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够她吃了。
周越心想，然后手法娴熟地刮鱼鳞，去内脏。
“周先生。”身后有一道声音响起。
周越目前作为周家的门客，主要的任务便是陪周幼筠玩耍，虽然大部分文人雅士官吏大人对他的所作所为很不齿，但是慑于周家的权势，依旧会唤他一句“周先生”。
“大小姐有何吩咐。”
“我来找幼筠，她还好吗？”
“她一会儿就回来，大小姐有事吗？”周越回头，看着一身华服端庄华贵的周墨翎。
周墨翎当然不会不雅地蹲下，她只是走在了周越身边，然后低声开口，“周先生是个聪明人，想必知道我想要什么，我也知道周先生想要什么，若周先生能对我之后的做法不闻不问的话，若我心愿达成，必定会帮助周先生达成夙愿。”
周越低头处理鱼，没有讲话，周墨翎也就这样站着，等着他的答案。
过了许久，周越望着远处跑来的少女身影，才缓缓开口，“成交。”
“周越周越，快看快看，我还端了一个火盆了来，我们柴都不用找了，可以直接烤了！”周幼筠笑嘻嘻地跑来。
“真厉害，你怎么拿到了？”周越宠溺地看了周幼筠一眼，然后将鱼用木棍串上，开始上调料。
“我跟你讲哪，我遇到了一个好可爱的小姑娘，她叫白惜之，她一听说我要烤鱼，立刻说要帮我，现在不是饭点，御膳房的人本来就少，我们两个一个人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一个人偷偷地拿东西，一来二往，这不，油盐酱醋葱姜蒜还有火盆，全在这儿了，不过那个姑娘说了，她今天晚上也要烤鱼，要我把用剩的东西在旁边的假山那儿藏一藏，今天晚上她要用……”周幼筠絮絮叨叨地说着，忽然抬头看见了边上站着的周墨翎，一脸惊讶地道，“姐姐？”
“幼筠。”周墨翎温柔地看着她。
“姐姐怎么来了？”
“姐姐来接你呀，让你受委屈了，吃完烤鱼，姐姐带你去偏殿换身衣服，皇上年幼无知，你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周墨翎说着，将最后一句话咬得特别重。
“哼，这个兔崽子。”周幼筠双手叉腰，恨恨地道，“总有一天我要锤死他。”
周墨翎笑了，她悄悄在周幼筠耳边说，“姐姐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整他，让他在文武百官面前出大丑。”
“什么啊？”
“姐姐今夜会去莲花台献舞，你届时在莲花台底下一起跳，我们一起跳大傩，必定可以引出异象，让皇上知道，我们周家大巫不是好惹的，他在大殿的龙椅之上被吓住了，不是出了一个大丑吗？”
周幼筠疑惑地歪了歪头，“可是这样的话，我直接在他面前跳诃不就好了，摄了他的三魂六魄！”
“可是诃你只能在他面前一个人跳啊，让他在文武百官面前丢脸不是更加好吗？”周墨翎循循善诱。
“不成，我们跳大傩，万一裴元盛以为是他励精图治引来的异象怎么办？”周幼筠摇摇头，“而且我跳舞丑死了，我才不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跳。”
“我去莲花台看过，你在台子底下跳舞，不仔细看的话是看不见你的。”周越突然插话。
周墨翎感激地看了周越一眼，“你放心，如今如此情形，皇上必定不会觉得是自己带来的异象，朝中局势如此紧张，此时天降异象，还是周族人引出来的，皇上必定会吓得半死。”
如今周太后专政擅权的局势，是真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周二小姐就是因为深深知道这一点，才不断地在皇帝面前横行霸道。
“也对！”周幼筠大口地咬着周越递过来的鱼，“我今天就玩儿死裴元盛那个混小子！”
周围的风渐渐停下了，我抬头，目之所及皆是密密麻麻的藤蔓巨林，马儿自然是进不去的。
周越停下了他的故事，抱着我下马，“我当时想的是周墨翎想要当皇后，而周太后的言下之意也是在周家人中寻找皇后，且皇后要是周家人中最优秀的那位。既然周墨翎想玩儿一出狸猫换太子，让周太后知道她就是周家巫术之最，我就配合她，反正周幼筠不适合，也不想当皇后。”
“但是呢？”
“但是我当时没想到的是，裴元盛的一番话让周太后改变了主意，那个“最好的”皇后要换成那个“最差的”皇后，周太后觉得，皇帝已经与周家离心，那么周家最优秀的人才也就没必要浪费在他身上。”
周越抱着我，从原始巨林的缝隙中一点一点地往里边走。
他说，当他从太后的做法中想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周墨翎已经在台上开始跳舞了。
他当时疯了一样从大殿中央穿过去，他想去阻止周幼筠跳舞，可是大巫之舞一旦开始，便常人无法终止。
于是他不顾众人异样的目光，疯狂大叫，“快看哪快看哪！周二小姐在这里跳舞！周二小姐在这里跳舞！”
莲花台附近的人听见了他的话都纷纷地围过来，发现在莲花台的下方的确还有一个小姑娘在献舞，周越希冀地看着太后，希望太后能过来看看。
看看引出异象的到底是谁！
看看要去当皇后的到底是谁！
“后来太后去看了吗？”
周越难受地把脸埋在我的背上，“去了。”
时过多年，他已经忘掉了那天晚上大殿之上的诸多细节，可是他依旧忘不掉，那泛红的天空下走来的华贵妇人，她的目光很高傲，她轻轻地撇了一眼周幼筠，撇了一眼这丑陋不堪的舞蹈，然后冷笑一声，转身便回去了，那轻视的目光，让他觉得他和周幼筠都是一个笑话。
“那她为什么还是皇后？”我问。
“因为周家大巫早就没落了，因为太后根本不懂巫，因为全世界除了周墨翎和周幼筠之外没人知道巫的力量如此强大，因为太后评判她们两个人的标准，仅仅是可笑的琴棋书画……”
我背上的衣服湿了，周越在我背后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