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宗用余光看着退朝后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两个儿子,心里的情感矛盾而复杂着。
赵元佐像是感觉出了赵光义的情绪,也不敢多言,所以从离开大殿,到现在一起陪逛御花园,全程都是安静无声的样子。
“皇儿啊~”赵光义突然喊了一声。
赵元佐和赵元休也不知道他们父皇喊得是谁,所以都齐齐回了一声:“儿臣在。”
赵光义闻声微微愣了一下,摆了摆手道:“元佐啊~你过来。”
“父皇~”
赵光义抬眼看着来到近前的赵元佐,上下好好打量了一番儿子,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道:“上了战场一定要注意安全,万事小心,有什么事拿捏不准时,多和你的副帅杨继业商量商量,他出征比你有经验,多听听他的意见!”
“儿臣明白~”
“记住”赵光义看着赵元佐,声音顿了一下道:“凡事身体为重,其他事别担心,等你回来我们再说……”
其他事儿?
赵光义没有明确说,赵元佐也不打算追问,于是微一欠身回复道:“儿臣遵旨。”
“好了好了。没什么事就下去吧,去准备一下。”
“谢父皇,那儿臣告退了。”
“去吧~”赵光义摆了摆手。
或许是心理作用吧,他总觉得赵元佐这次回来多少和以前不一样了,可究竟哪里不一样了,他也说不清楚。
“元休”赵光义喊了一声,“你留下。朕还有事要同你讲,和朕到御书房来。”
“是父皇!”
看着已经转身离去的赵光义,赵元佐和赵元休两人快速地对视了一眼后,才是匆匆侧身朝彼此的反方向走去。
赵元佐绷着的神经直到终于跨出宫门,牵着追风赤兔马闲逛在东京城大街上后才是有微微的松懈下来。
他原来还不懂什么叫伴君如伴虎,现在,在经历过这一个惊心动魄的上午后,他真是体验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了。
赵元佐想:如果不是老天跟他开了个玩笑,让他做了皇帝的儿子,把他硬架在了这么一个身份上,他这一辈子怕是都不想去经历这些!
他这才是慢吞吞的晃到客栈附近,寻思着自己要吃点什么好呢?目光还停留在路边的小店上,没回过神来,转瞬就被一个黑脸少年挡住了去路。
赵元佐皱了皱眉,视线渐渐对焦清晰,是一张熟悉的小黑脸,于是,不由得嘴角一扬,露出了一抹笑容。
“来啦~”
像是猜到了他一定会来找他般,赵元佐对于杨七郎的突然出现,并没表示有多意外。
“你真是大皇子楚王赵元佐?”杨七郎也没有废话,连招呼都没打,完全就是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是啊,怎么了?”
“你真是?!”
“是啊!怎么了?”赵元佐挑了挑眉,看着杨七郎铁青的黑脸,“你这架势是想打架啊?”
“……我,我”杨七郎瞬间破功,皱着脸羞恼的将枪摔到地上,盘腿而坐,声音愤愤的说道:“我打的过你么!和你打架!”
“那你这来势汹汹的”,赵元佐看着眼前的少年一副孩子气的举动,笑弯了眼角。他放开缰绳,蹲下身子,目光紧紧的对上杨七郎“你昨天也没具体问我是谁啊?所以你不能怪我没告诉你我是赵元佐!”
!!
杨七郎闻言猛地抬起了头,目光凶狠的瞪着眼前的那张笑脸,可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是啊!昨天他满脑子里全是切磋切磋切磋……哪里还记得问他姓名。
懊恼的长出了一口气,杨七郎更加愁眉苦脸的坐在地上,心里有气却根本没地方撒,鼓囊囊的撑得他难受。
“喂——!真生气了?”赵元佐伸手戳了戳少年的脸颊,“别气了,哥请你吃饭当赔罪好吧?”
自然又热络的感觉,完全没有他想象中,皇子高高在上,盛气临人的感觉,杨七郎心底爆棚的失落感和生气感稍稍缓和了一些。他皱着脸目光紧紧的看着面前一直冲自己笑的一脸无害的少年,长出了一口气,终是认下了他的身份。
你皇子就皇子吧!
我杨小七还是愿意和你做朋友!
酒过三巡,杨七郎一擦自己的嘴,将酒碗往桌上一扔,酡红着脸颊,伸手将赵元佐的肩膀一揽,大着舌头的喊道:“走跟我回家!”
杨七郎喝多了,赵元佐光是闻着扑面而来的酒气,头都会发晕,可是并没有一把挥开他揽着自己肩膀的手,而是,就势起身架住了摇摇晃晃的杨七郎就往天波府走。
他早就想认识一下传说中的杨家将了,这时心底的期待感就像是冒了头的小草见着阳光后开始疯狂生长般,哪里还管的了那么多!
“这次出征我爹还准备带我四哥一起去……”杨七郎一边脚底打晃,一边说道:“我和你讲我四哥可厉害呢!你别看他年幼时好像体弱多病~他那个菊花点金枪耍的那叫一个行云流水……”
行云流水后面杨七郎还说了些什么,赵元佐并没有接着往下听,满脑子里想的全是他刚刚说的那个——这次出征我爹还准备带我四哥一起去……
四哥?
杨四郎?
杨贵,杨延辉?
赵元佐皱着眉,眼底漫过了一丝复杂。
毕竟杨四郎算的上是杨家将里争议颇多的一位了,又是被俘,又是做了驸马的,赵元佐也曾对他有些看法在,不过,话说回来,这次出征如果能同他一起去,他还是蛮期待的。
没过多久二人就到了天波杨府,这时日头已经开始有了偏西的迹象,微微泛起橘色的阳光,照在人的身上脸上就像是镀了一层毛绒绒的金边般,暖意洋洋的。
就在这时“嗖——!”一个黑影从天波府的围墙内呈抛物状飞来。
被偷袭怕了的赵元佐下意识的就甩出了扼命,把肩上架着的杨七郎往身后一藏,将握着扼命的手臂往胸前一横,转瞬就进入了备战状态……
可,下一幕出现在他眼前的却并不是什么黑衣人,暗卫,或者刺客,而是一身月白衣衫,梳着可爱垂挂髻的小女孩儿,年龄不大,看着大概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明眸皓齿,梨涡甜甜。
看到他的第一反应明显就是愣了一下,然后眨了眨眼睛歪头站在了原地。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像是感觉出了赵元佐突变的情绪,杨七郎酡红着脸颊从他身后钻出头来,直到视线渐渐清晰后才是弯着眼睛,大着舌头的喊道:“八妹,出来迎接你七哥啊~过来,过来。”
八妹?
杨八妹?
赵元佐食指一点扼命刀柄,将刀收回鞘中,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在瞥了他一眼后,飞快的捡回了刚刚从府里飞出来的毛茸茸的“暗器”,又一溜烟儿的跑回了府中。