旅馆的老板?”
“除了她还能有谁,不懂美食的女人!让一个厨子在面团即将发酵完的关键时刻,扔下手里所有的活来接人,活该她吃不上最好吃的面包。”厨子没好气地念叨。
李显奇了:“她怎么知道我从这个方向来?”
“她会算。”厨子不以为意。
厨子似乎很赶时间,也不问问李显敢不敢走这有夺命嫌疑的索道,巨大的身躯猛地上了索道。
李显只好硬着头皮上了。他并不恐高,往下看没问题,反正云雾缭绕的,也看不清什么,但是架不住索道晃啊!一脚踩上去,重心是路人。
整个索道走到最中心处,最低点与水平面会低下去六米!妈的,修索道的时候就不能省点料,弄出这么多富余来。
再加上厨子的重力、引力,让李显不由自主地向他靠拢,好几次撞到厨子,厨子后背一使力,又把李显给弹回去。
如果那个什么神方是美食的敌人,这厨子绝对是索道杀手。
李显打听:“大哥,你在这住多久了?”
“生下来就在这。”
“没出去过?”
“为啥要出去?”
看不出来,这个厨子还挺恋家。李显道:“外面的世界多好啊,花花世界,多快活。”
“给我个厨房,在哪都一样。”
“你们镇上外来人口多吗?”
厨子想了想,道:“挺多。”
“你们镇交通真是不方便,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
“神方不让说,反正来了就走不了了。”厨子道,刚说完又想到了什么,嘴巴紧闭,任凭李显说什么,他都一个字不再说。
来了就走不了?恶魔岛?晚去一分,小女孩就多一分的危险,必须争分夺秒。再说,老柳说已经在小镇外围布置好了警力,随时准备支援。
虽然他没见到过这些支援的警力,但是据老柳所说,是怕打草惊蛇,所以埋伏得极为隐蔽。
两人都沉默了,近千米的索道,走了十分钟。
最后一脚踏上平地的时候,李显腿肚子都抽筋了,好像投了一回胎。
进镇以后,发现整个小镇看上去平平无奇,和外面的小镇没什么区别,建筑以两三层小楼为主,最高的建筑也没有超过四层的。整个小镇街道都用细细的长石条铺成,长石条竖着钉入地下,一块一块构成密集的石柱路面。
各式商店这里也都有,但是名字比较古老,比如供销社,小卖店,不少饭店的推荐菜式是手写的板子立在店前,不似外面常用的灯箱。
前面三百米处的街上似乎比较热闹,据厨子所说,平时这里每半个月有一次集市,卖什么的都有,镇子里的人和附近农村人会来这赶集。
神方旅馆位于镇中心,是个巨大的土家圆形三层土楼,中心处是旅馆前台,门口种植着高大的植物,说它是树吧,全是叶子,说它是花呢,长得两米多高。
把李显带进神方旅馆,厨子没好气地,指指前台趴在桌子上打盹的女子,道:“神方。”然后拍拍两手上的面粉,昂首挺胸地进了后厨。
旅馆大堂正中是前台,左右两边各摆着四张桌子,只是现在并没有人吃饭。
前台十分开阔,一张四米长的木雕桌子,古色古香,上方悬挂着木制房牌,桌子最右边摆放着一只巨大的招财猫,是一尊貔貅,右边立着流水金蟾、风水球,墙上贴着关公画像和财神爷画像。可见求财欲望有多强烈,审美品味有多低俗。
桌后的墙上居然挂着四个世界时间表,分别是伦敦、纽约、悉尼、东京,李显觉得好笑,你这里就连国人都找不到,还与世界接轨!
前台上趴着一个女人,一头秀发都散落在桌上,像一团瀑布,身上均匀地微微起伏,看样子是睡着了。
李显静静地等了十分钟,女人睡得十分香甜,一只不知从哪钻出来的黑猫蹿到她背上,都没有把她吵醒。
李显的耐心也就是十分钟,看了一眼手表,分钟正好走到12的时候,他两指叩了叩桌面。
女人慵懒地坐起来,睡眼惺松地抬头,李显呆住。他这辈子见识过无数美人,无数是生活中还是明星,可是这个女人已经不能用美来形容了,她就是美本身。她似乎吸收了小镇所有的灵气,灵动得可以瞬间呈现不同的美丽。
神方冲李显笑了笑,一根手指按着照片滑到他面前,问:“警官,失踪的是这个人吗?”
李显低头,照片上赫然是他自己!一张棱角分明、表情严肃的面孔,正是他到警队报到的时候拍摄的照片,和警官证上的照片一样。
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向后仰倒,像根木头一样砸向地板。
不知过了多久,李显一根手指微微颤动,在四肢不动的情况下,他暗暗地感知身体的每一处,耳朵收纳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突然,一个翻身,半跪于地,双手挡在身前,摆出格斗的姿势。
在警校他就是恐怖的“人形杀手”,但他此刻高度警觉——这里透着诡异,就拿刚才他的突然晕倒来说,他想不起有哪种麻药可以达到这种效果。而他此刻浑身上下完好无损,且并未被绑缚,只能说明一点——对于神方而言,他根本够不成威胁。
他有点后悔没有佩枪,不过,或许这也是万幸,即使带了,他也根本没有机会出手。
他仍然在神方旅馆里,面前是神方,仍然波澜不惊的样子,看着他,居高临下地,道:“警官,醒了?”
李显慢慢站起身,她虽然只是个娉娉婷婷的弱女子,可是她从容淡定、孤傲,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你的东西都在,介绍信我留下了,接受你的报到。”
“报什么到?”
神方自言自语:“保密做得不错。”
就在这时,李显的手机响了,从他裤兜里发出。看来对方岂止是不担心他构成威胁,甚至允许他对外联系!李显一边警觉地盯着神方,一边对着电话道:“老柳,我在神方旅馆,被人放倒了,需要支援。”
神方仍然没有任何动作,并不阻止,仍是气定神闲地看着他。
电话接通,老柳音量暴走,薄窄的手机里传出了杀猪般的动静:“李显!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惨!我被人逼着背了20多页保密协议!奶奶的,我从小到大都没这么玩命背过东西!你知不知道你摊上什么事了?你摊上大事了!我他妈的还不能说!妈蛋!”
“我不背,那个人就要喂我吃虫子!那虫子,不像虫子,像个怪兽,别看它小,眼睛毒着呢,它盯了我一眼,我浑身汗毛都炸起来了,就好像三九天光着身子!我背慢了,它就往我这边爬……”
“我向他求情,我直接签协议不可以吗?让我干什么我照做啊!咱们人民警察是最讲纪律的,不让我说我就烂在肚子里!哪怕拉出去我也不说出去!这都不行!虫子咬人真疼啊!那么小的虫子,咬一口,好像把全身都咬烂了!”
李显愕然了。
老柳在电话里正嘶吼着,突然神方夺过电话,冷冷地道:“想吃虫吗?”
电话里立马安静,李显以为挂断了,连着喂了好几声,电话里传出了一个严肃郑重情绪稳定的浑厚男音:“李显同志,我是你的上线柳承仇,从今天起,你将执行一项秘密任务,任务时间:即刻开始,任务地点:神方小镇,结束时间:不详。你的电话已被设置为只能与我单线联系。再见。”
然后老柳就挂断了电话。
什么虫子?李显很快抓住了关键,好像是有人用虫子威胁老柳做什么事,并且逼他保密。
突然,李显浑身一激灵,那个什么见鬼的虫子,不会在他身上吧?
李显在身上连番拍打,没见到虫子影,放下心来。
“别拍了,没有。”
李显放下心来。
“在你体内。”
李显没有亲眼见过那只虫子,所以他对于虫子的恐惧,远远不如老柳。拿这种匪夷所思的话想骗他?李显冷哼了一声。
神方樱唇轻启,发出了一声类似于吹冷气的声音,李显寒毛倒竖,捂着头,他的头里好像被人放了炸药!头像被铁锤猛地击撞,而这力度,让他既能感受到痛苦,又不会让他晕过去,在这种猛力的疼痛下,他反而愈发清醒,愈发痛苦。
又是一声哨响,不知什么时候,疼痛像潮水般退去。
李显无力地看了眼墙上的钟,时间只过去了1零秒钟,而在他的感受中,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虽然痛苦消失了,但是痛苦的记忆还在。因为常年练武,李显对于身体的疼痛感受非常敏感,每一次受力,都是他进步的源泉。而在此刻,这只会让他痛到心悸。
此时李显的神经高度紧张,脑子里飞速地推测,目前看来,她是用声音来控制虫子,只要他逃得足够远,让虫子听不到她的声音,或许虫子就会消停了,然后再去医院把虫子弄出来。
打定了主意,李显没有那么慌了。但是他发现,他的目光全在她的嘴唇上。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嘴唇,也从未如此惧怕过女人的嘴唇。
“你或许想,只要听不到我的声音,神虫就会安静了,你想错了。一旦你离开神方小镇的范围,神虫就会躁动,在你的脑子里游走,走到哪不一定,但凡它走过的路,血液不会再流过。”
李显冷冷地看着她,吐出几个字:“你想干什么?”
“李警官,你听过一句话吗?神仙难断子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