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南边?”
“对啊,就在我的南边,你按那个方向往前走就可以了。”
“可是我根本看不见你,我怎么知道你在那边?”
“哦,我差点忘了,你是个外人,外人是看不见我们的。”
“那你能想想其他办法吗?”
“……”
“如果以我为参考系,在我的那边?”
“我并不能看见你,我只能看见光。”
“……”
问题变得更加棘手,虽然不用再担心刚刚的丑态被看见。
“实在不行你往东西南北各个方向都试一边嘛,总会找到的,而且在‘光屿’你又不会饿肚子,怕什么!”
“可真是个好主意!”
文一悻悻然,带着几分无奈。
“脆辣子”并未听出其中的揶揄,谦虚道:
“还行,我们的智慧都来自于伟大的光屿意志。”
文一心里不屑地“呸”了一声,但脸上依然挂着笑——虽然“脆辣子”并不能看见他的笑:
“你美死了(nmsl),那没事了(nmsl),谢谢你!那我去找了。”
“不客气,你是我遇到的最客气的非族人。”
“脆辣子”觉得自己被以礼相待,于是末了又补充了一句,生怕这个“礼貌”的外人吃了亏:
“到了‘暗岛’不要理任何人,他们都坏得很,你只管在里面休息就好了!”
“好勒!”
文一朝着自己的南边渐行渐远。
渐行渐远。
周围又是一片死寂。
文一在“脆辣子”的方向留下了自己的外套,作为起始点的坐标,方便自己回溯。
最初的南边证明是行不通的,然后回到原点,又朝了东边,但依然不行,最后才发现路原来在西边。
西边路程十几公里处,有一个“光巢”——那是光的陷落之地。
周围地板上的光,就像流水一般,缓缓涌入“光巢”,但那是光的终结之地,中心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似乎用一个银河的星辉都照不亮的黑色。
文一站在“光巢”旁边,仔细打量了一会,想必这就是“暗岛”了,别的名字似乎都不够贴切。
倏然跳入“光巢”,犹如滚入海上乐园长长的冲浪隧道。
光迅速的消失了。
等文一站稳脚跟,探头望去,已经看不见洞口汹涌的光——那是光即将死去的挣扎。
向左向右向前向后;
向南向北向东向西;
向上向下平视四周。
浑然天成的黑色,但却并不让人害怕,或许因为它们都是死去不久的光粒,让人想起生命最初在子宫里的悸动。
文一只觉得眼睛开着也是闭着,闭着也是开着,于是就坐在了地上,没过几秒钟就陷入了睡眠。
这是一个极舒服的觉,没有任何的打扰,在这片令人心安的黑色里,文一蜷缩成生命最初的形态,死去不久的光围绕着他,无声地守护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因为在这丝毫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文一终于醒了。
“终于醒了吗?你整整睡了三天三夜。”
一个油腻腻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文一马上认出了那个声音,
——神秘黑衣人。
“我以为你挖地洞藏了起来呢!”
文一冷冷地回应道。
“哎呀,我也想找你哇!”黑衣人谄媚道:
“但是界法深严啊,你落到了‘光屿’啊——那个地方不是我能去的。”
“不过,终于你还是来了——”黑衣人顿了顿,语气相当狡黠地说道:
“欢迎来到‘暗岛’!”
“这就是光死去的地方吗?换言之——这里其实是个坟墓吧?”
文一漫不经心地问道,但不料黑衣人却突然义正言辞地说道:
“胡说八道!是他们给你乱说的吧?”
然后语气放缓,给文一“科普”道:
“‘暗岛’是所有高级光粒的所在地,经过难以想象的漫长岁月后,它们才能进化成为这种状态!”
“好好好,你们最棒,你们最厉害,”
文一实在没兴趣参与到这光与暗的竞赛中,他只想要他黑衣人许诺给他的东西,于是道:
“你说的‘欧泊’呢?你不是说要多少有多少吗?”
文一又伸出一个手指,说道:
“我只要一个就够了。”
“没问题,”黑衣人回答地异常爽快,
“不过这里并没有现成的‘欧泊’,”
黑衣人顿了一顿,接着说道:
“‘欧泊’是需要做出来的——用亿万年的时间从地质中提炼出来,当然在这时间不是问题,问题在于——原料。”
“原料?”
“不错,用来合成‘欧泊’的原料,就在‘光屿’里。”
“可是那里,除了‘柱子’一无所有,除非……”文一迟疑了,口中满是疑惑。
“不错,我需要你把那柱子拆了,然后把他们作为原料,就能得到‘欧泊’。”
黑衣人又很坦率地警告道:
“光柱崩塌之后,‘光屿’也会很快倾覆,因此你一定要赶在‘光屿’完全崩塌前回到这里。”
“哼,”文一冷冷地回道: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借刀杀人’,我凭什么信你!”
“反正我已经告诉你获得‘欧泊‘的方法,信不信由你。”
神秘人依然是这幅不辩不争的样子,仿佛所有的一切他与他没有太大的关系。
“这里有把‘暗锤’,只有它才能击碎光柱,去不去看你吧!”
文一只觉得在黑暗中,有人在他手中放了一个很沉很沉的东西,然后那个人就彻底消失了。
四周又恢复到了一片死寂,让人昏昏欲睡。
文一抚摸着手中的那个物件,平平无奇,但的确是一把小锤子的样子。
敲毁“脆辣子”,用一个世界的倾覆来成全一个未知的“承诺”?
文一冷笑几声,他承认他是那种心狠的人,但是自认为还没那么愚。
假手于人,被别人当枪使的事他看得多了,也确实经历过了。
上一次他付出了爷爷的生命。
文一把手中的“锤子”放在了地上,又躺了起来,但并没有睡觉,他只觉得肚子很饿。
在“光屿”的时候他从来都不会饿,就像在“暗岛”他从来不会睡不着。
文一最终又被脚下的黑暗托着离开“暗岛”,他就像一位出征的将军,抑或是一名视死如归的战士,被簇拥着送向战场。
万马齐喑。
文一再次来到“光屿”,身体的饥饿感一扫而空,右手握着一个奇怪的东西。
那本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锤子,但它黑的太纯粹,在这片光室之中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文一难以置信地看着它,他记得他明明把它放在了地上,但不知为什么此刻又出现在他手上。
他仿佛是成为了某种意志的代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