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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谷底

已经一周了,陈宇卓每天早晨都怀着期盼的心情来到教室,目光流连在门口,希望那个孱弱却柔韧的身影,一如往常那样,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出现在他眼前。

然而日子却是一个失望连着又一个失望。

陈宇卓已经问过班主任,知道她是回家拿学费。班主任说她请了三天假,然而却不知道为什么迟迟不归。他终于按捺不住,去问了李子文,在李子文贼头贼脑的笑声中,陈宇卓涨红了脸,向来凭海临风的从容龟裂开来,如剥落的墙皮一般,随着李子文摇头说不知道,将深藏的失望全都暴露了出来。

看着他有几分萧瑟的背影,李子文也沉重起来,担心好朋友,也同情这位屡屡碰壁却一往情深的班草。

唉,颜值有什么用,虽然有那么多人愿意当你的舔狗,但面对求而不得的人,依旧会低落到尘土里。这个世界好残酷,李子文耸耸肩,在秋风中心疼的抱抱单身的自己,略感庆幸,转身跑回了宿舍楼。

陈宇卓心情沉重,在校园里漫无目的走着,此刻是下午,两节课后的自由时间,再有个把小时,也就到了食堂开始供应晚餐的时候,所以校园里异常热闹,尤其是操场上,充斥着无忧无虑的年轻人在发泄过剩的体力。

他一边走一边看球场上的喧嚣,好像有厚厚的透明幕墙将他和世界隔离开来,那边越是热闹,他便越是孤冷,然而这条路尚未走到尽头,他便如遭雷击楞在那里——

从路那边,跑来一个颇为引人注目的女生:从头到脚,沾满了干掉的泥点,尤其两条腿上,简直没眼看。头发乱蓬蓬的,隐约挂着杂草或者枯枝。脸上也脏的吓人,黑一道黄一道的,嘴唇都是干裂翘起的皮,面色苍白到随时狗带,唯有一双眼睛,漆黑闪亮,燃烧着熊熊的火焰,一路呼啸带风的的跑着……路人纷纷驻足看她,她毫无察觉,只是专心向前跑着,气喘吁吁……

“韩梨,你怎么了?”

韩梨正跑的起劲,猝不及防眼前出现一堵墙,她勘勘收住脚步,惯性还是让她一头撞了上去,唔,好痛…啊!她抬起手背擦一下鼻子,还好,没流血,这才抬头,迎上陈宇卓俯视她的目光。

这目光充满了真诚的关心,在秋日午后初现的暮色中,瞬间温暖了韩梨满是冰碴的心,不管过去多少年,只要想起此时此刻,韩梨都会感觉到最初的暖意。于是,她突然脆弱了,这一路丧家犬似的逃命而来,全靠着一口气撑住,面对突如其来的关心,这口气突然就撑不住了。

她仰着头都来不及收回,嘴唇抿紧的同时泪水就蓄满了眼眶,这才赶紧转开头,随便擦了擦眼泪,想张嘴说一句:“没事儿,你让开。”却连嘴唇都无法张开——一张嘴便会嚎啕出来。

陈宇卓觉得事情很严重,双眉紧皱,带着不容反驳的语气说:“跟我走。”说完一把拉住韩梨的胳膊,非常强势的把她拉到了最近的饮品店,摁到座位上:“到底怎么了?”

饮品店暖融融的,韩梨身上的冰碴慢慢消融,整个人便也一点点软了下去。等到热乎乎的姜茶上来,她的眼睛都绿了,也不用陈宇卓请让,牢牢抱在手中,忍着烫,小口小口啜饮,她已经将近一天滴水未进,更别提吃东西。人紧绷着也不觉得有什么,可一旦放松下来,疲惫饥渴便如鹰爪般紧紧抓着她的五脏六腑,她贪婪的将一杯暖甜的姜茶喝到见底,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第二杯姜茶已然出现在她眼前,也不知道陈宇卓什么时候又要了一杯。

有些缓过来的韩梨觉得自己陷入了新的窘境,尤其当看到自己袖子上的黄泥点时,她悄悄往后撤身子,于是看见了自己的裤子鞋子上,都是干掉的泥印……算了,最窘迫也不过如此,她把心一横,颇有几分破罐破摔的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陈宇卓,刚要说什么,却冷不防陈宇卓突然伸手,将她的双手紧紧包握在自己的手里,四目相对,听他一字一句的说:“韩梨,为什么你一定要这——”

后面的字还没出口,一道阴影就挡在了俩人之间的上空,伴随着暴怒的女声:“韩梨你真不要脸!”,韩梨的手被粗暴的从陈宇卓手里拉出来,重重甩到桌子上……

贾丽娜就在从校外回来的路上,隔着硕大的落地窗,一眼看见饮品店里,四手交握,四目相对的两人,这一次她再也忍不住,失控的冲进来,要把这个想攀龙附凤却又欲拒还迎的心机婊的真面目戳穿。

男生都是傻子,一双眼睛只懂看外表,可女生看女生,可是能看到骨子里的,哼,就像韩梨这种装扮成小白花的食人花,那是真心黑手狠。穷人家的女孩子,才是真的贪婪,因为她们不仅要养活自己,还有身后蚂蟥似的一家子,她真要和陈宇卓成了,恐怕陈家就要被她敲骨吸髓,榨的渣都不剩……情急之下,她不管不顾冲了进去,热血上头,大象也拉不住了。

坐着的俩人,都被突然闯入的贾丽娜惊呆了,一时间都望着她愣住。

涂成玫瑰色甲油的食指,直直戳到韩梨的鼻尖上,贾丽娜继续骂道:“想当老赖?做梦去吧!看你这样子,就知道学费没要到,所以就把鬼主意打到他身上了?你想得美!怎么着,狗急跳墙露出真实嘴脸了?你继续装啊,继续装你的自强自立的草根少女啊,骗鬼去吧!”

陈宇卓看着韩梨刚刚有了些许血色的脸,在贾丽娜血口喷人之下,再度变得煞白,身体也再努力克制住摇晃,内心又急又气,他一拍桌子:“贾丽娜,闭嘴!你够了!”

“什么?你说我什么?!”贾丽娜两眼冒火,转过身看着陈宇卓,自小到大,俩人相识这么多年,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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