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说起来,谢久应该说是全校首富。木头戒指里的关于文字的研究成果是花钱都买不来的宝贝,如果有可靠的途径,卖出一笔天价不成问题。
但是,谢久不可能卖,而这种东西现阶段又用不上,就令他的处境十分窘迫。
“走了,去找工作了。”他一摸兜,竟然找到了一个铜币,它们就隐藏在谢久上衣地跨兜里,之前他竟然没有丝毫地注意。
盯着这一个硬币,他突然回想起了离家当天的场景:他直挺挺地走向了大门,把父亲一把撞开,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就是那个时候,是老爹把钱塞进自己口袋的。他深知家中情况的惨淡,一个铜币,就是全家人一天的吃穿用度。
这是一枚制造了很久的老铜币,上面已经生成了斑斑锈渍。谢久攥着它,很快打消了用钱卖一件干净衣服的打算,决定把它保留。
“这枚铜币怎么了吗?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唐三角好奇地问。
“确实没什么出奇地,”谢久收起铜币,说道,“只是于我而言,有些不同罢了。”
唐三角耸耸肩又说道:“那我陪你去趟坊市吧。我也来了几天了,好歹转悠过几次,对那边的情况有所了解。”
“不用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再说,哪有人找工作也让人陪着的。你应该也有要做的事情,我也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的确,谢久刚才就注意到了,对方多次看表确认时间。
唐三角勉强地笑着,忽然问道:“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啊?”
“怎么会?”谢久矢口否认。
“你不是想要甩掉我吗?”他说。
谢久觉得好笑:“我甩掉你干什么?”
他说了他的一些事情,这还是喋喋不休的唐三角第一次说起和自己有关的事情。
从小到大,唐三角只遇到过两种人。一种是那些怀着别的目的刻意接近他的人,这些人自己为隐藏得巧妙,但任谁看到那种谄媚的态度,都不会不明白他们的动机;另一种人是,对唐三角不假辞色,甚至于把对他闲言碎语的厌恶写在脸上的人。
在他的记忆里,与他身份相当的同龄人从来就不喜欢他,那些想要趋炎附势的哥们也不是真喜欢他。
谢久当然不会是第一类人,所以他以为,谢久这是为了摆脱他刻意编出的借口。
“我知道我很多时候让人厌烦……”说着说着,他有些沮丧。
“怎么就讨厌了?你是不是对这个词有什么误解。我能感觉出来,你是一个非常热情而真诚的人,只是有些过于精力充沛,但这不是坏事,要对自己有信心。”谢久实话实说。
他鼓励式地拍拍对方的肩膀,然后走出了宿舍。
唐三角呆呆地看着门的方向,对着谢久的背影,说了句:“谢谢。”
校园东侧的坊市规模非常大,从最初的建立到现在已经三十多年了,发展至今,它的定位也发生了根本性变化,从开始以盈利为目的,到现在成为青蓝一院的大型社会实践基地。
这里的店铺大半来自师生,也有部分是退伍的军人或与教育部门有关系的人,坊市对外开放,公开盈利,同时为学员购买物资提供便利的条件。
当初的校长决定进行这一尝试可能只是为了缓解资金短缺,但是现在,有大批的学员在学习之余来到这里,提前进行社会实践,其教育意义渐渐超越了经济价值。
听唐三角的描述,坊市很大,长眼睛就能找到到。谢久顺着训练场馆间的过道一路向东,果不其然,确实很好找,未见全貌,先听见混乱的叫卖声。
走近过去,看到的是密密麻麻的店铺和摊位,买家竭力宣传着自己的商品,人来人往,顾客讨价还价的声音也是此起彼伏。
但令谢久惊叹的不是这些,也不是商品繁多的种类,而是干净的环境。
他在赶往青蓝一院的途中也经过了别的坊市,但和村子里的脏乱的集市没什么根本区别,熟悉的臭味和菜叶子满地,可在青蓝一院的坊市甚至连普通的垃圾都很难遇到。
热闹是自然的,而且走在过道上,谢久明显能感觉到与外面的不同:温暖,像三月的阳光照在身上。
他走走停停注意着坊市的动态,有的摆地摊,拿一段白色的或是浅色的布料铺在地上,上面摆设着自己的商品。正如唐三角所言,这里应有尽有,他还意外看到了和本格华救他一命的墨绿色药剂相似的种类,放在木质的盒子里摆在地摊上,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嗯?多少来着?他记得好像是三个银币,这份价格足以平复他有些悸动的心。这种药剂有时能救人一命,但他不确定,自己的小命值不值六个银币。
地摊后面坐着老板,他们大多坐在一把红木椅子上,干着自己的事情。这种木料便宜又结实,只是表面很粗糙,不易打磨,但做成一把像样的椅子还不成问题。
除了接连不断的地摊,还有大量的店铺立在道路两侧,其中不泛大商铺,很多都是他曾听说过连锁的商会经营的,面对他们,在村子里倒卖木头生意的三兄弟根本微不足道。
其中一家名叫聚宝斋的商铺尤为夸张。它的铺面很大,光是它的一个侧门就有旁边的店铺大小了,门前有身着统一制服的守卫,个个都有不弱的修为,还有一些负责接待的女店员。
聚宝斋是有围墙的,这是和不入流的小店区分开来的有力证明,看着样子,里面还有停车场。
值得一提的是,对坊市的客户开放的只有侧门,而正门则在相反的方向,那里只对VIP开放的。
谢久在门前打量一会,有些自惭形秽,同时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说起来,他也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没吃饭了。而且,昨夜又是赶路又是搏斗的,体能的消耗也很巨大。
“得赶快找到工作的地方。”他心头一紧。
聚宝斋不看也知道,肯定没戏,他不想自讨苦吃,好在周围店铺不少,而且上面悬挂招聘的也大有人在,一番挑选,他走到一家面馆门口,整理了一下衣服,推门进去。
进去的瞬间,就有不少人把目光聚集在了他的身上,迫使谢久呼吸一窒。顶着这些惊奇、轻视的目光,他走到柜台边上。
“你们这什么面好吃?”一名顾客问道。
“姑娘,你喜欢吃汤面还是炒面?”
顾客犹豫了一下答道:“汤面吧。”
“那我推荐你吃羊杂面,这是我们的招牌面。”
“会不会太膻了点?”
“那油泼面也很不错。”
“会不会太腻了点?”
“清汤面怎样?”
“清汤淡水吃不惯。”
……
有的顾客显然不那么好对付,但收银的店员却很有耐心,似乎只要客人不满意,他就能一直答复下去。
“羊杂面呢?我门的招牌面。”店员说道。谢久以为他听错,羊杂面好像是最开始被拒绝的面类。
出乎他的意料,要求严苛的女客人回答道:“行,那就羊杂面吧。”说着,她取出一张刻有青蓝一院标志的卡片,在收银器上一扫,上面就显示付款成功了。
谢久尴尬地站在一侧,再次捋了捋衣服,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不一会,热乎的汤面端了上来,蒸腾的热气和四溢的香味,疯狂搅动着谢久的肠胃,几乎让他暂时丧失了思考能力。
柜台的学员也不搭理他,就这么晾着他。正当谢久在激烈地思想斗争之后决定开口,又有客人来了,于是他被迫继续僵硬在原地。在难堪之后他意识到,比起面对面地交流,他还是更擅长坐在小屋里雕刻木头。
即使是磨破了双手,累得筋疲力尽,也要远比这种情况来得要轻松。
要是唐三角在就好了,他心里不由开始后悔。
“喂,你,在那边站了老半天了,到底买不买啊?”
“我……我没有钱。”谢久突然想给自己一巴掌,他又不是来吃面的,有没有钱能咋地?
柜台的学员也愣住了,心里头想:你没钱来这干什么,当门神啊。想归想,他也看出了对方的窘迫,没说出口。
俩人就这么对视了一会,谢久说:“我看到你们急缺人手,想到你们这来工作。”
“找工作?”店员又好气又好笑,“找工作你早说啊,在那傻站着算怎么回事?”
谢久眉头一松,问道:“那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